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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兆凯的禁赌鏖战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02日19:31 中国青年杂志

  喜欢开车的邓兆凯形容:就像一部上了赛道的赛车,想停也停不下来,并且在这其中挖掘出了许多的乐趣。

  文- 易意 江云飞

  那个傍晚像任何一个傍晚一样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天幕渐渐拉上了,天色暗了下来

  邓兆凯深呼吸一口,便把白色面包车缓缓开进停车场。他没有听从保安的指挥,而是直奔早就停在那里的一辆黑色本田而去,然后很“莽撞”地擦了一下那辆车。黑色本田的报警器马上尖利地叫了起来。

  两个保安“噔噔”地跑近,邓兆凯对他们说:车主住几楼?你马上去叫车主下来。一个保安“噔噔”地走远了。另一个保安开始对着邓兆凯嘟哝,先生,你怎么不看我的手势,还有这么多空当啊。邓兆凯笑了笑,说,不好意思。

  车主下来了,刚到家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出现这种窝心事,他心里直冒火。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愣头青”碰了他的车。他“噔噔”快步朝保安旁边的“愣头青”走去,还差四五米的样子,从身旁走过的两个男人突然一边一个抓住了他的手臂,片刻之间,双手就被在黄昏里还照样锃亮的手铐铐住了!

  他张开口惊呼:“你们……”邓兆凯快步过来,亮出自己的“人民警察证”,说:“我们是深圳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局的,有件案子请你协助调查。”本田车主刚才的气势一下子没了,人也矮了半截,任邓兆凯他们把他押进了住所,搜查网络

赌球的证物。

  在电梯里,同事拍了一下邓兆凯的肩膀:嘿,你的开车技术,没说的。邓兆凯也笑了:第一次使这招还挺管用呢,以后就这么办!至此,邓兆凯和同事们以故意制造交通小意外而引出犯罪嫌疑人,保证在证物完整的情况下抓获嫌疑人的“小手段”成功!

  这是邓兆凯工作中“智慧”的一个小片断。

  邓兆凯,31岁,中等身材,如邻家大哥,亲切随和,言谈间总有一丝笑容停留在脸上,看起来并不是人们印象里惯常的警察模样。

  只是一说到案件,邓兆凯的脸色就严肃起来,说话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语速也变快了,警察本色展露无遗。

  1995年刚从警校毕业那会儿,邓兆凯还是一个20出头的娃娃脸青年。在基层派出所七年社区警的琐碎磨炼之后,2002年,他调到深圳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局,成了一名“专业”打击“黄赌毒”的警察。

  如今,三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回头看看,一个案件接着一个案件,密集地排列着。不过他倒是全然没有想过要改变一下这样的日子,反而更加上瘾。喜欢开车的邓兆凯形容:就像一部上了赛道的赛车,想停也停不下来,并且在这其中挖掘出了许多的乐趣。

  什么乐趣呢?他坦言,智慧的乐趣。

  巧设心理战

  邓兆凯最有成就感的一次审讯,不是靠完整的证据、巧妙的问话打开了犯罪嫌疑人的口,而是另外一种有关亲情的心理战术。

  那次,他们抓到了犯罪嫌疑人王某,这名青年神色镇定而沉默,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有一种困兽犹斗的坚忍。想喝水的时候就大嚷,我渴了。要上洗手间的时候也是大嚷一下,面对警察他采取的都是“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邓兆凯沉默着,他离开审讯桌,再一次翻找刚才搜到的王某的随身物品,在一堆杂物里,他注意到了一张名片背后的电话,一个座机和三个手机号。深圳的手机号码大多没有机主的资料,而座机电话不同,也许是一个突破口,邓兆凯马上动手查座机的位置。很快,电信部门反馈回来,对方是一个快餐店。

  快餐店!那么王某的住所肯定就在其附近。在深圳,叫外卖食品已经是生活常事,应该以快餐店为中心,寻找附近的住宅楼!邓兆凯心里马上有了底。联系到同案的一个犯罪嫌疑人说过,王某的女友曾经跳楼自杀未遂,那么王某所住的应该是高层楼盘。目标范围又缩小了一点。而得出结论的这个时刻,审讯室外,已是曙光微露,邓兆凯和同事带着水、地图,踏着曙光,悄悄来到了快餐店附近。

  其实,深圳流动人口量大,楼层密集,要在一片住宅楼中凭照片问管理员、问住户去寻找一个人并非易事,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死办法”。但审讯室里,同事们一直没有进展,邓兆凯就只能沿着这条看见一丝曙光的路走下去。

