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泗县夺命疫苗采购接种过程涉嫌连环违规

　　“截至下午5时，住院人数增加至216人，卫生部专家组已抵达泗县，周世明、侯华峰、周世凯3人涉嫌玩忽职守被逮捕。”昨天，泗县副县长武敏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首次表示，负责采购的防疫员周世凯在运输疫苗时没有使用专用的冷藏车，属于严重违规操作。

　　原因调查：非专用冷藏车运疫苗

　　据早报记者调查，安徽泗县大庄镇百余名学生在接种甲肝疫苗后出现异常反应，尽管目前事故原因还未完全查明，但综合各方面的调查结果，购、种两环节出现严重违规是此次事件发生的重要原因。2005年6月1日，《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正式施行，条例明确规定：实施群体性预防接种应当根据传染病监测和预警信息，必须经过卫生行政部门批准，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进行群体性预防接种。然而仅仅时隔二十多天，安徽省泗县就发生了学校集体接种发生大量学生出现不良反应甚至死亡的事件。

　　泗县疫苗事件的过程是：大庄镇卫生防疫保健所私自联系学校，组织乡村医生接种甲肝疫苗，造成上百名孩子出现异常反应。而正规的接种程序应该是：集体接种疫苗必须经过县级以上卫生主管部门同意，当地政府批准，并且由县级以上卫生主管部门组织医疗机构进行接种。

　　昨天，武敏说，“除未经批准之外，周世凯购进该批疫苗之后，为降低成本、牟取暴利，还将按规定应由专车专运的疫苗改以冷藏包、冷藏带非专车运输，是严重的违规操作。”

　　有关人员指出，“疫苗的保存温度在零下20摄氏度，常温取用在2～8摄氏度。”

　　责任追究：供应商张鹏仍未现身

　　据泗县有关方面透露，目前杭州的“浙江普康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已初步承认药品系该公司生产，而该公司经调查具有正规的生产资质，对于“卖疫苗、已失踪的张鹏系厂家工作人员”的说法，武未予确认，并称“因为疫苗检验结果尚未出来，对张的行为如何定性尚无法作出，因此现在各方面只能是对其进行找寻，以利于查明真相。”

　　另据介绍，大庄镇医院院长兼防保所第一所长周世明、防保所所长侯华锋、负责疫苗采购的防疫员兼防保所会计周世凯于21日被刑拘的理由即为“涉嫌玩忽职守”———“泗县大庄镇防保所有关责任人员(所长侯华锋等)在本次疫苗的购买、运输和使用的过程中严重不负责任，违反有关规定，导致大庄镇部分学生因注射该批疫苗后出现不良反应而住院观察治疗，在当地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97条之规定，”检察机关现已查明，“对其定性准确适用”，遂决定于昨日批准逮捕。

　　救治情况：当地医生称病因不清

　　昨天上午11时30分许，在泗县第三人民医院医生办公室里，一群急切而焦灼的家长围着二位医生打听孩子的情况。

　　唐锋，县人民医院小儿科主任；孟捍华，县中医院内科主任。自24日同时“支援”到这家小医院来，他们每天平均只有2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我们最渴望一个钟南山出现。”二人异口同声地表达了心愿，“到底是过敏还是中毒，我们想请真正的权威，比如北京或者你们上海等地的权威专家，能够早日给出一个意见，我们愿倾尽全力，按定下的治疗原则为病人解除痛苦。”

　　唐锋说，生物制剂按理说都会有一定的生理反应，但这次事件中的患者，“心肌酶谱”普遍增高，且程度有高有低；由于事发突然，对于他们这样的“地方专家”来说，确实一时弄不清楚其作用机理。孟捍华则表示，从发病特点来看，有的孩子主诉症状明显，但听诊、化验显示并无明显异常；有的孩子自觉症状并不明显，但客观体征中的酶谱检查却明显偏高。“甚至有人开始私下传言潜伏期有3至5年，我们想辟谣，却又怕解释得轻了吧，万一有了并发症，家长情绪激动，不好交待；解释得重了吧，又怕引起进一步的恐慌。”

　　但他们最怕的是，天气炎热，腹泻者又多，疫苗引起的这种病虽然不会传染，万一别的病重叠感染、引起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目前，他们二人商量之后，对患者采用营养心肌的保守疗法，一般用黄芪注射液加葡萄糖，有的再加上维C，进行静脉滴注。

　　最新进展：卫生部专家组抵达泗县

　　截至26日，泗县大庄镇因接种甲肝疫苗出现异常反应住院观察的学生已达216人，其中44人有头痛、头晕、乏力等症状。目前，已有29人出院，还有187名学生仍在接受住院治疗。

