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杂志:寻访东非郑和遗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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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08日19:13 《环球》杂志 | |||||||||
随着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活动进入高潮,东非肯尼亚海滨地区仍生活有中国人后裔的消息受到国人瞩目。据历史记载,郑和船队曾抵达东非沿海,肯尼亚海滨一带一直流传着几百年前中国船只在拉穆群岛附近海域触礁,水手上岸定居并融入当地社会的故事。东非到底有哪些“中国痕迹”?当地的传说有几分可信度?《环球》杂志记者奔赴肯尼亚的拉穆群岛,试着探寻其中的答案。
《环球》杂志驻肯尼亚记者/王晓顺 走下飞机,无法相信展现在眼前的就是拉穆机场,三栋由几根木柱子支撑着的不能称作房子的茅草屋,分别构成候机大厅、检票厅和机场办公室。可能是在候机的乘客,三三两两,坐在那里闲聊。整个机场空旷而又有点形单影只,只有悬挂在检票口的“欢迎乘坐肯尼亚航空”大红横幅特别显眼,给这单调的背景中增加了几分亮色。 拉穆岛是我们这次寻访传说中的郑和船队后裔的目的地,根据中国史料记载,明朝郑和船队曾于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年)抵达麻林国(即今天的肯尼亚马林迪市)、蒙巴萨等东非沿海城市,而拉穆群岛恰好位于环印度洋航线的交通要道,是郑和船队前往上述东非沿岸城市的必经之路。 在我们之前,包括中国驻肯尼亚使馆和我们的前任等已在拉穆群岛上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据说,就是在这些小岛上,居住着中国人的后裔,有着深深的中国痕迹。 猝不及防的“中国后裔” 从机场工作人员推来的小板车上取下行李之后,在一群等待乘客的黑人中,一个个头不高、50来岁的人走到我们面前说,“你们是从内罗毕来的吗?我是来接你们的。”攀谈中,我们得知他叫西华,正是我们预定的饭店派来接我们的。有人来接机,无论如何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是上海人,”一上船,西华的自报家门吓了我们一跳。原来,西华来自拉穆群岛中一个叫做上加的小岛,在以前的中国驻肯尼亚使馆的考察中发现该岛上有貌似中国人的当地居民,疑为当年郑和船队中船员的后裔,且由于当地人对“上加”和“上海”读音相似,自此之后,精明的上加人一见到中国人就自称是上海人。见到一个来自上加的人令我们颇为欣慰,因为上加也是我们此行中的一站。 饭店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刚一落座,服务员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满是瓷器碎片的筐子,往地上一扣,碎片如散金碎玉,洒满一地。碎片有些看上去年代很久远,留有深深的岁月痕迹,但有些光泽特别鲜艳,分明是近代的东西。碎片上残留的花纹也是有些和中国瓷器很相似,有些却大相径庭,明显不是来自中国。 根据相关材料,拉穆地区是中国古瓷器的储仓,自中世纪以来,“中国拉穆”即是当地人对中国瓷器的称谓,特指从拉穆地区转口的中国瓷器。在当地,人们有用瓷器装饰墙壁、墓穴的风俗,以表明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在我们所住饭店的四周墙壁上也悬挂着各种颜色的瓷碗。不过,取下瓷碗,我们发现它们都产自日本。看来瓷器已成为精明的店主用来招揽顾客的一种手段了。 始料未及的“中国麻将” 当天傍晚在拉穆镇散步时,我们有了意外的收获。 在临海的一处空地上,四个老人围成一圈在玩牌。我们凑上前一看,发现他们玩的牌竟与中国麻将非常相似。不同的是,他们的牌呈长条状,比麻将薄,不能竖立,只能平放。数量也比麻将少,从桌面上的牌来看,大概不到麻将的四分之一。从洗牌的声音判断,牌可能是由塑料制成。白色的牌上刻着黑色的图案,牌面上仅有“桶”和“条”,没有“万”和“风”之类。 