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选秀潮观察

　　中国少女们挤进成人社会发展。她们比我们想象中更加早熟，社会对她们的消费也在令她们早熟，“18岁禁令”阻 断了她们进超女秀场，但作为跃跃欲试的一代，哪里能表达自我，她们就到哪里去。

　　文/黄俊杰

　　梦想中国、超级女声、我型我Show在今年4月的相继启动，标志着2006年电视选秀潮的到来。

　　对比着2005年15万参赛者和玉米粉丝的少女力量带来的电视奇迹，人们认为今年可能出现更大的盛况。在选秀 大潮到来的时刻，中国的少女们会蜂拥到海选的报名现场吗？如果不在，那么她们又会到哪里去表达自我？

　　中国的少女们到哪里去了？这绝不仅是一个关于选秀的命题。未年满18岁，真的能构成扼杀少女们在电视上唱歌的 理由吗？即便她们不在选秀节目里出现，她们也会在T台上出现、穿着比基尼在选美大赛上出现、以Cosplayer的形 象在动漫展出现、在跳水台上出现、在电视剧里出现、在春节晚会的杂技表演和群舞中出现、在艺术表演类院校的考场出现、 在畅销书里出现、在成人社会的大多数场合出现——时代在造就人格，成长在积蓄力量，激情要找到出口。哪里能承接少女之 心，少女们就会在哪里出现，不论结局是一夜成名，还是铩羽而归。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成色”。今天的少女们，显然比长辈们张扬和自我得多。但今天这个时代对我们身边的少女们来 说，既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她们有前所未有的机会，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干扰；她们受最好的教育，也面临最激烈 的竞争；她们的情感和身体早熟，但又在自己的选择与父母代替自己作出的选择之间迷茫；她们相信自我，却一再迷醉在娱乐 工业打造的偶像脚下；她们崇尚个人风格，却又那么哈韩哈日；她们自傲又自卑，叛逆又老成……在成人社会的游戏规则里， 少女们的手上没有否决权，但她们真的能聪明又迅速地找到表达自我的出口，就像一切时代中人的

　　她们在梦想的报名现场

　　4月2日下午，走向长沙报名点的王湘君一定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心情，因为她很快就能成为2006年超女的第一 个报名者，也许她还幻想，鲜花和掌声从此向她展开。

　　但期待和失望的转换，只发生在她往前迈的一步间。她还差4个月才年满18岁，被拒绝参加超女报名。

　　至此，2006年

　　2005年，一本叫《我是超女，你也是》的书卖得热火，里面提供了超女超男秘笈；真实的超女36计、超酷的N 条军规、超女巡回演唱会的标识地理手册、晋级大事记、星途预测等等方便的内容。这本名为励志休闲、实则为超女教科书和 战略地图的书，本来有望成为今年各路小超女的必备“工具”，但一条规定，成了18岁以下少女和选秀舞台间不可逾越的鸿 沟，低龄少女们现在会觉得这本书很刺眼。

　　想参加超女的少女们，就这样一进一退一徘徊，全因社会更改了比赛和游戏规则。在成人规则的保护下，她们处于一 种尴尬，那就是：无论去哪里，她们的虚荣和梦想永远没有一条社会提供的合理路线，道德的谴责、心怀叵测的追捧总是远远 大于谅解和帮助。

　　所以，王湘君哭了。她哭泣的照片登上了新闻版面，然后超女报名遇冷、假身份证长沙热卖等新闻粉墨登场。

　　央视《梦想中国》制片人周稚舜:

　　18岁是道坎

　　我们原来报名需要16岁以上，现在适应广电总局的要求，提高到18岁。我觉得即使这样，我们的报名也是很火。 当然，很多想报名的人也是18岁以下的。昨天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说我17岁半，能不能报。我说，你在9月底之前能 满18岁的话，就可以。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渴望。因为这个梦想，想展示自我的要求在年轻人中间比较迫切一些。真正广电总 局提出18岁，也是符合国情的。18岁以上的，行为也基本成熟，成人仪式也是18岁嘛。在这个年纪他们就有了自主能力 了。我们觉得18以上的，有潜质、有追求、有热情、有勇气的大有人在。不会因为这个规定，就报名少了。今年来看，起步 远远高于去年。

　　很多人不一定能够符合我们比评的条件，但我们是鼓励这种勇气的，这个社会需要一个张扬和展示的舞台，我们就是 给予他这么一个展示的舞台。我们提倡过一句话：整个过程是追逐梦想，收获快乐。就是不一定要走到最后，但每一个环节中 都有他们的收获。对于他们是否必须等到18岁的问题，这是广电总局的新规定，我们就按这个来办。

　　她们在制作成人身份证

　　超女报名身份证长沙热卖的新闻经过《东方早报》，惊动社会：“湖南长沙的假身份证一时变得洛阳纸贵。近来，长 沙的假身份证已经卖疯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表示，自己仅在报名第一天便接了900个生意。”

　　算术很好的新浪观察评论员刘海明对这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假身份证贩子或记者的诚实品格进行了质疑，他的证 据是《长沙晚报》的报道：“两天来只有百余人到长沙唱区报名，与上届每天上千名相比，少了许多。”他撰文表示：“同样 是长沙赛区的新闻，一个说一个假证贩子一天的‘业务’高达900宗。如果其还有同行，按照这个数字保守地推算，该市一 天下来，起码也得有2000名18岁以下的少女订做假身份证。而18岁以上的不那么麻烦的女孩呢，总该顺顺当当去报名 吧？一个说两天100多人，怎么也和假身份证‘卖疯’的描述不搭边界啊。”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长沙电视人认为：“其实这件事情很大程度是媒体的噱头。如果说担心这些孩子用假身份证， 难道搞个选秀要联合公安到现场来辨认？小孩子只是想唱歌而已呀。我们思考的是，是否18岁就真正符合这个‘想唱就唱’ ？唱歌也存在杂技、体操一样的年龄问题，中国的体操可以，为什么中国的明星就不可以？你看有多少明星不是从十五六岁参 加艺术学校的附属班才有机会成名？十五六岁是非常好的苗子，或者可以由各个艺术院校的附属中学在老师的指导下，在周末 参与比赛，给予他们一个机会？说得严重一点，18岁以下少女在超女歌唱的理由全部被扼杀了。其实只是欠缺一个有效的通 道而已。”

