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犯独白：大漠警官托起我新生的太阳

　　口述/李华整理/陈玉彬 胡国强

　　一个原本只需服刑11年的罪犯，却“自作聪明”，两次越狱。当刑期水涨船高变为20年时，他彻底绝望了。

　　接踪而来的打击更是让他变成了行尸走肉。妻子因为无法接受他一再触犯刑律的事实

，忧郁而死。女儿则为有他这样的父亲而感到耻辱，干脆完全与他断绝了父女关系。

　　身处大漠的监狱警官没有嫌弃他，没有放弃他，春风化雨般的教育和挽救，终于让他醒悟如果自己再不好好改造，“ 就不是娘养的”。

　　“蝉虫成长，尚敢经受脱壳之痛，人为万物之灵，焉能不思悔改？只要重新树立正确的人生目标，义无反顾地从‘硬壳’中蜕出，旧我灵魂一定能获得新生。”大漠警官用铮铮话语，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

　　本文背景：

　　李华，四川省宜宾市人，出生于上个世纪50年代，下过乡，当过工人，做过买卖，但总嫌赚钱不够快，又辛苦，都不想干。1992年，受身边一些朋友的影响，李华利用当时的人们还不太熟悉《合同法》的“空子”，采用与人签订合同时要求对方交付定金的手段，诈骗了一笔又一笔的合同费。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东窗事发后，李华被四川省宜宾市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1994 年，他被转监至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其盖麦旦监狱服刑。

　　在改造期间，李华从原判11年加到20年，再回到现在的余刑两年，这其中走了一段多大的弯路，耗费了大漠监狱警官的多少心血，他自己最清楚。

　　大漠以它广阔和坦荡的胸怀，成为容纳和净化这些灵魂迷途者的再生地。

　　两次脱逃换来9年加刑

　　判刑后，我被投入四川省宜宾监狱服刑。漫长的刑期如磐石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灵魂深处膨胀起了“与其服刑受苦还不如趁早远走高飞潇洒活几年”的罪恶念头。可就在这时，我被调送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其盖麦旦监狱五监区服刑改造。

　　面对白花花的盐碱地和夜晚成群的蚊虫，我对自己的改造前途更感到茫然和绝望了。时常一个人独坐在星月下，暗问自己还能活着出去吗？逃脱的罪恶念头再次在我脑海里出现了，与其这样半死不活地活着，不如赌一把，成功便生，不成功便亡。

　　1994年12月20日，筹谋已久的我翻越高墙，成功地逃离监区，兴奋地逃向所定方向。但自认为聪明绝顶的我在脱逃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便迷了路，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乱闯。

　　夜幕笼罩下的戈壁显得荒寂凄凉，一棵棵干枯的树根死死地盯住我，我的脸上写满了恐怖。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第三天晚上，我又冷又饿，只要一躺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但又怕追捕我的人发现，只好继续向前走。在满天繁星下，在荒凉的隔壁滩上，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和大漠警官无微不至的关心，甚至想到了如果不脱逃，现正躺在暖和的被子里，饿了，能吃到白生生的馒头。饥寒交迫下，我鼓足勇气走了一段路，望见远处有灯火，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房屋，看清房内情况后，进去偷到了500元钱和一些食品便急匆匆地逃离了。

　　就在我庆幸自己有了钱和食品的时候，监狱追捕队从天而降把我抓回。这次脱逃，我被法院以盗窃罪、脱逃罪加刑8 年。

　　在被监狱关禁闭期间，我破罐子破摔，想方设法又从禁闭室脱逃，我想这次你们怎么也抓不到我了吧。就在挥手和监狱说Bye—Bye时，我判断失误，逃进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这是一条死亡之路。

　　第四天下午，我真的是又饥又寒又渴，但四周到处是一片荒凉，有的只是沙子，找不到任何食物和水，担惊受怕的我在茫茫的大沙漠中显得多么的渺小和可耻，绝望之下想到了死。我解下扎裤腰带的绳子，打了一个结，挂在一棵歪脖子灌木上，准备上吊。可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我从小就疼爱的女儿的可爱笑脸，或许她正等着我回家去照顾她。一条又一条的理由让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匆匆忙忙地解下绳子，继续往前走，走两步，歇一下，到了第五天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我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监区的床上。原来是监狱警官循着足迹追来，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救了我一命。

　　36个电话感天撼地

　　人必须为自己愚蠢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

　　后来，我用被加刑9年的代价为两次脱逃买了单，刑期一下子变成了20年。我对人生真的是不抱任何希望了，有一位诗人说“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那时的我就属于这一类行尸走肉的人。但是，监狱和监区领导并没有因为我的脱逃就歧视我、抛弃我，而是对我进行了春风化雨的教育和挽救，引导我往正路上走。

　　在我被监狱关禁闭期间，监狱领导特意多次赶到禁闭室找我进行个别教育：“刑期可以由短变长，也可以由长变短，关键在于你怎样去对待它……”语重心长的话语至今还回响在我的耳边。但是我却不为所动，固执地认为是他们在骗我，好让我去干活，为他们卖命。

