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声：我要你知道

　　-徐聪　口述　左元　整理

　　只能这样，断了自己最后残存的念头

　　世间的缘分真的很奇怪，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躲都躲不掉，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怎么留都留不住。

　　如同我与雷耀的相识，因着我在网上发了一个租房的帖子，房子没租到，竟成就了日后的酸酸楚楚，永无了时。

　　许多天以后，雷耀在QQ上跟我说：上网这么多年，从来没进过西祠，租房这么长时间，从没想过会在网上找人合租，可偏偏就在别人的跟帖里遇见了我，聪儿，你把我的一切都搅乱了。他又给我的手机发短消息：真的很遗憾，最近才认识你，如果早几年的话，我会追求你的。

　　他的女友，和他同是南京某高校计算机专业毕业，在我认识雷耀时，她已是该专业的研二学生，托福和GRE均高分通过了，很快就要出国了。雷耀在某大公司江苏分公司工作的同时坚持认真学习，终于也考取了母校的研究生。在考虑是否要辞职读自费研究生时，他对他和女友的未来也曾动摇过。我能给他的是建议，他女友给他的是信心。他女友说，如果你能出国，我肯定不会变心，如果你不能出国，我就回来守着你。于是，他在网上E-mail一份辞职报告过来，请我帮助修改。他在“拜读”完我的几篇“豆腐干”后，一直笑称我是“才女”。我问他，真的决定了？不后悔？他在QQ上敲过来一个笑脸：决定了，读研的空余时间肯定比我上班的多，这样我才可以充分地准备GRE和托福。他又敲过来一行字：我总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芝加哥的，舍不得。

　　也许雷耀在网上和我的交流多少带着玩笑的色彩，他不是认真的，可当我一遍遍地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并固执地保留那条短消息时，我知道自己动心了。

　　雷耀知道了我的心思后，在线的那头一直沉默，不再说一句话。他的手机原本是公司为他配的，因为辞职的原因也上交了。我失去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对着QQ上他不再闪动的头像，我想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网络和现实得拎清，违背这一游戏规则，就GAMEOVER(游戏结束)了。

　　反正已经注定无望，狠狠心，终于将雷耀拉进了我的黑名单，将我的手机换了张卡，将我的E-mail永久地注销掉了。我也戒网了。只能这样，断了自己最后残存的念头。只希望能将这种伤害的程度降到最低

　　那个礼拜四的晚上，当我上完课和学生互道再见后，走到一楼门口，发现雷耀正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我。虽然我从未见过他本人，虽然天色已黑，可我能断定是他，就因着他眼中的责怪、期待、苦恼和那么一丝憔悴。雷耀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戴着一副眼镜，宽宽的额头，洁白的牙齿。

　　从教学楼到宿舍，汉中门到盐仓桥之间很长的路很快就走完了。他握着我的手，一路无言。只是在我转身时，轻叹了口气。我拾级而上，其实都明白，他有他的无奈——和女友多年的感情，对她的责任和义务。我能奢求什么，在这个相逢太晚的时候？突然他从身后抱住了我，低语：聪儿，我该怎么办？我投进他的怀抱，心底一阵酸楚：就这样吧。他有无女友他能否给我将来都不重要，也许有一天，我会亲自到机场送他去美洲的那个城市，可是，现在的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是真实地拥有着啊。

　　在某种意义上，我是一个第三者，让雷耀N次对他的女友撒了谎。传统的教育让我不停地思索，这样牵着雷耀到底对不对？可是，我却放不下他也说服不了自己，只能默默地接受雷耀所给我的。我坚持要雷耀答应我，不准伤害他的女友，因此，我和他的女友是并存在他的生命里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来看我，然后再回到他女友的身边。我的心态有时也会不平衡，有时感怀自伤，常常悲从中来。有时我又会为他的女友着想，一样代她难过，代她不平。但是，这已经成了一个难解的结。

　　雷耀尊重我的意见，对他的女友依然一如既往地呵护、疼爱，陪她去买出国要用的东西，陪她去办签证，跟她保证了千百遍他一定会出去找她。我已经对他的女友造成了伤害，只希望能将这种伤害的程度降到最低。他突然有泪滴落，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我终于从单位的宿舍搬了出来，自己租了一个单室套。于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雷耀与我见面。我们互相拥有彼此，就够了，不问从前，也不管将来。当我将自己第一次完整地奉献给他时，他突然有泪滴在床单上的血迹上，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在我很早写过的一篇小说里面还说到，我一直笃信这世间是有“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情的，而且，我认为，这样的一种坚守在人的一生里只能有一次。但雷耀带给我的震撼、狂欢让我明白了，事实上，人的一生里可以有好几份感情，可以喜欢好多人，爱情本身没有错，但你只能和一个人长相厮守。凡事都要讲先来后到，既然来迟了，就不能插队。

　　我们维持着这样一种不能公开的感情状态，没有人给我们祝福，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因为它见光即死，惟有自己给自己心安的理由。

　　日子过得很快，他女友带着美国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签证终于走了，雷耀就有了很多时间陪我，当然他还是要定期去拜访他女友的父母。

　　就在一切顺其自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雷耀女友的母亲知道了我的存在，一封检举我“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举报信在我的单位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我从事的是为人师表的工作，一时之间，领导谈话，同事侧目，自己写检讨，父母从老远的家乡赶来……我不知道我这一生中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轰动效应”了。但最终我还是挺过来了，成长的23个年头里，这应该是我最坚强的一次，我并没有辞职，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雷耀知道这件事，已是一个月后了，竟然是他女友的父亲告诉他的。那位父亲说，他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觉得这样对我似乎有点不公平，他让雷耀代他们向我道歉。雷耀第一次冲我发火，质问我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他，他说他不要出国了，他要去找我们领导谈谈。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看着那晚的他，我突然变得很平静。芝加哥，繁华的城市，美好的前途，美丽的爱情，不能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就毁于一旦。我不要他将来后悔，也不要成为他的牵绊。很爱很爱他，所以愿意，舍得让他，朝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对于他所有的想法，我都摇头，并说出了“分手”二字。爱情开始在不该开始的地方，就让它结束在应该结束的地方吧，我想，这时的它，应该是最美丽的，美丽得如同天空盛开的烟花。美丽过后，才是最真实的平淡。

　　因为我的执意，我们终于分开了。我还在原来的单位上班，日渐一日地坚强；雷耀还在他的母校读研；我们虽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咫尺却已成天涯，从未再见面。

　　去年6月，我的手机上出现一条短信息：聪儿，明天去芝加哥的飞机，望珍重，永远爱你的耀。当时因为第二天要给我们学校的成人本科班讲《中国现当代文学史》里张爱玲那一节，我正在学校图书馆找她的资料。看到《十八春》里，曼桢对世均说：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你是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一滴泪，自我的眼眶，“啪”地砸落在这几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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