萨特一百岁冥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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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5月08日18:17 外滩画报 | ||||||||
旧时月色·董桥 香港著名作家 二次世界大战法国沦陷期间,他在一页日记里说,巴黎失血过多,贫血了。战前,巴黎男男女女是一扇扇的门,开向户外,开向不可知的未来;这场劫难来了,他说那些门都不见了:咖啡馆、大街上、舞厅里全是普通人家男女,谁都不谈战争,偶然尽情快乐一下。他说他们的命运都终结了,像死了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等,只等战争结束——那更是他们作
好多年前我读这页日记的时候,忽然觉得他的存在主义终于有了反面阐释:存在主义只能存在于太平的年代;战争剥夺了人的存在,存在于是不可能有行动;活着的人在战争里活不出形象,being变成nothingness,变成虚幻;战争不容许人决定自己的命运,存在从此没有了命运。 一九七四年夏天,我在巴黎一家书局的阁楼上跟萨特的一个学生交换地址,他要我给他找两枚“文革”初期制造的毛泽东像章:“只要两枚!”他说。那几年,他的老师正好全力在支持法国毛派,好几次站在大街上叫卖毛派的报纸。 一晃,萨特去世二十五年,今年是他一百岁的冥寿了。法国国立图书馆筹办的展览会展到今年八月,盛大纪念这位哲学家、小说家、戏剧家和入世的知识分子,像纪念伏尔泰、纪念雨果、纪念左拉那样纪念这位拒绝凝固成典章制度的作家。可是,巴黎有些人觉得小说家Albert Camus和社会学家Raymond Aron标举的自由思想比萨特崇高。 读萨特的书,读他身边的Simone de Beauvoir的书,我读的都是英译本,从来不敢肯定我读对了也读懂了。做了几十年翻译,我经历了一种语文译成为另一种语文的潜默过程:痛苦的妥协,非分的攀附,取巧的讨好,武断的撮合,过分聪明的诠释,翻译于是成了冗长的化装行为。我摸不清英国人美国人化装成萨特跟真的萨特差距有多大。在这样的局限里,他的哲理文章我不觉得我掌握了六成;西蒙·德·波伏娃自传体的文字转化成英文准确度一定高些。前几天美国报上Alan Riding写的那篇《Remembering Sartre as an ethical compass》说,在法国以外的地方,读才女西蒙的人肯定比读萨特的人多。那是对的;她那本《Adieux ?押 A Farewell to Sartre》我永远读不厌。 夏天快完了,我一回伦敦马上写信请香港的朋友替我找两枚六十年代的毛章。朋友寄来了,我马上转寄给萨特的那个学生。不久,他回赠我一本“师母”的小说《L'Invitée》,信上说:“……也许,她的作品会比他的著述长寿。她真会讲故事。” 我不忍心这样预测。萨特的政见频频摇摆,基本信念倒是铁硬的:苏联入侵匈牙利他跟法共决裂;法国武装捍卫印度支那和阿尔及利亚殖民地他谴责;他咒骂越战,咒骂卡斯特罗迫害古巴作家;他呼吁法国政府收容越南船民。那都是萨特传世的道德勇气,二次大战后的几十年里,法国人都在他醒世的感召下成长。Riding说,今年的冥寿展览会既是在歌颂他也在埋葬他。承认他死了而埋葬他,是哲学;不承认他死了而又不停歌颂他,那是政治了。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