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制片人陈红: 最会花钱的女人

　　众人眼里的陈红，首先是陈凯歌的妻子，其次是女演员，再其次才是一个制片人。而在《无极》中，陈红的第一身份并不是“满神”的扮演者，而是制片人—从演员到制片，她说区别在于，演员伸手拿钱，制片伸手给钱。做制片，陈红精打细算，还时时与人斗、与天斗，拿陈凯歌的话说是，“刚烈胜于男子”，“天地鬼神都不怕，你早生五六十年，一定是红军.”

　　报道/ 曾进

　　B= 外滩画报

　　C= 陈红

　　在12 月15 日《无极》公映前夕，陈红接受了《外滩画报》的专访，而这次专访，我们是将“制片人”作为陈红的第一身份进行的。

　　《无极》的商业营销

　　B:《无极》可能是我国电影史上迄今为止投资最大的电影，3.4 亿人民币都从你手上花出去了吗? 最大的一笔是?

　　C:( 笑)，我可能是2004 年最会花钱的女人了。《无极》花费最大的还是特效。《无极》为什么会拍摄3 年？主要都是因为特效。另外，《无极》前后广告投入是3000—4000 万左右，在中央电视台投入1800 万，北京的车站、巴士电视、灯箱很多地方我们也投资了600万。从2004 年3 月，我们就开始有的放矢，一步步开始做广告我们做硬广告，不和其他产品做置换成电影里的软广告，这也是这几年中国电影里少有的。

　　现在我们做了500 个拷贝，比当年《英雄》370 个还要多，全国基本铺满了。

　　B: 听说你们还买了100 头犏牛? 大概多少钱?

　　C:100 多万，后来都放生了，我们还特别举行了一个仪式，场面特别宏大—放生也是一种宗教，不许杀，不许卖。犏牛奇迹般地跟我们奋战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我们的剧组的功臣。

　　B: 据说已收回投资，《无极》海外市场销售如何?

　　C: 关于投资结构的事情，我不知道，别人问我是否收回，我说还比较满意。后来被人写成了基本收回。这个牵涉到商业机密，我不能多说，我们还在努力。

　　关于《无极》的海外版权，欧美、日韩，绝大部分地区都卖了。俄罗斯、越南、柬埔寨、伊拉克、伊朗以及几个南美国家有的也已经卖了。

　　B:《无极》什么时候在海外上线?

　　C: 日本要明年春节，因为年底有好莱坞的《金刚》抢线; 韩国则有张东建的《台风》，也是他们本国的大片，所以我们也要等到明年1月;美国则在年底。《无极》的DVD 在院线发行3 周后出来，加长版要再晚点。3D 游戏要等明年了。

　　B:《无极》这两年来在商业营销上下了很多工夫，譬如图书和电脑游戏等等，效果怎么样?

　　C: 很好啊。2004 年3 月《无极》 开拍时，我就想做游戏，后来跟全球最大的游戏商“育碧”谈，花费了8 个月时间，后来成功了，给我特别大的信心。然后我们就开始策划图书，我们不是做一本，而是一系列的。我想一定要让“80 后”来写，因为《 无极》本身就是一部超乎想象的电影，一定要特别狂放，我们没有把《无极》的结局告诉郭敬明，这样有了一个开放的想象空间。我们还策划做邮票，从《定军山》到《无极》，以“中国电影辉煌100 年”为概念的套装邮票。另外，我们正在跟纽约百老汇谈，《无极》有可能成为亚洲第一部进驻那里的歌舞剧。

　　“陈凯歌当然是大树”

　　B:《无极》走国际大制作路线，为什么选角没有考虑亚洲一线有影响力的演员，如周润发和章子怡?

　　C: 我们从来不会因为金钱元素来考虑角色该由谁来演出。这就是陈凯歌。他永远是为了艺术来做出选择，从角色本身出发，不会因为谁最卖钱而去找谁。张柏芝是他认为华人女演员中最漂亮和演技、前途最好的，所以没找别人。而周润发年龄太大了，电影里面没有适合他的角色。

　　B: 杨澜问过陈凯歌关于你当制片人的原因，你丈夫说因为你爱她。你同意吗?