打牌的老人们神情专著,心无旁骛,我们也不便打扰,于是悄悄地离开了。 回来后,听同事说,这种牌在东非很流行,但是否是从拉穆传出,却不得而知。但在查阅了相关资料后,却意外发现麻将的起源也和郑和下西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郁知非先生《麻将牌的起源》一文援引美国《侨报》1995年4月25日文章的说法:民间传说三保太监郑和下南洋时,携有爱姬伍夫人(太监可有妻室,史有记载)。海上航行时,百无聊赖,郑和以“它”(不知为何物)状船上的铁饼,以“索”状绳缆,以“万”状甲兵,“中”、“发”、“白”字样状航行的旗帜,“东”“西”“南”“北”状用以辨风向的小旗指标,制成牌以资消遣。 苏州谷新先生认为麻将起源于江苏太仓。太仓是皇家的粮仓。由于粮仓容易招引麻雀前来觅食,造成雀患,守仓兵丁以火枪捕雀取乐。仓官对此不但不加干预,还予以奖励,每捕雀辄发给竹制筹牌,计数酬劳。 筹牌上刻有字,同时亦可当作游戏工具。筹牌同时又是赏钱的凭证,于是又可以用来博彩输赢。这种游戏流传下来,经不断演变而定型,便成了麻雀牌,即今天的麻将牌。其玩法和术语都与捕麻雀有关。而且,太仓方言的“鸟雀”就叫作“麻将”,“打鸟”或者“打麻雀”统称“打麻将”,故麻雀牌也叫“麻将牌”。 谷新在其《源起万、桶、索》一文中还提到麻将牌名称的由来与郑和下西洋有关,文章说,郑和下西洋常年在海上漂泊,许多将士由于海上生活单调枯燥,精神萎靡不振,有的甚至积郁成疾。郑和于是发明了一种简单易学的娱乐工具叫麻将,“红中”表示天晴,“白”表示白昼,“发”表示出发起航,“索”表示桅杆绳索,“万”表示航程里数,“筒”的设计灵感来源于船上盛淡水的竹筒,“东”“南”“西”“北”是与航行息息相关的风向。 几种说法都没有佐证,而且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嫌,但两种说法都与郑和相关。太仓是郑和下西洋的出发地点,两万七千多人的船员中或有招募的会麻将的太仓水手,或从太仓学得麻将技艺,将其带到拉穆。我们不免也可以做如下推断,当年郑和船队的水手们不仅为拉穆岛上的居民带来了中国瓷器,也带来了新的娱乐方式——麻将。 语焉不详的“中国老汉”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坐着租来的快艇向帕泰岛出发了。帕泰岛是拉穆群岛中的另一小岛,据说,我们所要寻访的中国人的后裔就住在该岛上。 随着哗哗的海水流动,快艇很快就把拉穆镇远远抛在后面。海面风平浪静,一只海鸟都没有,只有快艇突突的马达声打碎了海面的宁静。 1个小时后,快艇驶进一个海湾,再经过10几分钟的航行,快艇在一个伸出的码头旁靠了岸,船夫对我们说,这就是帕泰岛。 弃舟登岸,走过一片低矮的海边从林之后,一片椰林出现在我们面前。椰树沿着海边向远方延伸,苍翠挺拔,直插云霄。在海风的吹拂下,哗哗的声音在椰林中回响。 我们在椰林中穿行时,不时见到当地居民好奇地看着我们。随行的向导哈里发,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用当地的斯瓦希里语和他们打着招呼。看来前面就有村庄了。 不到20分钟,在椰树掩映中的村庄就进入我们的眼帘。一个水泥修成的路横跨在村口的小河上,直通村里。小河里,停泊着几艘帆船。几只毛驴在低矮的茅草屋旁悠闲地吃草。村民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很快,我们身后几聚集了一群孩子,目光总是追寻着我们手中的相机。哈里发说,这就是西由村,村里就住有中国人的后裔。 在当地村民的引领下,我们见到了那位自称是中国人的村民。50来岁,中等身材,头戴穆斯林的白圆帽,格子长褂,下面是当地人爱穿的一袭长裙。 和岛上其他居民人相比,老人肤色浅了很多,古铜色的面庞和长期在阳光下劳作的中国农村老汉确实相似。 “你是中国人的后裔吗?”我们问他。 “是的,”老人很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中国人的后裔呢?” “我的上辈告诉我的,而我的上辈也是听他们的上辈说的,这样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了。” …… …… 再问下去,老人有点语焉不详了。 看着和脚下土地一样朴素的老人,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话。