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儿媳王晓民：忆我的婆婆边涛(4)

知书达理的边涛（右）欣赏罗萍养的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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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知书达理，从不无缘无故批评人，更不挑我们的毛病。事后，婆婆私下对儿子讲：“晓民这人什么都好，管家是个好手，就是人厉害了点，你也笨，不会料理家务，就受着点吧”。

　　罗萍阿姨养的水仙花是一绝，还经常在公园里展出，我和婆婆都是她的土地。每逢她办展览，我和婆婆一定是她最忠实的观众，为学刻水仙花，经常去她家请教。我因为年轻，

学东西快，她逢人就说我聪明，老是抱怨自己的手笨，夸我怎么就那么心灵手巧，一看就会，我安慰她说没别的，年轻学得就快些，罗萍阿姨早就开始学，熟能生巧，巧便生精。婆婆见我有了成果总是禁不住地欣赏和鼓励我。

　　在这之前我们从来不知道养水仙花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先用刀子把老根儿去除，然后把水仙花的外皮一层层剥掉，露出白嫩嫩的皮，从向心处一点一点地再用刀子往里拨，一直见到花蕊，特别小心的是绝对不能碰破花蕊。我们刻的水仙花最多的有九个头的，开出来是蓬蓬勃勃，满院飘香。水仙花刻过以后更是一系列的过程，首先要清洗后泡在清水里养三至四天，每天都要换水，然后把它们放入专养水仙花的盆中，用棉絮把刻好的根茎部护养起来，覆盖上纱布，再放上少量的水，这样还要等一个星期。刻水仙花用的刀具就有多少种，还有专门的磨刀石，一般的地方根本买不到，我们都是托人去上海城隍庙的专卖店里才能买到。

　　我和婆婆有分工又有合作，开始我们并不分工，一起合着做，她的眼睛不好，一不留神刻坏一个花蕊，都要心疼好几天，后来干脆就由我负责刻制，婆婆心细又有时间，就负责给水仙花换水、装盆、调养和磨小刀具等。在我和婆婆的配合下，那水仙花养得也是一流水平，家里长长的走廊几乎都摆放不不下了。由于用心学习，再加上自己的创意，我们把养的水仙花刻制成小鸟，乌龟，仙鹤等小动物的造型，成为一盆盆精致的盆景，栩栩如生，这些水仙花成了我和婆婆的宝贝。一朵朵的鲜花就要盛开了，婆婆真爱它们，她戴上眼镜，背着手，嘴里还吟着诗，在走廊里一遍遍地观赏，趣味无穷，自享其中。

　　水仙花一般都能在春节前后开花，散发出淡雅的甜香，婆婆把它们摆放

　　婆婆热爱自然，喜欢花草。她生病前养了许多盆景，如五针松，榕树，还有栀子花，米兰，最多时有一百多盆，她对花卉的知识了如指掌，对待那些植物像对待所有的生命一样，对每一盆花都给予精心的呵护。她还经常教我如何照顾这些娇贵的花草，后来她有时外出就性全都让我来侍弄，刚开始由于经验不足，有时稍不经意，花就枯萎了，她尽管看着心疼，但总是好心宽慰我说，“人还得死呢，更何况花儿了，这下好了，咱们又可以有新的花儿了”。婆婆非常善解人意，善待他人，对任何人和事历来如此，从无抱怨。