　　C:( 沉思一会) 我跟别人聊过自己最初的想法，陈凯歌是一个把自己全交给电影的人，他可以为了艺术，把自家的钱贴进去。可我们毕竟是四个人的家，有两个儿子，我得让这个家维持下去。所以，我必须当制片人，扛起这一块。

　　B: 徐克导演的妻子施南生和王家卫的妻子陈以靳也和你一样，做过自己丈夫电影的制片，你觉得自己跟她们有什么不一样?

　　C: 我不会跟别人比较，她们可能是专业出生，我不

　　是。但我也做得很好，另外制片人不是我终身的职业，

　　我将来可能还会做点别的。

　　B: 制片人和导演既是夫妻，又是同事，你觉得自己

　　和陈凯歌究竟谁帮谁多点?

　　C: 当然是他帮我，他是大树。我们为什么能融资这

　　么多，为什么那么多国际一线人士愿意和我们合作，比

　　如作曲的克劳斯，为什么愿意到中国来作曲—他是《珍

　　珠港》、《角斗士》的金牌作曲，给《时间机器》、《K-19》、《加勒比海盗》都做过—因为他们喜欢他的电影和艺术。

　　是凯歌的号召力才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他是大树，我只

　　是协助他，做好他交给我来做的事。

　　B: 冲突发生了怎么办?

　　C: 肯定有冲突，经常是我兜里只有1 块钱，他要求我买1 块5 的东西，我不同意，坚持自己的原则，两人互相不妥协。他说是为了艺术，要买最好的，我不肯;但我往往会说:“好吧，我去看看。”我就得从其他部门节约钱下来。很多时候，我完全配合导演，包括我们决定放弃香格里拉海棠精舍这个景—这个景搭建了两个多月，花了两百多万，但他说放弃就放弃了，做出这个决定也就一分钟时间。

　　B: 有篇文章评价陈凯歌说:“20 世纪他太重，21世纪他又太轻。”指他从皇天后土到神怪魔幻，从民族责任、文化反思到爱恨情仇、奇幻史诗，电影主题从过去的沉重到现在的轻松，变化还是很大的—你怎么看待丈夫在艺术上的变化?

　　C: 其实他的作品就是他本人，他整个人没有变过，即使他拍摄商业片，也不会降低自己的艺术水准，也始终充满了他的人文、对人性的关怀。另外，他和顾长卫合作与和鲍德熹(《卧虎藏龙》摄影师，奥斯卡最佳摄影奖获得者，担任《无极》摄影师) 合作，产生的化学反应当然不一样。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陈凯歌，我也不可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来看他。我们每天都有很多事情来做，没有时间留心别人怎么说，我们只有勇往直前。

　　三年哭一次

　　B: 你曾经说每天做梦都是《无极》，梦中的《无极》

　　是什么样子?

　　C: 可能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吧，我经常会梦到《无极》全球首映的时候，屏幕一片空白，我拼命打电话找人怎么也找不到。这有点像年轻人的高考综合征( 笑)。

　　B:《无极》是你任制片的第四部片子，和先前的《吕布和貂婵》、《和你在一起》等，有什么不一样?

　　C: 实在太不一样了。《无极》之前，我已经做了三年

　　制片，自认为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当闸门一打开，你

　　就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无法预料。电影制片最重要就是协

　　调和管理人、钱、时间、天气四方面问题。这四个问题

　　在《无极》中都超乎寻常的尖锐，而且投资如此大，过

　　去的经验完全不适用。

　　B: 你的新书《一望无极》的日记，是你一天一天记下来的，还是后来为出书写上去的?

　　C: 不瞒你说，日记是全部在我脑子里面。你不信问我每一天的事情，我都记得，每一笔花出去的钱我都记得。当制片人以后，我对数字和时间特别敏感，我每天看CASH BLOG，过目不忘。这些都是作制片人的基本要求，像一个演员必须很快背诵大段台词，这是他的职业要求。

　　B: 你在《一望无极》中写到自己在拍《无极》时经常和别人吵架、生气，为什么?

