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你的宽恕

　　文-潘皓

　　有一个故事，说一名船夫在雪夜行驶，因为自己觉得寒冷，就不断为他幼小的孩子加盖棉被，等他上了岸，孩子已经 被厚厚的棉被闷死。这个故事就像父母之于我的关爱，在他们看来，生活就是摆在眼前的一条狭谷，山洪随时会来，你必须跟 随众人向前——否则你就可能被后面推搡着的人踩死。

　　由此，生命中的前十几年我做的全部事情就是成了一名孝子。我想尽一切办法换取父母的欣慰，尽管大多时候事情与 我心愿相违，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尊敬和服从。

　　这样到走出校门那一天，没有了约束，突然我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想去当船工，也想过扒火车逃到另一个城市。在 各种浪漫的想像中我开始写东西，脑袋里堆满各种各样的思想，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有段时间我会在半夜控制不住情绪大声 朗读自己那些疯诗：“如果让我变成一把刀／我会刺进你的胸膛……”好在舅舅及时给我找到了工作，使我没在那年跟顾城一 样干出出格的事来。

　　然而那一年还是发生了违背父母意愿的事情，一封远方来信让我激动不已地向父母语气坚定地告知了我的决定——“ 我要去海南，哪怕后天我就会死去，明天我还是要离开；如果活着只是为了得到您的宽容，那么它还有什么意义？”

　　母亲红肿的眼睛无法打动我的心。黎明时分，站在轮船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我一面向上天祈求母亲的健康，一面望着 逆风飞翔的海鸥，兴奋无比。我对自己说，与海鸥的勇敢相比，虽然现在我只有一对鸡的翅膀，但我会在悬崖上学会飞翔……

　　半年后，我没有像海鸥一样飞上天，反而在与一群民工的械斗中被打断了腿。我在墙角的“公寓”躺了三个月，幸亏 朋友的照料终于能够重新站起来。我剪掉了这辈子留得最长的长发，准备去广州寻找一份新的工作，买好船票之后突然忍不住 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我的故事还未开口，父亲已经在另一头激动地跟我说，快回来吧孩子，赶紧去买机票——你舅已经帮你 安排了银行里的工作，老天保佑——再晚一天找到你就没希望了！

　　从此银行里一待就是八年，八年里那颗远游的心还没有死去。2005年，我再次出发。

　　这一次，我知道，我出发不是因为我对平静生活的不耻，我只是要摆脱一种被安排的生活，我要选择自己的人生，即 便它波涛汹涌暗流潜伏，那也将是一条能映见自己的倒影的“自我”之路。

　　不必太多地责怪自己生活的睡意蒙，你可以说那是妥协，但是，至少，这里面有着智慧的影子。

　　相关专题：《中国青年》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