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七旬老人：我审判了杀害杨靖宇的首犯

　　吉林省白山市靖宇县(原为蒙江县)一个叫三道崴子的山谷，一处美丽的山坡就是著名的抗日民族英雄杨靖宇将军最后战斗的地方。几天前，千余名来自各个机关单位的纪念团体，团团围住了一名来自沈阳的七旬老人，他们听到了历史书本和网络上从未记载的一段历史。昨日，这位老人致电记者，他说应该让更多的人了解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杀害杨靖宇后升官发财

　　75岁的王诚，1990年从辽宁第二律师事务所所长的岗位离休。

　　1950年5月，王诚被任命为辽东省（今辽宁省）抚松县（今吉林省抚松县）人民法院审判员。“那年我才20岁，是抚松县第一任审判员。抚松县是座英雄的山城，这个人口只有4万人的小县，被日寇砍头、喂狼狗的就不下万人。日寇这些惨无人性的暴行激起了全县百姓的怒火，他们为抗联部队送粮食、药品等物资，我家作为传家宝保存的一只用杏条编的元宝筐，就曾多次给杨靖宇将军送过盐和药品。”

　　6月的一天，法院领导交给王诚一项沉甸甸的任务，杀害杨靖宇将军的主凶——大汉奸唐振东被县公安局侦缉归案，近日将交付审判。经研究决定，这一全国都关注的案件审判是不对外的，而审判工作由两人组成，审判员为王诚，书记员为徐功勋。此外，公诉机关出一名检察官。

　　“我怎么也没想到，臭名昭著的唐振东竟然与我都是抚松县人，每次看到厚厚的卷宗上写的‘被告唐振东’和‘案由汉奸’这9个字，我就一阵厌恶。”

　　“早在九·一八事变前，唐振东父亲就与化装山货老客的日本特务勾搭上。唐还在一次赶着大车收地租的途中捉到了一支狍崽子。他以此作为礼品结拜日本特务为义父，这就是后来任伪满陆军第三旅副司令的日寇张宗元。在张的举荐下，伪通化省警务厅长岸谷隆一郎委任唐振东为抚松县警察讨伐大队大队长。”

　　王诚说，作为剿灭杨靖宇将军的11个讨伐大队来说，唐振东是最得日寇赏识的。副县长左川亲自为他佩刀，陪同去日本大阪深造。他被作为一只鹰犬投放在东边道讨伐抗联，其待遇与日军相同。1940年2月，在其杀害杨靖宇将军后，通化省警务厅长岸谷隆一郎又赐给他战刀一把，伪治安部大臣发给奖状一张，奖励伪币1万元。后来升为警长，统辖全县4个警察讨伐大队。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他又被日寇派去热河攻打八路军。

　　一审叫嚣：“我听日本人的”

　　一审开庭是在一个点着汽灯的夜里进行的。“40多岁的唐振东，满面横肉，一脸腮胡须，不时泛起狡黠的眼神。他时而叹息，时而狡辩，不肯招认自己的血腥罪恶”。

　　“公诉机关控告你带领日寇围剿抗联，杀害杨靖宇将军是事实吗？”

　　“我听日本人的”唐振东沉思半天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拿日本人的饷钱，不得已而为之……”

　　面对唐振东的嚣张，公诉机关在法庭上宣读了另一警察讨伐大队长梁润武的供词：“在围剿杨靖宇将军的讨伐大队中，唐振东是首当其冲的。因为他有义父作靠山，围剿抗联特别起劲。仅我和他在青阳岗和北岗相互勾结讨伐杨靖宇时，他总是见人就杀，见屋就烧，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对杨靖宇队伍他不敢硬碰，每次都被抗联打得惨败。我们一同去蒙江县三道崴子围剿杨靖宇将军，那时我正被杨靖宇甩在长白密林里，唯有唐振东指挥着一个中队驻在蒙江县城。唐振东不等岸谷隆一郎发令，就派出以姓孙的中队长为首的70多人队伍向日寇西谷警佐靠拢，然后沿三道崴子追到四九高地附近，将杨靖宇射杀”。

