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禽流感的黑色历史

　　胡平

　　集体失忆是很容易发生的。1918年，在短短的10个月中，全球至少有5000万人死于流感(有科学家认为，这次流感的病原是禽流感)。如今，如果不是禽流感的形势紧迫，这段历史也许不容易被人们想起。在那次灾难的很多幸存者的记忆中，这段经历也只剩下些许碎片。

　　“神秘杀手”现身兵营

　　1918年3月11日上午，在美国堪萨斯的一座兵营里，一个士兵突然发烧，喉咙也疼起来，他头晕目眩，急忙到医务室看病。一会儿，另一个士兵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几分钟后，十几个士兵到医务室就诊……中午，500多个士兵病倒了，谁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说，可能是因为在附近焚烧了一堆粪肥，黑烟和恶臭把人熏倒了。

　　当日，共有近千名士兵集体发病，其中48人死在兵营里，他们死于同一症状：急性肺炎。

　　尸体解剖显示，死者的肺严重肿大，灌满了黏液，黏液呈浅蓝色。当时，美国正准备同德国开战，因此有人怀疑，是德国人投下了细菌武器。经过医生的努力，最终确定，罪大恶极的杀手是一种流感(当时还没有

　　但是他们错了。几天后，在马萨诸塞州的小镇昆西，3个老百姓染上了同样的流感。不久，纽约、波士顿和其他东部城镇都相继出现了流感病人，病人人数开始猛增，美国中西部地区也出现了疫情。幸存者麦克韦尔回忆说：“父亲的小店雇用了8个工人，4个死于流感。邻居家更惨，15岁的小女孩刚刚下葬，18个月的婴儿又死了。当时，如果你和家人12个小时不见面，就可能永远见不着……”

　　流感肆虐

　　官员粉饰太平

　　形势非常严峻，但一些城市的官员还在粉饰太平。时任纽约市卫生专员的卡普兰在公开场合表示：本市不会发生疫情，请市民不必担心。

　　各地政府的工作一切照旧，依然在为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而不断征兵。学校、市政厅、邮局……到处都成了征兵站，刚刚招募来的新兵挤在一起，给病毒传播提供了良机。最典型的是费城，有一天，20万人挤在一条马路上，他们手挽手，高唱着爱国歌曲行进……几天后，流感在费城迅速蔓延，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

　　1918年夏，美国投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流感也和美国士兵一起漂洋过海，很快，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都病倒了。随着疫情的扩散，病毒也在进化，流感的威力越来越大。很多人不知道流感从何而来，有人将这次流感称为“西班牙流感”。等美国士兵收拾行装回国，致命的瘟疫开始以更凶猛的攻势吞噬美国人的生命。

　　邮递员和信带来病毒

　　9月，波士顿下起了绵绵细雨。在阴霾中，医院爆满，到处都躺着年轻的军人，他们一个个面色铁青，艰难地咳嗽，吐出一口口带血的浓痰。到了10月，波士顿、费城和纽约等地都暴发了大规模的流感疫情，每天都有数百人死亡，纽约市更是创下了纪录，一天内的死亡人数最高达到851人。

　　幸存者福瑞雷回忆说：“当时我才5岁，家里有7个人病倒，母亲的负担很重，很快也病倒了。我也被感染，发高烧，吃不下饭，只是没日没夜地睡觉，好像活在地狱中。”

　　幸存者瑞尔回忆说：“当时我们住在乡下，大家选我父亲当卫生官，在瘟疫发生前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卫生官。我看到父亲写了很大的牌子放在小镇的路口：此处已隔离，请不要进来。虽然没有外人进来，但流感还是防不胜防，因为邮递员和邮件会把病毒带进来。当时我父亲最担心的就是我们社区中的印第安人，如果一个印第安人死了，他的家人和好友要围在一起又唱又跳一个通宵，这样会导致更严重的传染……大约一半印第安人在流感中死去。”

　　紧俏货：棺材！

　　整个9月，美国有1.2万人死亡。此后，美国人都戴上了口罩，国会也拨款100万美元用于开发疫苗。很快，1.8万人接种了新开发出的疫苗，但疫苗根本不起作用，人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仓惶失措的人们将希望寄托于宗教，然而在牧师的祈祷声中，就有虔诚的信徒倒地。

　　也有人将希望寄托于偏方。福瑞雷说：“当时有一种在松节油里加糖的偏方，还有一种是在煤油里加糖，每次服用几滴。”瑞尔说：“每个人都跟我父亲要药，我父亲没办法，就自己煮了5加仑药水，其实也不是什么特效药，只是闻起来有药味儿，我们往里面放了很多

　　在10月份的31天中，美国共有19.5万流感患者死亡。由于要挖的坟墓太多，挖掘机必须昼夜不停地工作。幸存者萨多回忆说：“我叔叔当时做棺材生意，他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棺材成了紧俏货！但我叔叔并不因此而高兴。在我们身边，越来越多的人相继死去，我们的亲朋好友也不例外。”

　　人们害怕

　　眼神也会传播流感

　　幸存者唐克尔回忆说：“在瘟疫中，人情开始变得冷漠起来。人们见面不打招呼，甚至害怕传递眼神也会传播流感。瘟疫破坏了每个人的生活，有的人甚至连妻子、孩子、父母都想不要。如果瘟疫持续的时间再长一点儿，死亡的人数再多一点儿，可能就会出现无数家庭解体，社会动荡，因为苗头已经显现——在旧金山，一位卫生官员开枪射杀了一个不愿意戴口罩的男子；在芝加哥，一位恐惧到极点的工人高喊‘让我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家人’，说完就用锋利的刀片割开了一家5口人的喉咙。”

　　世界末日似乎已经来临，这时，奇迹发生了！瘟疫的势头在11月初突然减弱，在一些大城市，每周的发病率下降到50人以下。人们开始从紧闭的门窗中探出头来，生活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此时，另一大喜讯传来，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式结束。为了庆祝这两大喜讯，未暴发疫情的旧金山市民走上街头大游行。然而几天后，疫情在旧金山大暴发，2000多人死亡。12月份，5000多名旧金山市民感染了流感，但是到了月底，疫情开始减弱，最后竟神秘地消失了。幸存者德兰诺回忆说：“这场瘟疫过后，我们回到学校，这才发现，很多同学永远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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