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孔雀不开屏

　　这之前所遭受的，是一个人的暴风雨，是通往绿洲的泥沼，是掩藏着万千春色的凋败篱笆——我相信，千帆过尽，总会有雪白的海浪，轻轻拍打我生命的堤岸……

　　文-小鱼

　　去年，我去国外旅游，爱上了一个叫尼斯的小镇。那里天高云淡，海浪追逐细白的沙

滩，三三两两的人们笑容闲散地经过，风儿也细微，自在地在树林边吹着口哨。

　　那一刻，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完全沉浸在非凡的逍遥里。

　　回到北京，回到公司，我继续每天朝九晚五，对着电脑安排某次会议的具体程序，或者策划组织重大活动。下班的时候，常常堵车，我就听那张从外国小店淘来的歌碟，那不知名的男歌手唱得棒极了。旋律宽厚、优雅而又充满力量，重新让海浪在你的心胸一波波地翻腾；或者带你去陌生之地，置身于枝干粗大、绿色盎然的森林之间。

　　有时我不开车，自己坐公共汽车上班，就像从前没车时一样。乘客们各式各样，有提着大袋零食的小丫头，有夹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还有步履蹒跚的爷爷奶奶，鲜见衣着光鲜的漂亮男女。坐在比较拥挤的车里，感觉人群的热闹气息，心里暖乎乎的。

　　除了上班，我的日程表还有一项重要内容：与各种亲戚、朋友介绍的所谓“条件优秀”的女性相亲。

　　曾经恋爱过，在大学。平生第一次向一个女孩表白，得到的却是模糊的答复。内向的我，仍然期待她的回眸，日日将心揪着，去收集她偶然的一颦一笑。坚持了半年，我觉得累了。那晚，我坐在女孩宿舍的窗下，看着满天星斗一颗一颗熄灭，体会夜风一点一点变重，感受到沁入心脾的孤独。往事如同潮汐涌来。想起幼年的时候，父亲逼我学画画，弹钢琴，母亲教育我克制感情，冷静处理任何事务——他们爱我，无可怀疑，但这种爱，却折损了那个本应生机勃勃拥有爱恨情仇的孩子。

　　天际出现了鱼肚白。我端详着那抹渐渐被朝阳染红的云霞，心中渐凉。起身，回头再看一眼那扇窗户，想像一下她的容颜，然后——放手。

　　后来，我和一个喜欢我的女孩恋爱了。我对她也很体贴，大学毕业时，她回到家乡工作，而我留在了北京，恋情随之中断。双方居然都没有让步的意思。接着，我在这个城市，听从父母的要求相亲。有的女孩很漂亮，但是没办法沟通；有的一见面，就消除了我想沟通的念头；有的自以为是，滔滔不绝，从头到脚都透着虚荣；有的太过害羞，说话不能连贯，不停喝茶，上洗手间，回答问题时像面对老师的学生……

　　有朋友说，你这样的，老爸有钱，自己的工作又高薪体面，着什么急？尽情玩吧。

　　玩也是很空虚的事情，对于有时的我而言。去K歌，或者海吃一顿，心里反而更郁闷。我暂且把精力寄托给事业。因为有位事业有成的父亲，我对成就的渴望也分外强烈，甚至成为某种阴影。父亲不用发话，我就要不停努力，不停加油，要干得很出色，仿佛才能安心睡在他一手置办的这间大房子里，坐在他亲自挑选的小车的驾驶盘前。

　　这几年，我的事业发展良好，一直按照计划进行，也习惯了一个人，在周末的房间里，听自己百听不厌的交响乐。有时对着镜子打量，也会暗中吃惊：这个西装革履、老成持重的年轻人，真的是我？我原本只想成为享受自由、充满活力的人。

　　前不久，和朋友一起看电影《孔雀》。他们都说这片子很压抑，太灰色，但我觉得很真实。我记得刚做好的煤球怎样被滂沱大雨没收，记得“姐姐”诸望破灭之后，仰望蓝天流下的泪水，还记得动物园里不愿意为游客开屏的孔雀们——当时“姐姐”安慰自己很失望的儿子：“孔雀不开屏也没关系，你爸爸的老家，满山都是孔雀。”

　　人生可能是灰暗无光的，如同收拢华美翅羽的孔雀，但不能放弃期待，因为幸福可能就在那里等待。之前所遭受的，只是一个人的暴风雨，是通往绿洲的泥沼，是掩藏着万千春色的凋败篱笆——我相信，千帆过尽，总会有雪白的海浪，轻轻拍打我生命的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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