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剧团“大闹天宫”

　　巴金的童年自然不乏天真与童趣，但更多的却是生活带给他的种种震撼和不适……

　　○瑞玉

　　巴金和兄弟们组织了一个新剧团，巴金的剧本是自己胡乱编的，里面没有一个女角。

　　回到成都后，巴金一家又融入到了大家族中，在巴金这一辈里的青年男女有很多。巴金除了两个胞姐和三个堂姐外， 还有好几个表姐。她们和大哥的感情都很好，常常到巴金家里来玩。负责接待的大哥一下子就变得很忙碌。被大家起了个“无 事忙”的绰号。

　　巴金的趣味是多方面的，先是跟着三哥他们组织了新的剧团，又跟着六叔他们组织了侦探队。巴金还常常躲在马房里 躺在轿夫的破床上烟灯旁边听他们叙述青年时代的故事。

　　有一个时期，巴金和三哥每晚上都要叫姜福陪着到可园去看京戏，接连看了两三个月，因为父亲是那戏园的股东，被 送了一厚本的戏票，而父亲自己又没有多的时间常常去看戏。

　　那时候他们只爱看武打戏，回来在家里也学着翻筋斗，翻杠杆。

　　巴金的父亲对于京戏有特殊的嗜好，那些时候，戏园里要添演京戏聘请京班名角，总是由他发起。凡是由上海到成都 来的京班角色，在登台以前总要先在巴金家里的

　　有一次父亲请新到的八九个京班名角在客厅里吃饭。饭后大家正在花园里游玩，那个唱老旦的宝幼亭忽然发起狂来， 跪倒在地上赌咒般说了许多话。众人拉他，他不肯走，把父亲急得没有办法，巴金在旁边觉得好笑。因为他和这些戏子都很熟 悉，有时还跟着父亲到后台里去看他们化装。

　　巴金素来就不高兴看川戏，后来连京戏也不高兴看了。他和兄弟们组织了一个新剧团，在后堂屋后面的竹林里演新剧 。竹林前面有一块空地，就做了巴金们的舞台。他们用复写纸印了许多张戏票送人，拉别人来看他们的表演。

　　巴金的剧本是自己胡乱编的，里面没有一个女角。重要演员是六叔，二哥(二叔的儿子)，三哥和香表哥，巴金和五 弟(也是二叔的儿子)两个只做配角，或者在戏演完以后做点翻杠杆的表演。看客多半是女的，就是姐姐，堂姐，表姐们。他 们用种种方法强迫她们来看，而且一定要戏演完才许她们走。

　　父亲也被拉来看，他居然坐在那里认真看完了戏，还给他们编了一个叫做《知事现形记》的剧本。当二哥和三哥扮着 戏里面的两个主角，在那里表演得有声有色的时候，他不觉也哈哈笑起来。

　　巴金愈是多和“下人”在一起，愈是讨厌“上人”中间实行的种种虚伪的礼仪和应酬。

　　巴金常常爱管闲事，他常常在门房，马房，厨房里面和仆人马夫一起玩，向他们询问种种事情，被他们戏称为“稽查 ”。

　　有时候轿夫们在马房里煮饭，巴金就替他们烧火，把一些柴和枯叶送进木灶里去。他们打纸牌时，巴金也在旁边看， 常常给那个每赌必输的老唐帮忙。有时候他们也诚挚地对巴金诉说他们的痛苦，或者坦白地批评主人们的好坏。他们对巴金没 有一点隐瞒，只把他当作了一个同情他们的小朋友。当巴金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一点儿吝惜。

　　巴金生活在仆人轿夫的中间，看见他们怎样怀着原始的正义的信仰过那受苦的生活，知道他们的欢乐和痛苦，看见他 们怎样和贫苦挣扎而屈服而死亡。60岁的老书僮赵升病死在门房里；抽大烟的仆人周贵偷了祖父的字画被赶出去沦落做了乞 丐，死在街头；一个老轿夫出去在斜对面一个亲戚的公馆里做了看门人，不知道怎样竟用一根裤带缢死在大门里面。这一类的 悲剧以及那些生存着的“下人”的沉重的生活负担，如果被一一叙述出来，一定会使最温和的人也发起愤怒的激情。

　　常在污秽寒冷的马房里，听着那些瘦弱的老轿夫在烟灯旁边叙述他们的痛苦的经历；或者在门房里黯淡的灯光旁边， 听着仆人发出绝望的叹息的时候，巴金眼里都含着泪珠，心里起了火一般的反抗的思想。宣誓要做一个站在他们这一边帮助他 们的人。

　　巴金和他们的友谊，一直继续到他离开成都的时候。不过自从他进了外国语专门学校以后，就很少有时间在门房和马 房里面玩了。厨房里很早就不进去了，因为他不高兴看谢厨子和女佣们调情，而且谢厨子仗着祖父喜欢他，常常拿出威势欺凌 别人，也很使巴金不高兴他。

　　巴金愈是多和“下人”在一起，愈是讨厌“上人”中间实行的种种虚伪的礼仪和应酬。

　　巴金对于《十日》杂志上的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的哀情小说兴味不大。

　　巴金12岁时，六叔，二哥，香表哥3个合作办了一份小说杂志，名字叫《十日》，一个月出3本，每本用复写纸印 五六份。巴金是这杂志的第一个订阅者。大哥允许把他的一篇最得意的哀情小说在杂志的第一期上面发表了，所以他们也送他 一份，还有一个奉表哥也投了一篇得意的稿子。

　　巴金对于《十日》杂志上的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的哀情小说兴味不大。加之亲眼看见他们写小说时分明摆了好几本书 在抄袭，这些书有尺牍，有文选，有笔记，有上海新出的流行小说和杂志。小说里每段描写景物的四六句子，照例是从尺牍或 文选上面抄来的。他们写小说并不费一点力，就更是有些鄙视了。不过对于那3个创办杂志的人的抄录，装订，绘图的种种苦 心，巴金却是很佩服的。这杂志出版了3个月，巴金只花了9个铜元的订阅费，就得了厚厚的9本书。

　　五四运动的后一年，巴金偶然发现一本叫《半月》的半月刊。刊物出到十期的光景，巴金写了一封信到那编辑部去， 他们回了信，又亲自来找巴金，巴金便和他们做了朋友，以后就成了那本刊物的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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