　　梁润武还证实，抗联内部有人投降日寇，为日本人送去了可靠的情报。再加上我们的讨伐追击，那么很小的一块地方就有七八千人讨伐，抗联弹尽粮绝。如果没有我们配合日军讨伐，抗联是绝对不会失败的。

　　“唐振东，你对梁润武的证词有什么说的？”

　　“都对，都是事实，我有罪。”

　　“你对杀害杨靖宇负有什么责任？”

　　“我是元凶，因为围攻杨将军有我指挥的人参加，我因此受到日本人的奖赏。”

　　在铁证面前，唐振东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杨靖宇生命中最后的5天

　　王诚说，通过唐振东的交代，他们才了解了杨靖宇生命中最后的5天是怎样度过的。

　　日寇在诱降碰壁后，于1939年冬大雪封山时又展开封锁和“讨伐”。因敌人追踪雪地脚印和炊烟，部队又衣食无着，杨靖宇决定分散突围。最后，他自己带60余人东进。因有一个参谋叛变使行踪暴露，激战后他身边只剩两人，被日寇封锁在伐木场附近的山中。1940年2月18日，两个警卫员下山买粮牺牲。“他只身一人和上千名敌人辗转搏斗。他的脸颊被冻烂了。高烧40多度，但他以惊人的毅力支持着又转回三道崴子，这已是1940年2月23日。这天上午，杨靖宇被一个上山打柴的人告密，大队日寇和伪军扑上来，唐振东指挥的部队在最前面。”

　　杨靖宇发现敌情后，一点不惊慌，把所有文件烧毁，然后凭借一块卧牛石沉着应战。他两手端着手枪，向敌人射击。敌人喊道，投降吧！你跑不了了。过来吧，给你当大官！那名姓孙的中队长邀功心切，哇哇叫着“抓活的一万块”，被杨靖宇一枪击毙。但是敌人距离他还是越来越近。他们逼近到50米处，喊话劝降，杨靖宇一声不吭，依然用手枪向讨伐队射击。讨伐队连续有5人中弹。讨伐队见生擒困难就猛烈开火，杨靖宇左腕中弹一支手枪落地后，仍以右手持驳壳枪应战。最后，杨靖宇将军的胸膛被一颗子弹击中，壮烈殉国，年仅35岁。日军根据追踪估算，认为他缺粮已有半个月，无粮也至少在5天以上，能够在零下20摄氏度且没有房屋的山林中坚持下来简直不可思议，于是将将军遗体送到县医院解剖。当肠胃被切开后，看到的只是草根和棉絮。在场的中国护士禁不住流下热泪，日本军官则狠狠地说：“算他是一条好汉！”日本关东军为庆祝所谓“胜利”，将杨靖宇的头颅切下送到伪满的“新京”（长春）保存，同时又在烈士殉难处破例举行了一个祭奠仪式和葬礼，以杨靖宇的顽强为例训诫部属。

　　为判处极刑罪犯验明正身

　　1950年8月12日，辽东省人民政府法字第60号批复：同意判处杀害杨靖宇将军的首犯唐振东极刑。

　　8月20日召开了万人公审大会，“枪毙大汉奸”“为杨将军报仇”“建设新中国”的口号此起彼伏。上午10时20分，罪犯唐振东被押赴化石沟刑场执行枪决。王诚对毙后的唐振东验明正身。并在执行报告书上签字，办完了最后一道法律手续。

　　今年7月23日，王诚带着儿女、孙子、重孙子四代12口人，特意来到吉林省靖宇县。来到杨靖宇将军当年壮烈殉国的地方，回想起将军在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下领导抗联战士战斗，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王诚全家人不禁为他超常的意志和执著的精神所震撼。当王诚向全家讲述自己当年审判杀害将军首犯的经过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不少胸戴白花，神情沉痛前来纪念的人围在他身边，千余人听得心潮澎湃，缅怀将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无畏精神，有的人甚至失声痛哭。

　　杨靖宇将军是我国著名的抗日民族英雄。姓马名尚德，乳名顺清，号骥生。1905年2月13日（农历正月初十）出生在驻马店市驿城区（原确山县）古城乡李湾村一个农民家庭里。1936年7月，任中共南满省委书记、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总司令。1940年2月23日牺牲。

　　首席记者　王志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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