　　6月16日到17日，泗县大庄镇卫生防保所对该镇19所中小学的2500名学生接种甲肝疫苗。17日上午即有部分学生出现异常反应。

　　安徽省卫生厅接到泗县疫苗接种异常反应报告后，迅速采取应对措施，省及宿州市先后派出3批医疗专家和2批计免管理专家赶赴现场，全力救治病人，调查事故原因。省、市专家组对全部住院学生进行了认真巡查，并进一步完善了治疗方案。宿州市抽调了20名医务人员赶赴泗县，对曾接种疫苗的学生再次进行全面筛查，确保不遗漏一名发病学生。

　　此外，有关部门已对引起接种反应的同批次甲肝减毒活疫苗共3448支进行了封存，并通知全省停用同厂家生产的甲肝疫苗。专案人员也正在加紧调查，并赶赴相关地区追查疫苗来源。

　　武敏表示，“卫生部专家组一行数人昨天上午从北京启程，其中主要为精神科、儿科、防疫、感染科专家。”截至早报记者发稿时专家组已经抵达泗县。由于需要对疫苗样品安全性和稳定性均进行严格检验，能够最快出结果的“安全性”结论也要20天左右的时间，因此已送至中国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检测的疫苗样品最快还要等2周才能有结论。

　　相关文章：

　　疫苗来源调查 同一批次疫苗已发往全国

　　早报浙江专稿 施莹

　　安徽省泗县大庄镇水刘小学‘6·17’事件发生后，该批接种甲肝疫苗的来源成了社会关注的焦点。昨天，记者从浙江普康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供应部证实，大庄镇卫生防疫保健所购进的4000支甲肝疫苗确实出自该公司。而上周，由安徽省各部门组成的调查组已到普康了解过相关情况，并于不久前返回安徽。

　　普康：对产品很有信心

　　昨天，普康公司相关负责人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疫苗检测结果出来之前，并不愿意过多谈及此事，一切都要根据科学结论。但该负责人言辞间透露，对公司生产的疫苗很有信心，应该不会存在质量问题，公司对各部门的调查将积极配合。

　　据悉，浙江普康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1年，主要生产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H2减毒株)小容量注射剂及冻干粉针剂。该公司生产的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是中科院院士毛江森经过10年时间，于1988年研究成功的。据杭州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负责人介绍，普康是目前全国最大的甲肝疫苗生产企业，每年向全国各地供应约1000万支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几乎占了全国供应量的60%。今年5月份，普康还与正大青春宝等62家企业一起，成为杭州第一批新药港企业，为政府重点扶持对象。

　　张鹏为普康销售代表

　　虽然普康公司相关负责人对记者的采访守口如瓶，但公司销售部人员向记者透露，公司上下普遍流传一种说法，安徽发生的该起事件很有可能是群体性中毒，并非疫苗引起，只不过正好跟疫苗接种时间巧合碰上。目前，国家卫生部已经派人赶到安徽，全面调查病因。销售部负责人也表示，公司从成立到现在，已陆续向全国提供了1亿多支疫苗，从来没有出现过安徽这种情况。同一批次的疫苗发往广东、湖北、上海、江苏、四川等全国各个省市后，已使用了近60万支，除了安徽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对于此前媒体报道的其中3000支疫苗为大庄镇防保所从滁州市一个体户张鹏处购得，该负责人透露，张鹏其实是普康的销售代表，负责在安徽的市场拓展。但公司怀疑张鹏在提供疫苗时进行了违规操作，公司正在调查当中，不过目前仍无法联系到张鹏。至于如何违规操作，该名负责人再不愿意透露。

　　杭州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新闻发言人柳静波昨天表示，该局已对安徽这起事件进行了关注，并将于近日主动与普康公司取得联系。但到底该起事件是由于疫苗质量还是使用不当引起，还要等相关部门的检测报告。柳静波称，由于疫苗是一种特殊的药品，在运输、储存等方面都有严格的“冷链”要求，用量也有严格限定，因此不排除使用不当的可能。

　　接种异常不能仅从疫苗考虑

　　早报浙江专稿 施莹

　　昨天，普康公司生产的甲肝疫苗的发明人，中国科学院院士毛江森说：“我这时接受采访不太合适，我不想让自己的言论干扰国家相关部门的调查。国家的检测结果马上就要下来了，希望大家耐心等待几天。”

　　普康是因毛江森的科研成果而崛起的生物制药公司。毛江森提出，应该用科学的态度全面分析产生疫苗接种异常者的病因，不能光考虑疫苗本身，找出真正的发病原因才是负责的。

　　据杭州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负责人介绍，普康是目前全国最大的甲肝疫苗生产企业，每年向全国各地供应约1000万支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几乎占了全国供应量的60%。

