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悠悠（二）

　　叶圣陶条幅赠巴金

　　叶圣陶可以说是巴金走上文坛的蒙师，不少文坛名家都有幸得到过他的培养提携。

　　1929年1月至4月，巴金的第一部小说《灭亡》，就是在叶圣陶的举荐下发表在当时在文学界地位显赫的刊物《 小说月报》上的。几十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真挚的友谊，巴

金始终把叶圣陶尊为恩师。

　　十年浩劫里，巴金与叶圣陶久疏了音讯，但大家在心中都为相互的安危担忧挂念。

　　打倒“四人帮”后，巴金重新拿起了笔，1977年他恢复写作权利后的第一篇文章《一封信》在《文汇报》上发表 ，在关心他的作家和读者中引起了震动。远在北京的叶圣陶看到报上巴金的文章，感慨万分，当时就提起笔作诗一首，书成条 幅，遥赠好友巴金。诗文写道：

　　诵君文，莫计篇，交不浅，五十年。平常未必常晤述，十载契阔心怅然。今春《文汇》刊书翰，识与不识众口传。挥 洒雄健犹往昔，蜂虿于君何有焉？杜云古稀今日壮，伫看新制涌如泉。

　　诗幅书于1977年的秋日，气爽天高，挥毫遐思，从文、字中都可见叶圣陶心旷神怡、志在万里之状态。短短数语 ，寄望无边，劫难过后，朋友之间的情更切、谊更深。整幅字都是工整的楷书，字字透功透力，也透出叶老治学待人的严谨朴 实。

　　1978年2月底，巴金到北京出席第五届人代会第一次会议，会议闭幕后，他特意去拜访了多年不见的叶圣陶，还 带去了陈酒相赠。老友重逢感不胜言，临别还在一起照了相。如今，两位文坛巨匠都已作古，而他们的合影照片和他们的友谊 将长留于世。

　　冰心集句赠巴金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朋友，但能为挚友者不多。萧乾著文称巴金为挚友畏友诤友。冰心和巴金晚年的通信一直以姐弟相 称，冰心有三个亲弟弟，她始终关爱着他们，对巴金他也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她对巴金说：“你有着我的全部友情。”巴 金说：“有您这样一位大姐是我的幸运。”冰心知道巴金的手抖写信困难，总是嘱咐他让别人代笔或者写得短些。可巴金一定 要自己动笔。于是，冰心就幽默地说：叶圣陶写给她的信字越来越大，巴金写给她的信字越来越小，但得到大字小字的信，她 都特别高兴。

　　冰心90岁时给巴金写过一幅字，内容是当年鲁迅为瞿秋白写的一句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冰心告诉巴金，她是心血来潮想写字，留给老弟作纪念。

　　冰心写给巴金的最后一封信是1997年2月22日，内容只有11个字：“巴金老弟：我想念你，多保重！”这年 冰心97岁，住在医院里。6月11日巴金也在医院里回信：“冰心大姊：我也很想念您！”后又写上一句：“为香港回归欢 呼！”

　　巴金十分珍视冰心的来信，他把冰心的信整理出来捐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

　　萧乾书赠巴金

　　《梦之谷》，萧乾著的长篇小说。1938年11月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初版，编入《文学丛刊》第五集，作者题：

　　送给巴金，我一生的畏友我答应你到老再也不伤感，因为我知道了“她”的大儿子，已七岁。但我将永是一个孩子。 给我力量，使我有你那孩子般的天真，又有你那硬骨气。

　　乾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九日离港前夕

　　这是文化生活出版社为萧乾出的第一本书。1946年3月文化生活出版社还为萧乾出过一本报告文学集《南德的暮 秋》。巴金欣赏萧乾的才华，萧乾崇尚巴金的文章和人格。1981年底，萧乾应《文汇月报》之邀，曾写了一篇名叫《挚友 ，益友和畏友巴金》的文章，记述他们之间几十年的深厚友谊，十分感人。巴金在一封给萧乾的信中这样写道：“你写我，我 同意。只是

　　(一)请不要多讲好话，不要夸大什么，因为人们知道你我是老朋友；

　　(二)少讲别人坏话。”这便是巴金的为人。

　　在回忆“胡风事件”时，巴金的“刀”挖得很深。他在整个过程中写过三篇批判文章，第一篇是在推脱不掉为了过关 而作的，叫《他们的罪行应当得到惩处》。第二篇是《关于胡风的两件事》，同样是为了过关。巴金：“我拿不出一点证据… …我只好推行这种原理。”第三篇是批判路翎的《洼地战役》，巴金说：“在批判胡风集团的时候，我被迫参加斗争，实在写 不出成篇的文章，就选择了《洼地战役》作为枪靶，批评的根据是那条志愿军和当地居民不许谈恋爱的禁令。”文章发表了， 巴金吃惊地发现其文中多了那么许多吓人的政治术语以及“反革命”的帽子。几十年后，这一切都成了荒唐的历史，巴金又重 新翻开当年登载这篇文章的《文艺月报》，觉得好像有人给他当头一棒。白纸上的黑字是“永远揩不掉的”。他沉痛地说：“ 想到那些‘斗争’，那些‘运动’，我对自己的表演(即使是不得已而为之吧)，也感到恶心，感到羞耻。今天翻着三十年前 写的那些话，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也不想要求后人原谅我。”他在文中诚恳地向路翎同志道歉。

　　对于胡风，巴金深感惭愧，觉得欠了他一笔不曾偿还的债。1985年3月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开馆典礼上，巴金见到 了30年不见的胡风，他发自内心地说：“看到你这样，我很抱歉。”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想找到适当的机会与这位受尽磨 难的朋友交谈，可是没有了机会。胡风逝世后，巴金托人在他的灵前献了花圈，他悲痛地喊出：“我终于失去了向他偿还欠债 的机会。”

　　萧乾是巴金最佩服的作家之一，同时，萧乾也敬佩巴金，称巴金为挚友、畏友和诤友，“巴金的伟大在于敢否定自己 。”萧乾的赠言是发自内心的。

　　任何时候在我的面前或远或近，或明或暗，总有一道亮光。不管它是一团火，一盏灯，只要我一心向前，它会永远给 我指路。(王渭) ——巴金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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