  寻找王某住所的这天,是深圳的酷暑天,这片住宅楼之间没有多少树阴,邓兆凯一栋楼一栋楼地找,像犁地似的一垄一垄地在楼宇的阡陌里来回穿行,不停地走路、走路。下午两点,在八个小时之后,邓兆凯遇到了一个让他展露笑容的保安,保安说:“这个人很面熟啊,好像就住我这楼,他跟家里人住在一起……”

  随后,邓兆凯敲开了犯罪嫌疑人王某的家门,一个鬓角染霜的老人出现在门口,说自己正准备回香港的家里。幸好赶上了!邓兆凯通知同事带着王某迅速赶来。

  刚进家门,见着老父亲没有表情的脸,王某的精气神仿佛就在与老父亲对视的那一刻像潮水一样退去了,他软了下去,坐到地上。

  邓兆凯的全部生活似乎就由这些案件连缀在一起,如同一颗颗大小不同的珠子,在笔记本上静默着。正是在这些静默中,邓兆凯获得了成就感。

  1分钟抓获30多名赌徒

  赌徒们也并非没有点儿小聪明。从赌场地址的选择到可靠赌徒们的选择,他们都自有一套。很多时候,邓兆凯面对防范严密、反侦查能力极强的一群群赌徒,其状态如处于激战之中。

  2004年元旦,邓兆凯和同事们盯上了设置得相当巧妙的一个赌场。地址在一栋房子顶楼8层,房子周围相当空旷,可以肯定的是,赌场老板随意从窗户中往外瞧瞧,就能把可疑的情况瞧个八九不离十。而一层入口处则设了两个保安。邓兆凯和同事化装成普通路人,看那些赌徒三三两两进入,都与保安打个招呼,然后由一个保安带进电梯,直奔8层,电梯仅供上8层的人用。而陌生人一旦靠近,就会被诘问,被赶走。

  怎么办呢?从哪里打开突破口?另一日,邓兆凯和同事们在望远镜里发现了一个“惊喜”——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一张招租启事。邓兆凯和同事笑着转身往回走,马上制定了一个严密的方案。

  不一会儿,一名男民警和一名女民警假扮的情侣出现在楼前,拨通了房东的电话,说自己是附近工厂打工的,想租房子。

  这对“情侣”最后选中了7层的一套房子,当即向房东要一层防盗门的钥匙,说下午要来打扫卫生,房东很高兴地交出了钥匙。

  下午3点,房东见到这对“情侣”带着三个“朋友”,拿着拖把、扫把、水桶、棉被等东西过来了。房东再过去瞧瞧,几个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呢。其实,民警已经悄悄把武器藏在棉被里带了进来。打扫卫生,只是做做样子,骗骗房东,因为没办法确定房东跟赌场老板是不是一伙儿的。

  下午6点,赌徒陆陆续续到来,在一层保安处“验明正身”后,方被“护送”上8层。6点半以后,来的赌徒便稀少起来,邓兆凯估计赌徒们都到齐了,收网时机到了,立刻拨通7层民警的电话,一声令下, 5名民警立刻从7层直奔8层。同时,一层民警也迅速行动,控制住门口望风的保安,随即带着武器登上电梯上8层。

  两拨民警在1分钟内先后到达,一举把在场的30多个赌徒抓获。

  直面生死的那一刻

  并不是每次抓捕都这么顺利,可以凭借详细的方案、巧妙的布置而旗开得胜。 2005年5月2日晚,邓兆凯和同事们一起经历了一次“枪指着胸口”的生死考验。

  那次,经外围侦察后,训练有素的民警迅速撬开了紧锁的铁闸门,摸黑冲上一个名为潮州饭店的二楼,只见灯火暗淡的大厅内,六七十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押注赌大小。随着民警们的喝令,从狂热中反应过来的赌徒们开始慌乱起来,有的往

卫生间、厨房钻,有的向地上偷偷丢弃赌资企图减轻处罚。但民警们很快就控制住了现场,并按程序对现场进行检查。正在此时,一名民警发现蹲在第二排人群中的一个青年男子神色紧张,正用手悄悄挪动衣服内的物品。

  “衣服内有什么东西?”细心的民警走到该男子跟前问。

  “没……没什么?”男子更慌张了。

  “你出来,这边接受检查。”民警一边命令该男子,一边示意临近的同事前来协助。

  正在这时,该男子突然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仿“六四”式手枪,枪口直对着民警胸膛。