　　毛江森是我国著名的病毒学专家，原系浙江省医学科学院院长，从事病毒学研究40余年。1988年，经过长达10余年的系统研究，毛江森院士成功培育出了甲肝减毒活疫苗毒种，并研制出甲肝疫苗。

　　疫苗交易链调查

　　小学校长：“我们和回扣绝对不沾边”

　　早报特派记者 赵鹏璞 发自安徽泗县

　　“迷信大红印章带来了一场灾难啊！”昨天上午，热辣的阳光洒进泗县大庄镇水刘小学二楼一间办公室，校长朱昌满却满脸阴霾、连连叹气。

　　“大红印章”是指加盖在“甲肝疫苗接种通知单”上的“泗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公章。将“通知单”原件递给早报记者的一瞬间，他的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6月13日下午，大庄镇防保所所长侯华锋将“甲肝疫苗接种通知单”递到他的手中，并“请校长协助宣传一下。”

　　朱昌满和侯华锋同住在距水刘村不远的新集街上，他知道侯当防疫站站长有多年。不过这都不是让朱昌满决定为侯华锋“宣传一下”的原因，促使他作出决定的是那颗“大红印章”。

　　朱昌满回忆，当时侯华锋在一旁说：“其他学校都说好了，你这个学校不打就太特殊，你看，这也是公事。”“公事”进一步强化了“大印”的效力。朱昌满说：“所以我就没有让他先去找上级教育主管部门或者镇上的‘中心学校’(对该镇各学校负有管理职能)，也没看他的手续。”

　　两天后的6月15日，朱昌满将200余张“甲肝疫苗接种通知单”交给了水刘小学的各班班主任，同时叮嘱了一句：“请学生自愿选择打与不打。”

　　此时，面对早报记者，朱昌满的悔恨之情溢于言表，除了失职之外，他还被质疑究竟有没有拿回扣或者得到了拿回扣的许诺。

　　朱昌满说：“我不管别的学校怎么样，至少我敢拿自己的人格来保证，我们这件事和回扣绝对不沾边。”

　　另一学校教师：拿“宣传补贴”是惯例

　　早报特派记者 赵鹏璞 发自安徽泗县

　　在大庄镇另一所学校里，3位教师却透露：“拿宣传补贴是惯例，这次我们每个人拿了22元钱，大家都知道，这是明的。”

　　6月13日，侯华锋找到这所学校的临时负责老师，在这位负责老师家里，侯华锋拿出了加盖有“泗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印章的“甲肝疫苗接种通知单”。该老师没怎么问，就接了下来，以前都这样，都是发“单子”，都是通知“学生自愿参加”，都是“学校不代收费用”，一句话，这是惯例。

　　与此相“配套”的，还有一条惯例，学校事后都会获得一定的“宣传补贴”。3位老师告诉记者，从去年3月份至今大概有3次，以前“补贴”的是瓜子、糖果什么的，这次是“每打1个学生给1块钱”，全校连学前班在内的150余学生中，有109人打了，镇防保所来的2个人临走时当场兑现，“总共给了110块，包括校长总共5名老师，正好每人22块。”

　　6月17日打针，6月18日开始出事。如今，泗县人民医院和县中医院住进了该校16-17名学生，老师们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有种被骗的感觉，原以为打疫苗本身是为学生办好事，为他们宣传领的补贴也不多。”

　　在这3名老师中，其中一位老师有两个是自己亲戚的学生打了疫苗，目前两个孩子正在观察中。另外一位老师的4岁儿子也打了针，目前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4.5元疫苗卖到25元

　　早报讯 在大庄镇水刘村，胡标、刘安强等数位村民向早报记者反映，镇防保所按每支25元向学生收取费用，而一支甲肝疫苗的市场价不过6元左右。

　　在一定程度上，这一说法得到了泗县副县长武敏的证实。他说：大庄镇卫生防疫保健所负责采购的防疫员提供的发票是每支疫苗6元，而实际是4.5元，这是周世凯本人在中间个人暗自提成。周世凯同时向防保所讲的是每支6元，而开的发票又是每支6.4元，这0.4元对防保所来说是公开的提成。

　　据武敏介绍，防保所是通过滁州个体商贩张鹏进的货，张鹏经营生物制剂，但他的生物制剂经销许可证在2004年之后就被取缔，即便他有这个许可证，他只能经营生物制剂，绝对不可以经营二类疫苗、组织进货。早报特派记者 赵鹏璞

　　相关专题：安徽泗县甲肝疫苗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