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非法养殖场所滥用农药导致大规模死鱼事件

　　经济半小时9月8日播出节目稿《死鱼事件调查》，以下为节目内容。

　　今天我们来关注一起死鱼事件。流沙湾海滩位于广东雷州半岛，这片滩涂绵延10多公里，由于地势平坦，水质肥美，这里盛产鱼虾蟹螺等各种海产品，畅销港台、美国、日本等地。然而就在前不久，流沙湾的水产养殖却遭遇到了一场灭顶之灾。

　　广东省湛江市雷州流沙港流沙港渔民尹中全：“全部死光了，几十斤的大鱼也都死了。”

　　平时热闹的流沙港如今变得冷冷清清。 以前很少看到这样的情景：上午10点了还有很多小渔船停靠在岸边。由于鱼儿几乎都死光了，渔民们再也不用像往常那样，每天一大早就划船到海上给鱼儿喂饲料。 不过这几位渔民还像以往一样来到他们的鱼排上，但是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

　　现在流沙港这片长长的鱼排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网箱都空空如也。尽管离第一天大面积死鱼已经过去了四天，大量的死鱼都被打捞出来并填埋掉，不过每天还是有少量的鱼儿在陆续死去。 岸上一些塑料袋里装满了刚打捞出来的死鱼，远远地就能闻到刺鼻的腐臭味道。它们很快会被送去填埋。

　　渔民：“从筷子一样大小养到现在一年多了，假如现在丢一百块三百块钱都无所谓，死一条鱼我们都心疼，更何况是一下子全部死光了。”

　　尹海平是流沙港海水养殖协会的副会长，同时也是流沙港海产品商业公司的负责人。和这里的其它渔民一样，尹海平他们养殖的也都是一些名贵的鱼种，像石斑鱼、金枪鱼、海龙鱼等等，这些鱼儿常年畅销香港、台湾、日本、美国等地。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今年即将收获的时候，灾难从天而降。

　　流沙港海水养殖协会副会长尹海平：“我们商业公司一家都损失近200万元。”

　　尹海平说，为了养鱼渔民们几乎都是倾其所有，少则投入几万元，多则近百万元，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借了银行贷款或者高利贷。

　　这次死鱼事件对150多户养殖户来说，简直是一场飞来横祸。8月 19 日也就是流沙湾爆发大面积死鱼事件的当天，雷州市政府迅速成立了由市长罗滇南领头的领导小组，兵分8路迅速展开调查处理工作。那么，杀死这些鱼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渔民们回忆说，大约在一个多月以前，流沙港就开始出现少量死鱼的情况。由于只是部分渔民家里的鱼死亡，大家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只是鱼病引起的。然而从8月16日开始，流沙港所有网箱的鱼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庞海英：“16号鱼开始不吃饲料了。”

　　尹海平：“到18就有少量鱼死亡，并且鱼一整天不吃料。”

　　这种状况让渔民们有些担心，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大灾难就要来临。

　　尹海平：“到19号早上整个鱼排网箱出现了大片的死亡。”

　　3000多网箱的鱼同时死亡，誰是罪魁祸首？悲愤之余，细心的渔民们想起来最近一段时间，附近的一个养螺场上总有人在鬼鬼祟祟做些什么。

　　流沙湾海尾村渔民：“我看见螺场老板投甲氰菊脂这种药，靠近作业捕鱼的人也看到了。”

　　渔民们怀疑，正是这种药让他们的鱼死去。19号上午7点，当地派出所接到渔民报案后，迅速把正在螺场作业的两名工人抓捕起来，在这两名工人的住处，警方查获了两箱甲氰菊脂农药。两名工人交待，16号那天晚上他们的确在海水中投放了这种药，不过他们并不清楚这和死鱼有什么关系。在螺场抓捕投药工人的当天，湛江市公安局马上委托茂名市公安局对死鱼进行了毒化试验，并在第二天晚上公布了试验结果。

　　镇长：“晚上那边的电话来说，初步结论是鱼的死亡原因和附近样养螺场使用的甲氰菊脂有直接关系。”