  面对乌黑的枪口和歹徒惊慌失措的神色,曾受过专业谈判训练的这名民警很快镇定下来。

  “放下枪,我们是来查赌博的,有什么问题主动讲,不要搞得无法收拾。”他分散着歹徒的注意力。

  “让开路!”歹徒声嘶力竭地叫喊。见民警没有让开,狗急跳墙的歹徒朝民警的脚下开了一枪后,转身就逃。震耳的枪声让现场的六七十名参赌人员骚动起来,形势相当危急。

  见此情状,另外两名民警立即冲向持枪逃跑的歹徒,邓兆凯和其他民警则迅速稳住骚动的赌徒,并将几个企图乘乱逃跑的制服。

  此时,持枪歹徒已经逃到二层楼梯口,见民警紧追其后,便又朝人群开了一枪。狭小的空间里又一次乱了起来,一民警顾不得危险,迎着冒烟的枪口一个虎扑将歹徒扑翻在地,滚下楼梯,另外一名民警也跟了上来,用撬棍顶住了歹徒的咽喉。歹徒挣扎着,并又一次抬起持枪的右手,一边叫嚣“一枪打死你”,一边向民警的头部扣动了扳机。

  危急关头,另一名民警扑上去,紧紧卡住歹徒持枪的右手,将手枪打落在地。负隅顽抗的歹徒腾出左手,抓起地上的枪挣扎着又要向民警开枪。面对随时枪响的可能,四名民警毫无惧色,赤手夺枪,最终将歹徒彻底制服,缴获仿“六四式”手枪一支,子弹三发。经检查,第三发子弹已经上膛,并有撞针撞击痕迹,只因卡壳未能射出。回想起歹徒刚才扣动扳机的那一枪,大家都出了一身冷汗。

  曲折的追踪路

  在很多案件中,邓兆凯一直是以冷静心态和最能抓住时机而被人称道的。比如他主办的“7·30”网络赌博案,这种智能化的新型犯罪,科技含量高,涉案人员多,分布广且关系复杂、手段隐蔽。

  此案前期工作相当漫长,邓兆凯和同事们在100多个日夜里,作的都是秘密调查。秘密调查涉案30多人、可疑地点近10处、各类线索近万条,这些数字说来轻巧,但有谁知道不暴露身份,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调查,其中的艰难有多大?拿邓兆凯的话说,当艰难成为家常便饭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直这么风平浪静地侦查,在公安部统一收网的前11天,此案突然出现了最大的转折。那一日,暗中监控的民警们发现,一直在深圳活动的几个主要犯罪嫌疑人一天之内全部消失了。难道是前期侦查走漏了风声让犯罪分子有所警觉,收手不干了?

  邓兆凯非常疑惑,把自己的工作方式方法回想一遍,自我感觉没有任何“露马脚”的地方。也许是近期兄弟省市相继侦破了网络赌球案,媒体竞相报道,让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了?很有可能。邓兆凯和同事满怀信心继续排查嫌疑人的关系人,不久,有线索表明,他们住进了博罗某酒店。

  公安部部署统一收网的前一天,邓兆凯和同事抵达博罗,住进了犯罪嫌疑人罗某所住酒店的对面。他们采取远远盯梢的方法,把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锁定在视线里。

  警方获得罗某的信息仅是多年之前罗某及其妻子的照片和罗某所开的粤B牌照的丰田车。邓兆凯和同事们在酒店后面停车场搜寻这辆车,可一无所获。

  那天下午4点多,民警们的视线里,罗某与几个人下楼,进了酒店旁边的咖啡厅。

  而这时酒店门口停下一辆丰田车,民警换了几个角度细心观察,竟然没有车牌。而挡风玻璃上贴了一张纸。民警化装走近一看,纸上写着的牌照正是警方获知的罗某的车牌号。开车的时髦女子一摘下墨镜,民警便断定:这是罗某的妻子!

  罗某的妻子下了车走进咖啡厅。对方总共有四个人,这是个抓捕的好机会。邓兆凯和同事们马上按照预设的方案,收网!

  几秒钟时间,咖啡厅里的疑犯还没反应过来便先后被民警戴上了手铐。随后邓兆凯与另一民警急奔酒店房间,抓住剩余人员。细心的民警从马桶里捞起了数十份来不及冲走的赌博投注对数单,缴获两台手提电脑、两部电话和一个记账本。

  随后,邓兆凯们乘胜追击,短短时间内,便端掉了另外三个窝点,查获电脑、电视传真机等诸多证据,赃款高达160万元。

  至此,邓兆凯和同事们连续三个多月的辛劳暂告一段落。那时那刻,他们都舒了一口气,像很多案件成功收网之后一样,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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