　　监区教导员王武生主动“承包”了我。他详细地查阅了我的犯罪档案，向民警和服刑人员了解我的具体情况，知道了我有一个心爱的女儿，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针对我身体和心理上的疾病，王武生教导员开出了“从生活上关心、从亲情上感化”的治疗处方。很快，他不但自费买来了全套的日常生活用品，主动送到我的面前，而且在我生病时，还安排病号饭。我清楚地记得那顿饭做的是青椒炒肉、鸡蛋汤、米饭，他亲自端到我的床前说：“李德华，人是铁，饭是钢，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加强营养，必须得吃饭。”

　　当他用勺子一口菜一口汤地喂我时，我流泪了，在场的民警和服刑人员也无不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就是我的妻子，在我生病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

　　与此同时，王武生教导员又打电话联系我的女儿。想不到在打通第一个电话时，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已长达4年的女儿摔给王教导员一句冷冰冰的话：“我父亲在我母亲去世时就死了！”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的妻子原来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因为我的犯罪，她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抬不起头。短短两年时间，妻子因为过度的伤心，迅速衰老，在忧郁中死去。女儿认为母亲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一气之下就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不再与我联系。

　　然而，这一切在王武生教导员看来，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可能被抹灭掉的。他没有气馁，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为此，他甘愿放弃休息时间，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给我女儿写信和打电话。

　　在打通第36个电话后，我的女儿被他的执着感动了，同时也为自己作为人女，却还不如一个监狱警官对父亲的关心感到汗颜。

　　于是，女儿给我寄来了信和包裹，她在信中这样写道：

　　爸爸，你们监狱的警官对你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自愧不如，人应该知恩图报，你只有好好改造，才能报答监狱警官对你的关怀和照顾。

　　只要有温暖，再冷硬的心也会软，4年来，第一次收到女儿的来信。拿着这封信，我热泪盈眶。我指天发誓：“从今天起，我再不好好改造，就不是娘养的。”

　　大漠警官春风般的教育、真诚的关怀照顾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也令我心悦诚服。他们点燃了我心中的希望之火，让我树立起了改造的信心和勇气，逐步走进了积极改造的行列。

　　“蜕壳”思改扬起新生风帆

　　春风化雨，浪子回头。在大漠警官的教育挽救下，我扬起了追求新生的风帆，朝着新生的彼岸全速航行。

　　思想转变后的我听从大漠警官的教诲，严格遵守监规纪律，积极参加劳动，脏活重活抢着干。有人说，“积极劳动是重塑新我的源泉，也是创造未来美好生活的泉眼”。这话一点都不假。我的积极劳动被王教导员一一看在眼里。

　　为了充分调动我的改造积极性，发挥改造的主观能动性，他与监区领导经过研究，让我担任了服刑人员组长，给我的改造创造更有利的条件。王教导员对我的关怀和信任，让我心存感激，也让我的改造劲头越来越大，决心用优异的改造成绩来回报警官对我的信任。

　　在改造中，我时刻注意用《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约束自己的言行，经常加班加点超额完成劳动任务，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

　　通过三年的积极改造，1998年监区依法为我呈报了减刑18个月的材料，这使我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和振奋，但我没有为此而沾沾自喜，反而埋头苦干力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因为改造表现突出，监区先是调我到大伙房当炊事员，让我学会了烹饪，选送我参加农三师监狱管理局与新疆喀什地区职业技术学校联合举办的烹饪培训班，考取了初级厨师证书，掌握了一技之长，后又根据改造的需要，让我放水、养猪，为监区的繁荣做贡献。

　　我没有辜负大漠警官对我的期望，每到一个新的改造岗位上，都能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干活。在当炊事员时，我不但学了一手精湛的厨艺，能做出可口的饭菜，而且能主动协助司务长，组织好各位炊事员在饭菜上翻新花样，调节服刑人员的伙食，切实搞好监区的后勤保障工作；在这些岗位上，我能按时完成监区下达的各项指标任务，并想监区之未想，急监区之所急，把各项工作放在前头。我的这种劳动表现赢得了大漠警官的称赞，在服刑人员中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一分汗水，一分收获。辛勤的改造结出了累累硕果，我先后两次被政府依法减刑共计40个月。现在我余刑只有两年了，今年年底就有希望减完余刑，新生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我很难用文字来描述我整个思想的转变过程，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大漠警官救我一命，我已经命丧黄泉；如果没有大漠警官真情感化，我还在抗改的路上白白浪费光阴；如果没有大漠警官的精诚所至，我不可能重新拥有亲情；如果没有大漠警官的教育挽救，我也就不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总之，在改造的路上，我的每一点进步都耗去了大漠警官的不少心血和汗水，是他们春风化雨般的教育挽救了我，为我搭起了新生的阶梯。在此，我对他们表示衷心的谢意，同时也请他们相信，今天的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一定会牢记教诲，用真诚和汗水去换取光明的前途！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希望大家在人生和改造路上，不要像我一样走弯路，耽误大好青春，一定要以健康的心态正确对待人生，即使犯罪进了监狱，也要走积极改造之路，用优异的改造成绩去换取新生的灿烂阳光。(文中李华为化名)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3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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