　　婆婆深明大义，作风民主，处事公道，从不袒护自己的孩子。有时我为丈夫的粗心手笨，办事毛糙生气，她也总是向着我这个作儿媳的。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我这人生性倔强，容易得理不让人，甚至无理辩三分，有一次我年轻气盛，为一件很小的事跟爱人发火，婆婆在房间实在听不下去了，走过来对我说：“他又犯什么错了，以后你对我儿子客气点儿”。这是我印象中婆婆对我最严厉的一次批评，给了我很大震动。婆婆知书达理，从不无缘无故批评人，更不挑我们的毛病。事后，婆婆私下对儿子讲，“晓民这人什么都好，管家是个好手，就是人厉害了点，你也笨，不会料理家务，就受着点吧。”夫妻俩就这样让她圆和了，我还说什么呢。每忆及此，我都忍不住深深的感到一种歉疚。我爱人生性厚道老实，性格内向，从来没有和谁拌过嘴，不像我，聪明写在脸上，嘴上不饶人。婆婆跟我没少为儿子叫屈，有两点很明确，一说他生不逢时，二夸他大智若愚。她最初就是向我这么介绍儿子的。是出于爱，而不是袒护。直到现在，当我责怪爱人的时候，都感觉婆婆在身边看着，她永远是儿子的保护神。在婆婆的呵护和影响下，至今我们都是最温馨的家庭，一家人乐融融的。

　　关于我的“厉害”，有时也是让我无比伤神的事。但我自认为自己处事公道，心地善良，“厉害”不过就是比别人直率而已，因此心里倒也坦然。婆婆患老年性痴呆，到后来越来越叫不出我的名字，惊人的是她到最后还很明事理，只是她因为病魔的摧残不能表达，有时我批评家里的工作人员，嗓门很大，回头再看看婆婆，我心里有些不安，准是又惊着她老人家了，我的态度立刻就缓和下来转向她，哄哄她问，“谁呀，认识我吗”，气一下子就消了。她朝我摆摆手，冷不丁的叫一声“厉害”，一开始我听不懂，因为我觉得我做的事都到位了，她是真的说我厉害吗，我怎么在她的印象里留下了这么一个坏名声，就上前哄着她问：“妈妈，‘厉害'好吗”，她说“好”，我问，“你相信我吗”，她连连点头双手合十高兴地摇着，我激动的上前去拥抱她，贴着她的脸颊，婆婆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拍拍我的脸，十分清楚地给予了我肯定，我感动极了。她人都这样了，还支持我，理解我，我再一次获得了心理上的安慰。她什么都不记不起来了，“厉害”只是变成了一种感觉，永远地存留在她的记忆中。这件事也由此可见，我的“厉害”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看来我的“厉害”在她的记忆里是不能消失了。

　　婆婆先后生育了5个孩子，四男一女。即使在颠沛流离的战争年代，她仍尽一切可能不让孩子们受苦。在文化大革命时，因公公是“三反分子”“走资派”被关押，婆婆受牵连被批斗，关进“牛棚”，送“五七”干校劳改，子女扫地出门，流落四方。遭此逆境，婆婆仍然想尽办法和孩子们建立联系，鼓励他们渡过难关。1968年我爱人去陕西延安插队临行前去看望婆婆。婆婆被造反派从牛棚里押出来后，第一句话就说，“孩子，你长大了自己去闯天下吧。我像你这个年龄早已经参加革命了。”这句话事使我爱人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直激励他闯过了人生一个又一个艰难时刻。

　　婆婆既是严母又是慈母，她教子有方，对每个孩子都严格要求，从不允许他们搞特殊化。她关心子女的成长，从学习、婚姻到子女下一代的教育，她的都要一一过问。儿女们有什么知心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妈妈讲，包括自己的个人感情和家庭生活，关键时刻都是妈妈帮他们出主意，妈妈是全家的主心骨，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的身上体现着天下母亲所具有的一切美好品质。她的通达，知识和修养、一言一行都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感染着家里的每一个孩子，同样破波在这个家里充分享受了每一个儿女给她的爱，给她的尊严。

　　我们子女工作之余，别说宝宝，家里所有的儿女回家的第一件事都往婆婆屋子里钻，没进门都大声的喊妈妈，第一个向妈妈报到，多大了还是小孩子一样。全家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爱跟婆婆一起侃大山，了解我们家内情的人都知道，万家的孩子最喜欢围着妈妈聊大天。我们觉得跟她聊天特别有趣，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后来婆婆患老年性痴呆以后，儿女们回家的第一件事仍然是看妈妈，聚在妈妈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