　　甲氰菊脂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药？为什么这种药会致鱼死地呢？

　　广东海洋大学水产养殖高级工程师劳赞：“它是一种毒神经性毒药，它原来是农药，陆地上用来杀螨虫红蜘蛛什么的。”

　　广东海洋大学水产

　　原本是陆地上用农药，用在海里后会有什么后果呢？广东海洋大学的专家们对甲氰菊脂进行了进一步的毒性试验。

　　郭青：“初步觉得这个毒性还是有点强的，取了些鱼用药，确实有鱼死。”

　　而事实上，甲氰菊脂能够杀死的不仅仅是鱼，还有虾蟹等众多的海洋生物。

　　劳赞：“节肢动物碰到这种药也容易死。”

　　在投放甲氰菊脂农药的花蛤螺场，下午5点左右，海水开始退潮，原本隐藏在海水下面的螺场渐渐地露出了水面。站在螺场中间远远望去，大约1000米左右的地方就是流沙港大面积死鱼的鱼排。 在螺场上可以看到有不少的花蛤螺，这些螺看起来还很小。而在这些花甲螺的旁边，可以轻易地找到不少死去的鱼、虾、蟹。

　　广东海洋大学的专家告诉我们，其实，甲氰菊脂不仅会毒死了鱼虾蟹，就连螺场养的螺也会受到一些毒害，只不过贝类的抗药性比较强，不会毒死而已。既然这种农药毒性如此强，那螺场为什么还要投放呢？

　　会长：“以前螺场没放这个药，基本养不成，成活率很低。”

　　为什么不用这种药，螺就养不活呢？原来，这种花蛤螺在幼小的时候，很容易被其它的海洋生物吃掉。

　　劳赞：“是为了杀螺以外的敌害，比如一些泥沙底的节肢动物或其它鱼类，他们本身就是贝类的敌害。”

　　为了杀死可能吃掉小花蛤螺的鱼虾蟹等海洋生物，螺场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

　　会长：“其中一个股东提出用这种农药，一个领导不敢用就退出了，亏了两万元。”

　　在这个股东亏本退出以后，螺场开始偷偷地在海中定期投放甲氰菊脂。

　　劳赞：“有利益的驱动才有人干。”

　　劳赞告诉我们，为了避免幼螺被海洋生物吃掉，正规的花甲螺场通常会在池塘里养殖幼螺，当花蛤螺长大到其它海洋生物吃不掉的时候，才把螺放到海洋继续养大。不过这样做的成本，显然比直接在海洋中养螺的成本要大很多。这家螺场打的是这样的一张如意算盘，投了药之后，省了挖池塘的钱，还能让幼螺长大。为了自家一方的利益，不惜牺牲整个海洋环境，这家螺场的老板胆子可真不小。那么，螺场老板又是谁呢？在调查过程中，我们记者又发现了更多的秘密。

　　高局长：“我们立案查过，今年的上半年春节过后。”

　　根据《海域法》和《渔业法》的规定，在海上开办养殖场所必须经过县级以上人民政府相关部门的批准，办理海域证和养殖证。而这家螺场根本就没有任何养殖的许可证。既然没有经过有关部门的批准，这家占地800亩的养螺场又是怎么建起来的呢？

　　流沙港海尾村渔民：“我听养螺场的工人说老板是当官的。”

　　自从有了这家养螺场，周边靠这片海域生存的渔民就遭了殃。受到螺场影响的远不只现在死鱼的流沙村，还有旁边的海尾村。

　　海尾村村民：“我们村1000多人，平均每人1万元多，现在差得很远，大概一两千。”

　　海尾村是流沙湾一个靠海吃海的渔村，长期以来村民们都是靠采海和养殖珍珠贝为生。然而近几年他们的生活却变得越来越糟糕。

　　海尾村村民：“现在他们围网以后撒农药，我们没办法养珍珠螺。”

　　8月25日，记者再次来到退潮后的养螺场时，看到一些渔民正在拔去螺场的围网。在这次死鱼事件发生以后，当地政府部门决定彻底取缔这家螺场。渔民们又可以在这片违的滩涂上采海了。不过，不知道这片曾被撒过农药的滩涂上，是否还有没被污染过的海生物，渔民们采回去食用的这些螺、贝是否还可以安全地食用。