　　事实上，欠缺有效通道的不仅仅是超女的选拔，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早熟一代和体制机会已经出现了矛盾——城市女 孩过早地进入成人社交圈，农村的女孩因为家境贫寒带着假身份证进城务工——证明那些“成年”少女身份的不仅仅是身上的 性感衣饰和假身份证，而是她们那种不符合“身份”的成人般的思维和经历。

　　或许一切就如同那句老土的电影台词：“不是你错，不是我错，是社会的错！”对于那些早熟而天才的少女们，成人 的世故早就通过功利的教育加诸她们身上。在这个影视唱片工业、模特业、出版业发达的社会，早熟的蒋方舟们前面是无数的 关于成名、金钱和性的诱惑，后面是枯燥校园、钢琴班、升学就业压力。商业中心前的街道潜伏着星探，青春文学的书商巴不 得天上掉下更多的少女作家，最好还是美少女作家；在有医院要开设少女妇产科的时候，在有少女真的去制作假身份证只为参 加选秀比赛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看到了少女时代病的病因——杜威说过：“教育是一个生活过程，而不是为了未来的生活而作 的一种准备。”

　　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孙云晓:

　　未成年人不能卷到成人世界里去

　　选秀活动本身有很强的商业背景，不是一个单纯的选秀活动，这种活动未成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参与应该是有所区别 的。未成年人有未成年人的方式，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方式。作为一种限制，这也是一种公平。未成年人只能参加一些适合他们 的比赛，不能卷到成人世界里去。把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分开，这是国际惯例。

　　我认为青少年时期，特别是中学生，是一个梦想的时代，他们自我的意识开始觉醒，对未来的成功特别渴望。由于他 个人的理想的多彩，和现实的无力，使他特别容易从别人身上找到自己的梦想，达到心灵的契合，这是一种投射现象。这会体 现出一种高度的认同，疯狂的追求。为什么说中学生的偶像崇拜是最疯狂的阶段，就是这个原因。青春的血是在沸腾中，青春 期的孩子就是在燃烧中长大的。心理学上把他们称作“暴风骤雨的时代”。他们爱也疯狂，恨也疯狂。他们的心理上具有两个 特点：动荡性，容易冲动，被新奇的事物所吸引。一夜成名是最符合他们的心愿的，有强烈的反响。

　　对于你们提出的除了歌唱秀，还有新概念作文比赛而出名的郭敬明、早熟少女蒋方舟等社会话题，是否体现在青少年 的一种反校园、社会化的倾向的问题，我认为，实际上有些少年作家，都很有个性。很有个性的孩子在学校里会感到压抑，和 现行教育体制发生矛盾，这是一个方面；当他们走上文学之路的时候，标新立异就成了他们一种习惯性的表达。他们也受到市 场的影响，经常是属于故作惊人之语，故作惊人之态。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原型，一方面是对教育的反叛，一方面也是市场的需 要。

　　我们国家对人才的发现还存在很多问题，现在基本上就是考大学。一考定终身肯定是有很多问题的。实际上人才的成 长道路应该宽广多样的，但我们没有做到。这也能视为选秀热的其中一个原因。超女的这种方式受到热捧，是因为它提供了一 种新的崭露头角的方式，而且是属于海选。海选的特点，让青少年觉得很公平，他们是很喜欢的。我们国家的成才道路还很需 要拓宽。

　　当然，作为学生，该上课的时间就应该上课。我们最近组织翻印了6个国家的未成年人法律，里头显示，该你上课， 你逃课，警察都可以过问，没有正当的理由，警察甚至还可以拘留你，你属于“身份犯罪”。

　　她们在消费和被消费

　　《三湘都市报》报道：4月4日，有目击者称，10多位脚踏“风火轮”、手持麦克风的“型男SHOW女”在有“ 超级女声报名点”的招牌下停住，用不长时间，就从“超女”家门口，“抢”走了4名报名者。“挟持报名者”事件若是属实 ，则无异于是商业力量对少女这种生产力资源的一种赤裸裸的争夺。

　　事实上，不仅选秀潮，整个社会的消费趣味都会打少女的主意：被人标高到2000万的李宇春的身价、韩流、泡泡 袜、“洛丽塔”服饰潮流、校园爱情小说、可爱淘、瑞丽系列的服饰与美容杂志……少女们是如此容易被吸引，她们群体性的 任性、冲动、感性、虚荣，正是商家的最爱。

　　商业社会有时候真的很可恶。把少女从商业和机会主义陷阱中救出来，近乎徒劳。中国的少女们到哪里去了？我们一 度在梦想的报名现场找到失落和充满期待的她们，一度在反校园的叛逆中找到她们，一度在成人化的功利中找到她们——在寻 找她们踪影的同时，我们还想教育这些虚荣不切实际的孩子回头是岸，甚至定下规则，让她们不要掉落成人在商业社会为她们 设下的圈套。但最后我们在教育和少年成才体制的顽疾中，发现成人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手段和不单纯的动机，最终都导致少女 们离开我们的理想国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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