　　C: 你看，从北京到横店，再从横店到云南的元谋，从元谋到香格里拉，从香格里拉再回到北京，又从北京再去内蒙⋯⋯我们团队大体三四百人，多的时候上千。

　　群众演员的数量，最多达到900 多名，跟了我们45 天。

　　再加上我们买了100 多头犏牛，人和动物加在一起差不多是一千四五百口子。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要求，

　　虽然是合理的，但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肯定会有矛盾。

　　我就必须从全局进行调解，有时候就得走极端。比如养

　　牛的员工突然罢工，如果他是剧组里面唯一能干这事的

　　人，我就必须设法让他开工，否则耽误了开机，损失就

　　大了。

　　B: 一部戏拍摄三年，什么让你最头疼?

　　C: 作制片最大烦恼就是和固守自己文化背景的人打

　　交道，就是说他永远在自己的文化背景下思考问题。我

　　们团队里有美国人、德国人、澳洲人、新西兰人，演员

　　有日本人、韩国人等等。特别是日韩演员都是第一次来

　　中国，一呆就半年。一般国外明星过来给你拍电影最多

　　一个月，而张东健、真田广之他们真的很能吃苦。张东

　　健要求很简单，就是白米饭和泡菜，但其实也很难，在

　　内蒙古那种地方，哪里有什么泡菜，不得不空运过来，

　　以保证是新鲜的，这些都很麻烦。还有日本人从小就吃

　　生鱼片，他们要吃，这要求也不过分。我想只有让他们

　　吃好，才能保证安心拍戏。我自己也是演员，能理解他们。

　　B: 听说你在片场因工作问题和摄影师鲍德熹发生很

　　大的争执，导致停工一天?

　　C: 有些事再怎么闹，我知道是有底线的。就说我和

　　PETER( 鲍德熹英文名) 打架，当我拿手机砸他时，我

　　知道这是最后的底线了，不能继续再往下走了，再恶化

　　就是我的不对了。后来还不错，过了几天后，他又回来了。

　　我们还成为了好朋友。

　　B: 三年制片，这么大的压力和烦恼，哭过吗?

　　C:( 愣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哭? 工作上我时刻提醒自

　　己，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三年下来，我

　　从来没有哭过，在我儿子面前也没有。只有一次。去年

　　5 月我们在戛纳做宣传，法国方面的工作人员坚持要穿

　　他们的衣服，不穿我们从北京千辛万苦带来的服装。我

　　当时非常生气，想想是我们自己花的钱，为什么要按照

　　你们的意思做? 我气坏了，跑到一个山顶上，放声大哭。

　　B: 后来问题解决了吗? 你们在戛纳的宣传效果很不

　　错啊。

　　C: 是非常好—我们在戛纳花了140 万欧元啊! 最

　　后我和陈凯歌三个人跪在地上，一个个帮那些1 米9 高

　　的外国人穿衣服。我也不想抱怨什么，没有什么值得抱

　　怨。因为是自己的选择，就得自己扛着。凯歌就说我这

　　点好，从来不抱怨。你站在一群男人中间，你必须坚定、专一、有原则，很多事情和时间由我来掌控—我必须

　　如此。

　　B: 听说你父亲说你做完《无极》后老了10 多岁?

　　C: 我觉得这是一个得失问题吧，的确我老了很多，

　　也失去很多，但是我得到了制作国际大片的机会，得到

　　了制作一个伟大的作品的机会。有很多人说陈红你现在

　　很得意吧——我一点也不得意，我很坦然、淡定。得意

　　是因为你付出了很少，得到了很多; 而我已经付出了很多，我取得的成就是我应得的。

　　B:《无极》做完了打算做点什么? 继续做制片人吗?

　　C: 差不多《无极》全部结束要到明年三四月，我这

　　个人随心所欲，没有什么人生计划，现在最想的是跟儿

　　子一起吃饭。我刚刚出差回来，差不多有10 天没有看

　　见大儿子了。小儿子还是昨天接到我办公室一小会儿，

　　他会问我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妈妈，为什么人会长胡子? 人的灵魂为什么会附在尸体上?”我完全不

　　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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