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给了我们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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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18日15:42 成都晚报 | |||||||||
今天的读者对巴金是有隔膜的。这种隔膜不是巴老自身价值的隔膜,是我们对自己的心灵、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整体 的关心的漠视。 巴金的世纪过去了,他的时代过去了。但由巴金引起的许多话题可以延续下来。
我认为巴金晚年有两点特别突出,即《随想录》和中国现代文学馆,前者是“言”,后者是“行”,一言一行同时铸 就了巴金晚年的辉煌。在写作之外,巴金正是通过自己的这些“行”来延续五四精神。巴金这一代知识分子,是以人格的独立 、生命的自由作为人生的基准的。他的行为并非出自于外人强迫,而是出于自身的生命发展和丰富的需要。为此,他不断地为 自己设置目标,不断地向更高的目标奔去。反过来讲,目标总在前方,总是没有止境的,如同夸父追日注定不可能有终极的实 现,巴金的痛苦就在这里,这其实是巴金非常伟大又悲壮的境界。可笑的是许多人不理解巴金的这种痛苦,反拿这个来嘲笑、 讽刺他。还有,巴金强调的“生命的开花”,又不同于我们社会上庸俗的个人主义,他强调的是很自觉地把自己和社会融合在 一起,觉得自己的生命发展与社会需求是一致的。这种思想,既是对传统的一种超越,更是对我们今天没有理想只有私利的一 种纠正。 巴老是一位很高调的作家。这种高调,正是当前我们社会所缺乏的。巴金对自己的理想也好,信仰也好,一直充满激 情,而且总是在高调地谈论这些。比如,他强调作家的责任感,强调生命的价值,强调奉献精神等等。这些东西比谈服装、大 片和西餐等等似乎空泛得多,但人类是需要不断仰望星空的,而且这些东西如果作为生命的信条也不“宏大”了,它融汇在一 点一滴的日常行为中。我甚至觉得,知识分子如此低调,刨除特殊时期,高调中包含着某些欺骗性不论,在现在,更多的是一 种逃避,是不敢承担一些东西。别的不说了,很多知识分子对自己的行为,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都缺乏自信心,也没有虔诚 的精神。比如,很多人说自己只是一个写字的,是一个文化工匠而已,“玩”字,在文化界很盛行。玩电影,玩文学……听起 来很谦虚也很自我,实际上是境界不高,至少我还没有听到过一个庄稼人说他是玩土地的,他们对土地充满着敬畏,那是他们 生存和生命所系,知识分子不该这样吗? 关于“文革”,有些人认为巴金并没有作出多少深刻的思考,并没有说出多少深刻的理论。这很奇怪,我不知道他们 深刻的思考和反思又在哪里?当然,不能说巴金所作所说的就尽善尽美了,但至少他一直不断地在说在做,这个影响就不能低 估。巴金说了自己应该说的话,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但他不是社会科学院的一个社会科学调查组,甚至也不是个历史学家、 社会学家,要对“文革”作出什么“深刻”的结论。他只是为我们复原了一个“文革”的在场感,但是,有这一点已经非常重 要了。 他在《“文革”博物馆》一文中写道:“大家的想法即使不一定相同,我们却有一个共同的决心:绝不让我们国家再 发生一次‘文革’,因为第二次的灾难,就会使我们民族彻底毁灭。”他还说:“用具体的、实在的东西,用惊心动魄的真实 情景,说明二十年前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大家看看它的全部过程,想想个人在十年间的所作所为,脱下面具 ,掏出良心,弄清自己的本来面貌,偿还过去的大小欠债。” 其实,巴老在很多方面,思想是很超前的,很多观点值得我们思考。他有许多与世俗不一样的东西,比我们走得更前 。 关于教育问题,巴老有很多想法。记得80年代中期,一个记者曾就这个问题与巴老有过一次比较深的长谈。他认为 ,中小学不应该有重点非重点之分。农村因为经济、文化落后,办学条件差等原因,办中心学校,情有可原。城市不存在这些 问题,尤其像北京、上海、广州等大都市,更不应该办重点中小学。办重点中小学,首先让孩子从小就生活在等级中,在重点 学校的容易滋长霸气、傲气,在普通学校的易有自卑感,自暴自弃。再有,为了能让孩子上重点,繁衍出很多社会问题。比如 交通问题,人情关系,腐败问题等。 巴老的这些观点很重要,问题也提得尖锐。在这方面,他有许多很精彩的论述:社会主义的教育事业并不在于办重点 学校;要想把工作做好,就得先把多数人、普通人教育好,因为干实事的是他们;只有多用脑子思考的人才有真正的是非,才 有认真的探索和追求;普及教育绝不是单单制造大批只知唯唯诺诺、举手、盖章的人;那些填进去的东西总不会在我的脑子里 起作用,因为我是人,不是鸭子…… 一个原本很不喜欢巴金作品的女大学生,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给巴金写了一封长达两万多字的信。 这位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女学生叫刘律廷,她原来很不喜欢巴金的作品。巴金百岁生日时,电视台去采访她,她不想说 ,因为她说:“我对巴金没有一点感觉,他的东西那么简单,我不感兴趣。”后来,陈思和老师和我想重版巴金的《再思录》 ,请刘律廷帮忙做校对,没有想到,在认真读了巴金的一些作品以后,刘律廷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刘律廷来自陕西一个小县城。到上海以后,她心态不平衡,怨这怨那,认为老天爷不公平。她校读的第一篇文章是《 怀念从文》。读着读着被震撼了,眼泪流了出来,读完最后一句,已经泣不成声。 她看到了一个老人真挚的感情,痛苦的心灵。她后来又借来巴金的《随想录》等书,一篇篇地读。她越读越感到,巴 金是真诚的,其实自己与他很近很近。读巴金的作品,就觉得巴金就坐在自己面前,告诉你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巴金就像 自己的一个亲人。 值得一提的是,刘律廷的信是在宿舍水房的水池边上写的。因为学校有纪律,每晚准时熄灯。厕所旁的水房有一盏昏 暗的小灯。每晚,刘律廷就趴在水池边上写,边写边哭,写了一个星期。写完后,拿到学校电脑房去打,又是边打边哭。一旁 的同学都奇怪,相互问:这位同学怎么了? 在信里,刘律廷叙述自己的思想转变过程,两万多字,完全是她心灵的流露,感情的倾泻。 我在想,其实这也正是巴金,一个刚刚离开我们的老人,对于我们今天的意义。 “安徒生童话里的小孩子分明看见皇帝陛下‘什么衣服也没有穿’,他就老老实实地讲出来。我说‘讲真话’就是这 样简单,这里并没有高深的学问。” ——巴金《向老托尔斯泰学习》 相关专题:巴金逝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