几百年前,那群飘落到荒岛上的老人的祖先为了生存,不得不和当地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十年,二十年,一百年过去了……黑头发、黑眼珠在岁月之手的无情雕琢下,渐渐地就和当地人并无二致了,只有肤色还在做着最后的抗拒。 萋萋芳草中的“中国民居” 去上加村的路要艰难的多,路上都是松软的细沙,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小坑,头顶上是火辣辣的烈日,路边丛生的荆棘还不时在你腿上或手臂上划上一个深深的血印。这样在细沙中艰难跋涉了1个多小时,终于进入椰林掩映中的上加村。 根据有关材料,在上加村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几百年前,二十多个中国水手在上加村弃舟登岸,由于宗教、风俗等原因,当地土著不愿接纳他们。但当时上加村有一条巨蟒为患,已经吞噬了不少牲畜和居民。当地土著首领和上岸的中国水手商定,如能铲除蛇患,必将为中国水手提供容身之地。后来,中国水手中一名刀法极佳的勇士,在观察巨蟒数日行踪之后,以小牛做诱饵,斩杀巨蟒。中国人从此得以被当地居民接纳。 在今天的上加村里,还有人以中医为人看病,或许也是当年中国水手们留下的珍贵遗产。 按照哈里发的指引,在一个织满鱼网的茅草屋前,我们找到了一个在当地以中医著称的村民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就是村里奉为医生的人。老汉告诉我们,他的医术来自很久以前一个中国人的传授。而他最拿手的就是治疗跌打损伤,村里如果有人骨折什么的就找他。另外,这个村子里还有4名这样的医生,而且术业有专攻,有内科、外科,还有妇产科。 在我们的要求下,老汉为我们演示了一下他治疗跌打损伤的过程。老汉先在患者的受伤处涂上自制的药水,然后拿出一个用绳子联结在一起的竹片,缠在患者的受伤处,绑紧绳子,即大功告成。原来老汉所称的中医就是国内给骨折病人上的夹板。 告别老人,在离村子不远的一片丛林里,哈里发引领我们进入了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哈里发指着废墟说,这里就是当年中国人的故居。 废墟结构依稀可辨,大体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有一处较大的废墟保留相对完好,整个院落为荒草所覆盖,其间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很多碎石块。一扇相对完整的墙壁茕茕孑立,没有坍塌的几堵半截墙壁也是风雨飘摇。只有正门耸立的几块石柱还透露着几分威严,显示着当年主人的富有。在一堵紧靠山坡的墙壁上有一排深浅不一的小洞,哈里发说,洞里原本镶嵌有中国瓷器,但后来都被当地人撬走。 向导所言与我们来之前看的材料不谋而合。根据肯尼亚考古专家的介绍,在肯尼亚多处发现中国古瓷遗址,在我们所在的帕泰岛和该岛对面的大陆上就发掘出大量十六世纪,特别是十七、十八世纪的中国古瓷器,其中绝大部分是青花瓷。 中国驻肯尼亚使馆的考察报告也称,当地极为丰富的文物资源吸引了不少国际文物贩子的注意,他们通过各种渠道,从民间大量搜集中国古瓷器,甚至唆使受贫困所迫的当地人从古墓的墙壁上将中国瓷器挖出。 离废墟不远,还有一座也保存相对完好的坟墓。三四米高的墓碑经历多年的风雨依然屹立在那里,但墓碑上已看不到任何文字,因此也无从考证坟墓里躺着的是否就是当年飘零在海岛上的那些郑和船队的水手们。只有墓四周的墙壁留下的曾经嵌满瓷器的小坑表明主人曾经对中国瓷器的喜爱。 在附近的丛林里,我们又发现五六处这样的废墟,结构基本相似,只是或大或小。可能很久以前,这里也是一个小村落,但后来随着岁月的变迁,村里的人或迁走,或灭绝,最后只留下这片孤寂的废墟。 一阵风吹过,废墟旁的树叶纷纷飘落,废墟中丛生的小草随风摇曳。废墟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向后人们诉说着当年如烟的往事。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相关专题:《环球》杂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