　　采访中，我们了解到，流沙湾除了盛产鱼虾螺贝，这里还是我国最大的海水珍珠养殖基地，全国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的海水珍珠都产自这里。然而，自从流沙湾被围网包围了之后，不仅渔民收入少了，这里的海洋环境也是每况愈下。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着流沙湾的渔民，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这片肥沃的海滩生活。他们告诉我们，过去只要海滩转一圈，就会挑回满满一担海产，吃不完的甚至拿来喂猪。然而，最近几年，渔民的生活却变得越来越艰难，他们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

　　海尾村村民：“这个海区过去是很平坦的海滩，鱼虾贝都很多，但是近几年老板把这个海滩都围起来了，现在都没有地方采海。”

　　站在退潮后的螺场放眼向四周望去，可以看到流沙港里一个又一个绿色的围网。渔民们告诉记者，这些围网都是最近两三年才圈起来的。

　　高局长：“网有1400多亩，是一块一块排起来的，不是一个老板的。”

　　在调查中记者发现，流沙港的这些围网竟然全部都是非法圈海。而在整个雷州，共有13万亩的非法养殖场所，非法用海面积高达70%以上 。如此规模庞大的非法用海给整个雷州海域埋下了严重的安全隐患。

　　高局长：“起来影响了鱼的洄游，也影响了群众的采海。”

　　而越来越多的非法养殖场所、越来越大的养殖密度，导致的更可怕的后果是海水的污染。

　　高局长：“过密污染就大，鱼病增多，鱼排过密过多会爆发死鱼。”

　　在追查这次死鱼事件的原因时，广东海洋大学的专家们也注意到了海水污染这个问题。事实上，滥用农药导致大规模死鱼事件在雷州半岛并不是第一次。2003年2月，雷州市企水渔港，也是因为一家非法螺场擅自使用剧毒药物，发生大面积死鱼，460户渔民的430多万尾鱼死亡，经济损失达1500多万元。大量非法围网已经成为雷州海洋环境的一大威胁，那么，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非法围网呢？

　　镇长：“习惯用海和依法治海有些矛盾，渔民几百年都生活在沿海，靠海生活，他用海不经过有关部门的审批 。”

　　2002年元月出台的《海域法》明确要求，任何个人和单位在海上开办养殖场所必须依法办理海域证和养殖证，并缴纳每亩20元到50元不等的管理费。对于这一规定，长期习惯无偿用海的人们似乎并不接受。

　　高诚彪局长：“阻力相当大，开了大会小会做了大量的工作，一时要转变不过来。”

　　随意用海的习惯让不少非法养殖场所有了可乘之机。不过在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和流沙港的那家养螺场一样，雷州海域的不少非法围网都是靠关系和背景建立起来的。

　　村民：“老板来了给管区干部点钱，他们就不管了，螺场老板一年给村副书记3000元。”

　　去年下半年雷州市海洋渔业管理局决定对非法围网进行整治，然而这项工作进展得似乎并不顺利。一年过去了整治行动收效甚微，非法围网圈海的行为仍然屡禁不止。今年7月25日雷州市海洋渔业局做出最后决定，限定流沙港的非法围网在三个月内自行拆除。然而誰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些非法围网的末日就要来临的时候，流沙港传来了噩耗。

　　市长：“我们一定公正客观依法把事故处理好。”

　　我们还得到了一条最新消息，雷州市昨晚已经正式宣布，确认流沙湾死鱼事件的直接原因就是甲氰菊脂。不过，通过我们的调查，可以发现投放农药还只是死鱼事件的一个偶然原因，事情的根源还是在于大量非法围网的存在。只有真正拆除了这些围网，流沙湾才能真正恢复平静。

　　主编：梁军 记者：殷丽　摄像：欧阳秉辉　编辑：向华

　　CCTV-2《经济半小时》首播时间：21：30 次日重播：12：30、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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