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式家庭戒毒:吸毒者在岳麓山顶进行戒毒实验

大院。郑州晚报记者 杨宗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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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禁毒的黄丝带系满大院外面的树枝。郑州晚报记者 杨宗锦/图

大院的留言板上写着实验者的决心。郑州晚报记者 杨宗锦/图

实验者的房子里装有可转动的摄像头。郑州晚报记者 杨宗锦/图

　　核心提示： 6名有吸毒史的青年男女从7月3日起在岳麓山顶接受一个实验：在透明的房子里进行为期30天的自愿戒毒。他们在玻璃房里的生活任由游客观览，电视台录播整个过程，戒毒者和“魔戒大院”处于几乎透明的状态。戒毒、复吸，再戒毒、再复吸，不堪折磨的实验者能否在公众的关注下与复吸说不？岳麓山美景能否荡涤戒毒者的心灵？30天，人们期待一个奇迹。

　　"魔戒"实验

　　一向以山顶景色秀美、可俯视长沙市全城而吸引远近观光客的岳麓山，现在以另一种景观引人前去。

　　玻璃房子、墨绿色的封闭大院、几台不停拍来拍去的摄像机、身着“魔戒”黑T恤的几名主角……不明真相的游客会以为这是在拍摄电影，从7月3日开始，岳麓山景区售出的门票超过往年同期，而这正是“剧组”进驻的日子。

　　7月16日上午，岳麓山顶，离魔戒大院不远的凉亭，一位身着对襟大褂的老人熟练地抖动空竹，随着手势加快，空竹发出急促尖细的声音，几名身穿“魔戒”黑T恤的男女开心地模仿老人的动作，游人们禁不住一齐围观过来。3台摄像机从各个位置拍摄，镜头对准这几名兴奋得像孩子似的黑T恤青年。

　　场地周围几名挂着工作牌的便装人员并不显得轻松，他们细心地打量着每个黑T恤青年的反应。忽然，其中的一个男子皱起了眉头，从人群中离开，工作人员连忙走过去，紧跟其后进了不远处的魔戒大院。

　　接到通知的医护人员立即赶过来询问情况，原来是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加上感冒，玩累了有些体力不支。了解情况之后，工作人员轻吁一口气。

　　与外面的喧嚣不同，魔戒大院里紧张的气氛显示了这里的不同寻常。魔戒大院的档案显示，这位男青年叫曾德军，33岁，7年吸毒史，编号为6号。

　　另外5名青年的简历相似。1号宾玲，女，25岁，来自娄底，5年吸毒史；2号杨少祥，男，34岁，来自常德，10年吸毒史；3号杨展，男，36岁，来自长沙，12年吸毒史；4号陈军，男，31岁，来自湘潭，4年吸毒史；5号李朝林，42岁，来自武汉，2年吸毒史。

　　曾德军和其他5人期望魔戒大院给他们带来魔力，帮助他们彻底摆脱毒品。实验从7月3日开始，除了常规的体瘾戒毒之外，戒毒者每天24小时生活在“透明”状态下：卧室靠近公路的一面墙是落地玻璃，室内装有可以转动的摄像头，全天候监控，连娱乐健身室也有摄像头。

　　由于戒毒场地位于长沙市著名的风景区岳麓山，每天数以千计的游客登顶眺望时，戒毒者的举动一览无余。此外，湖南电视台公共频道全程记录戒毒者的生活细节，每天播出1个小时的剪辑片。

　　山上的实录

　　“魔戒行动”为期30天，和一般强制戒毒的时间大致相当。经历近两周之后，这6人的戒毒成效得到肯定。

　　“他们的康复状况令人满意。”7月16日，接受《郑州晚报》独家责任记者采访的陈青医师说，截至目前，实验者已经从戒除体瘾转入到戒除心瘾阶段。陈青是全程参与“魔戒行动”的医务人员之一，有6年的临床戒毒经验，就职于湖南省脑科医院，湖南省戒毒中心隶属于该医院。

　　据陈青介绍，这些实验者在接受戒毒的第4天，尿检就呈阴性，没有检测出其体内含有海洛因成分。之后医务人员停止使用药物，这就意味着，实验者已经戒除体瘾。

　　当实验者被检查出全部戒除体瘾后，进入戒除心瘾阶段，这时候是进入魔戒大院的第6天。

　　“我感觉自己不用再吸食也可以活下去，有时会有些不适，但挺一挺也就熬过去了。”5号李朝林在7月7日的日记里写道。他刚刚戒掉体瘾之后，身体感觉没有力气，特别急躁和易怒。

　　其他几名实验者也都有相似的情况。所幸的是，这6人都保持了自己的韧性，没有作出损伤行为。据“魔戒行动”总策划李文泰说，戒除体瘾之后，工作人员格外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及时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从医学上讲，戒毒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戒除体瘾，一个是戒除心瘾。戒除体瘾是第一步，意味着吸毒者从生理上完全可以摆脱对毒品的依赖性；戒除心瘾则是最为关键的阶段，许多戒毒者戒后复吸就是因为从心理上无法摆脱毒品的依赖性，一旦外界环境诱发其心瘾，体瘾就会发作，戒毒前功尽弃。

　　戒除体瘾期间，实验者不允许离开大院，在完全封闭的环境里接受药物戒毒和体能恢复运动。戒除体瘾后，实验者进行有组织的户外活动，并和游客接触。每天早晨，工作人员带领实验者到山路上跑步锻炼，遇到晨练的市民，他们会热情地挥手致意。

