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琛大法官：没有司法体制改革何谈司法权威

　　本报北京3月11日电 司法权威受损很大一个原因是体制惹的祸，最高人民法院大法官、中国法学会副会长刘家琛说。近些年来，尤其是去年以来，随着一些恶性冤假错案被纠正，个别不当司法行为被曝光，司法权威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

　　刘家琛说，司法权威不是司法机构的权威，而是国家的司法权威。推进司法改革，要在重建司法权威这个根本问题上加大力度。

　　冤假错案多吗？

　　改革开放以来，司法机关的人数没有大的变化，但是承担的任务一年比一年重。去年一年全国各级法院处理了近700万件案子，但是编制并没有大的变化，而且审判中涉及的新问题比较多，更增加了审判工作的难度和复杂性。

　　去年北京市朝阳区工商局在处理一个叫李捷的人叫卖月球土地的事，搬出了上世纪80年代初大量使用的“投机倒把罪”，遭遇社会舆论的非议。刘家琛说，其实这种现实，法院也在承受着。

　　他举例说，就拿投机倒把来说，上个世纪各级法院可能用这个罪名判了很多人，但是在今天看来，这可能根本算不上犯罪。但是这些被判过刑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子女是有想法的，想翻案，毕竟涉及家庭名誉大事。在有些国家，生效判决是没有改判这一说的，但是在我国提供了这种救济途径。其结果是，现在还有老百姓拿上个世纪50年代的判决来申诉上访，要求翻案，你说我们难不难？

　　他介绍，去年全国各级法院审结的一审案件518万多件，最后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的不到10%，应该说，这是一个很小的比例了，但是社会上依然认为法院错判了很多案，有很多误解和看法。

　　“法院不像其他政府机关，出台一项惠民措施都能迎来老百姓和舆论的一片叫好声。可是司法审判中，总有人败诉，败诉的人能每个都心服口服吗？能让每个人都客观地、心平气和地接受审判结果吗？有时，连胜诉的一方都不满意，认为我胜诉了，拿不到钱，也不满意。拿不到钱完全是法院的事吗？败诉一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法院有什么办法！”刘家琛说。

　　最高人民法院曾经做过典型调查，发现真正属于冤假错案，最后改判的案子非常少，比例非常小。换句话说，并不是像有的人说的那样，上访就是判错案件造成的。根据刘家琛的调查，陈年旧案的改判率与陈年生效判决总数相比也就是万分之二。

　　“当然，哪怕万分之一的错判也不应该，但是很多错判都有其特定的社会和历史环境，比方说湖北佘祥林案，湖北省高院当时就认为证据有问题，根据当时的法律发回重审。但是地方却来了个‘轻判不上交’的处理，绕过了湖北省高院，造成了监督上的缺位和程序上的问题。”刘家琛说：“能不能不是审判机关，就不要主持批案，叫法院照办？”

　　改革渐渐逼近体制禁区

　　刘家琛谈到一个现实：我们国家当今社会中，不少人一遇到诉讼问题都习惯于找党政领导，找各级人大、政府领导。事实上，这种观念和方法，损害的不只是司法权威，也损害了每个公民的利益。在一个法治国家，司法权威是不容置疑的。但是，极个别领导和部门在遇到一些上访者时，也习惯于过问和批示，其结果有个别司法人员屈从了这种非法律的权威。不尊重法律的结果是，越帮忙越乱。因为一旦发出质疑司法的信号，会激励更多人寻求非法律的救济渠道，法律渠道反而被轻视和忽略了。

　　“到头来受损的还不是老百姓吗？”刘家琛说。尤其是，很多老百姓花钱花精力上访，还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其代价之高更是让人不忍面对。

　　这事实上也暴露了我国司法体制的一个弊端。刘家琛说，按宪法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法院是国家的审判机关，中华人民共和国设立最高人民法院、地方各级人民法院和军事法院等专门人民法院，但是实际生活中，有的地方法院就真的地方化了，有的就真的为地方利益保驾护航了，忘记了“地方法院也是国家审判机关”的属性，站在地方的角度，而不是从国家的角度看问题，就难以实现公正司法。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只是指导监督的关系，地方有地方的难处，地方法院不能不为地方政府经济建设服务。

　　刘家琛说，不是说地方法院不能为地方经济发展作贡献，公正执法就是为地方作贡献，但实际上在有些地方就发展成仅仅为地方利益作贡献，反而把公正执法当成了手段。

　　说到这一点，刘家琛认为，这就涉及改革法院人事关系、福利、工资等方面的制度问题。现在，除了最高院经费由中央财政支持外，其他各级人民法院都由地方供给，人事权也集中在地方，在中国目前的现实下，这种体制很难保证每个法官都能公正司法，而不受地方利益、个人利益左右。

　　刘家琛还谈到一个现实，虽然目前实行法院收支两条线，但是实际上在部分地方演变成了多交多返。这就不可避免地形成了利益驱动，就会有部分地方法院在利益驱使下，甚至鼓动老百姓打官司。实践中还因此重判决轻调解，因为判决的标的额以及执行标的都是有收缴比例的。

　　刘家琛说，他注意到在温家宝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要“促进司法公正，维护司法权威。”因此希望改革后，能把司法费用单独列支，由国家统一开支，使得法院在司法活动中不受经济利益、地方保护主义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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