　　“完全融入社会人群中，这是戒除心瘾的一个标志。”陈青说。

　　媒体的力量

　　当1号宾玲娇美的身影吸引无数游客注目时，人们很难将她与5年的吸毒史联系起来。历经半个月的魔戒大院生活，青春的活力在她身上重新焕发。她曾经成功戒毒，而后复吸。

　　戒毒、复吸，再戒毒、再复吸，这是许多吸毒者的必经之路。屡经折磨的实验者在公众的关注下与复吸说不将是一个挑战。

　　在实验者中，即使吸毒史最短的5号李朝林也有4次复吸史，而2号杨少祥10年吸毒史，自称有20多次复吸经历。

　　“我们的期望之一就是，他们在公众关注之下，彻底脱胎换骨，戒除毒瘾。”这次实验的负责人之一谷月红对《郑州晚报》独家责任记者如是说。谷月红是湖南电视台公共频道资深记者。此番魔戒行动由湖南省禁毒协会推出，实际操作执行则完全由湖南电视台公共频道负责。

　　由电视台拍摄下戒毒全过程并以每天4个档期播出，他们的痛苦、欢乐、惭悔、誓言，都毫无遗漏地呈现给公众。公众表现出来的关注和接纳也令这些吸毒者震撼。电视台开通了短信平台，节目播出后，每天收到的短信少则300条，多则近千条，每一个实验者都得到点名的问候和祝福。

　　收看这4档节目也成为实验者每天必做的功课。每当看到观众发来的问候短信，他们欢呼雀跃，高兴之后，则是一阵子沉默。“如果不能戒掉，我以后没法再见人了。”杨少祥说。宾玲、陈军，两个平时笑嘻嘻的人在看节目时也表现出少有的安静。

　　湖南省禁毒协会副秘书长吴勇峰表示，媒体发挥出来的力量，正在这些戒毒者身上显现奇迹，“另外，这也将给其他吸毒者和可能沾染毒品者以启示。”吴勇峰认可这种方式。

　　开放式家庭戒毒模式

　　魔戒实验实际是开放式家庭戒毒的另一种形式。区别在于，这次公开戒毒强化了公众的监督。

　　开放式家庭戒毒模式是，戒毒在家人的照顾和监督下，在家中完成戒掉体瘾并进入心理康复期。6月25日，中国医师家庭戒毒教育工程负责人宣布，我国首例开放式家庭戒毒模拟试验成功，样本来自湖南衡阳一名有6年吸毒史的女子。

　　家庭戒毒成功的先例给魔戒行动的实际功效带来了更多期待。

　　“与复吸说不”“永远不会再染毒”“新生万岁”……在魔戒大院的留言板上，实验者们纷纷留下心迹。

　　“出去之后我将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住。”实验者杨少祥说，他坚信自己不再复吸，离开原来“有毒品”的环境，断绝毒源，彻底除掉心瘾。

　　另一名实验者李朝林说，他来到魔戒大院之前，已经跟以前的“毒友”打过招呼，不许再与他来往。如果找上门，他就报警。

　　搬家、拒交“毒友”，实验者们几乎都有相似的心态。“出去后，我们仍然能坚持住。”

　　专家认为，家庭成员天天生活在一起，其亲密关系是任何社会团体都无法比拟的，家庭的关怀和温暖以及家人的支持和理解能使吸毒患者感受到自身价值的存在，积极配合戒毒。

　　奇迹来源于魔戒大院就是一个大家庭。在接受采访时，实验者无不认为，魔戒大院的管理方式和温馨气氛是其他戒毒场所无法比拟的。

　　“他们睡觉之后我们再睡，他们起床之前我们先起。”魔戒行动总策划李文泰说，所有工作人员活动都围着这些实验者。美女主播高虹作为“魔戒使者”全程零距离与实验者接触，也令实验者欣喜。

　　30天能走多远

　　30天能创造一个奇迹吗？当戒毒成为一道全球性难题时，斥资于这场充满变数的慈善活动成了值得探讨的问题。

　　100多年前，英国著名社会活动家、教育家罗伯特·欧文(RobertOwen，1771~1858)曾用“工厂学校”实验来验证他的理念。他主张用改造环境的方法来改变人的性格，从而达到改良社区的目的。这名店主的儿子积累财富之后，承包了纺纱工厂，即使在经济大萧条时也不解雇工人，工人的生活区修葺得像花园。有保障的收入和悠闲的宅居令工人表现出惊人的“有礼貌、有教养”。然而欧文无法抵挡市场竞争带来的压力，当经济不济时，他被迫解散了工厂，停止了他的思想主张，而“有礼貌、有教养”的工人也重回以前的状态。

　　在如今的魔戒大院，似乎也可以看到“工厂学校”实验的影子。

　　206平方米的四合院式建筑，共有11个房间，中间是栽满花草的天井。在实验者居住的小屋里，配有空调、席梦思和衣柜等，他们在这里的生活一切免费，还有专门健身娱乐室，帮助戒毒者恢复体能。

　　除了湖南电视台派驻的若干工作人员，还有3名来自湖南省戒毒中心的专业医生和几名护士，长沙医学院派了18名实习生来这里为实验者服务。魔戒大院还聘请社会学家、心理专家等适时对实验者进行心理辅导。

　　但美好局面的背后代价巨大。据湖南电视台有关人员介绍，从建造魔戒大院到维持日常戒毒，花费不菲。因为涉及特别人群，节目没有拉到赞助商，这次实验也成为“只赔不赚”的慈善活动。这名工作人员表示，活动结束后，将不再继续。

　　“如果可能，真希望活动能持续下去。”一名工作人员感叹道。他亲眼看着实验者从病恹恹的样子到气色渐渐转好，心理和生理都有极大的转变。他希望，能组织更多的戒毒者参与其中。

　　关键是，屡历复吸之路的实验者能否在公众的关注下与复吸说不？30天，人们期待一个奇迹。(郑州晚报特派记者 杨宗锦 文/图 自湖南省长沙市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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