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出租车价格听证赞成人数与民调出入太大

　　4月26日，北京市出租车价格调整听证会的即席结果：25名代表中9人反对，似乎再一次印证了“逢听证必涨价”的怪圈。在油价走高的背景下，全国出租车价格也涨声一片。

　　有学者指出，出租车行业涨价问题与民意相违的症结在于长期的行政垄断经营，垄断催生暴利。

　　本报记者 郑建峰

　　出租车司机的“预言”

　　“再过几天，坐出租车就得每公里两块钱了，趁着还没涨价，多享受几回吧！”4月26日8时，记者赶往北京首创国际会议中心的路上，的哥刘军对记者说的这句玩笑话颇有点黑色

　　刘军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说：“涨价是肯定的了，我们反对，但反对也得有用才行。听证管什么用，还没听说过听证不涨价的。”

　　12时30分左右，听证会结束。“14人赞成，有两人总体赞成但持有保留意见，有9人反对。”北京市发改委副主任柴晓钟当场公布了统计结果。参加听证会的共有25名代表，包括消费者、经营者、出租司机及市政协等各方面人士，其中两名出租车司机代表赞成调价方案。

　　在这次“应北京市运输管理局提出的关于调整本市出租汽车租价的申请”而召开的听证会召开之前，北京的出租车价格是每公里1.6元，此次计划调至每公里两元。

　　单从目前25名代表中9人反对的结果来看，的哥刘军就像是一个能洞悉事情发展的“预言家”。

　　按照程序，听证会结束后，调价方案连同25位代表的意见，都将提交到北京市有关部门做进一步的审议。

　　25位代表所代表的是全北京市民，9人反对，占比为36%，也就是说，64%的北京市民是举手赞成的。但事实是否如此？

　　中国社会调查所在4月中旬公布了“对北京出租车调价看法调查”的报告，他们以电话的形式调查了北京市200位普通民众和一些出租车司机。尽管当时依据的还是1.80元/公里的调价预案，但调查结果是七成以上的受访者反对出租车涨价。

　　而与听证会上两名出租车司机代表支持涨价的声音不同，一次民间的出租车司机调查却给出了迥异的答案。进行这次调查是通州天运出租汽车公司司机董昕。4月22日和23日，他在五道口、国贸、大惠寺、北京站四个地区，以出租车司机为对象，就将听证的出租车调价方案态度做了一个调查，总调查人数143人，持反对态度的占总调查人数的96.61%，赞成调价的0.84%，态度不明确的占2.54%。

　　听证会代表、清华大学法学院教师陈建民说，听证会之前，她访问了100名消费者、40多名出租车司机，听到的意见都是反对出租车价格上调。她认为，出租车价格上调，消费者的出行成本将增加，很多人可能选择不坐出租车；同时，如果出租车空驶增加、打击“黑车”不力，出租车司机的收入也不会提高。

　　在油价高涨的背景下，全国出租车价格涨声一片。3月末开始，南昌、沈阳、南京、上海、广州、深圳、海口等城市不约而同地对出租车政策做出调整。从整个过程看这次北京出租车的调价动作，似乎是对这个“月度自发运动”的总结。

　　司机和乘客的自我解剖

　　那么，作为这次调价的利益相关方——出租车司机和普通市民的影响有多大呢？

　　三元出租车公司的小张师傅一边在听证会场附近“绕着圈儿开”，一边听着现场实况广播，比堵在会场外的几十个记者幸运多了。“没什么感觉，瞎掰呢那是。”他说起自己运营来速算极快，“报道说公司每年8%的利润，合在我们一辆车上每个月是500块钱大概，你想这可能吗？”小张按他的车做比较：公司8万元买进，8年报废，他每月车份4600元，一年就交公司5万多，公司除了上第三者保险，交点营业税，给司机们则是按最低工资标准大概是540多块钱上的，“我还交给他两万押金呢，他拿着我的钱能去贷款呢，分期付款买车。”

　　相比之下，银建出租汽车公司司机王学永的算法就有所不同：“调价之后就会撤销油补，所以出租车公司是不会受损失的。现在每月的油补是520元钱，调价后撤销油补，我们等于里外里损失1040元钱。再者，涨价会使打车的乘客大大减少，流失的乘客将达到30%。”根据他十多年的驾驶经验，在没有涨价的情况下，出租车的空驶率在40%至55%之间，提价后，空驶率将达到70%，这样司机的收入就会大大减少。

　　家住郊区的王敏如今非常怀念北京的“面的时代”。那时候，她大概一个月坐一次，一家人坐一个车，非常方便，她觉得这才是大众的出租车。

　　“现在面对1.6元的出租车，我的选择是把它当成救护车使，等哪天非得上医院看急诊才坐。”她说，北京市居民里老年人每年迅速增长几十万，这些人都是从低工资的年代过来的，老了自然有病体力不支，不可以把这些需要坐在椅子上出行的老弱病儿孕，排斥在出租车之外，“这是不人道的做法。”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王克勤按照北京市统计局的相关数据做了《2004年北京市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表》，数据显示：80%的北京老百姓的月收入处于1538元以下，其平均数是1064元。

　　而此次听证会提交的申请报告第11页，由北京市交通委员会提供的一份“不同收入人群乘坐出租车情况的统计表”显示：月工资在6000元以下的人群，在整个出租车消费群体里占60%，6000元月薪以上的人能占到40%。“两组数据相对比能够看出出租车消费的主力群体仍然是中端和低端收入的群体，而不是有关方面说的乘坐出租车的是收入很高的人群。”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王克勤肯定地说。

　　来自“民间”的声音

　　其实早在去年年初，北京市运输管理局便开始酝酿出租车涨价。

　　2005年7月13日，北京市运输管理局正式委托北京嘉信达会计事务所有限公司就“北京市出租车租价结构有关的成本利润等情况进行评审”，同时对北京首汽股份有限公司等六家出租汽车企业的相关资料进行抽查。

　　经过8个多月的准备，4月上旬，该局向包括沈梦培在内的25个调价听证会代表发放了128页的涨价听证材料。

　　在这次听证会举行之前的4月20日和24日，针对26日听证会出租车价格调整方案，在北京召开了两个民间自发的研讨会。

　　与会者的专家学者囊括了始终关注和调研中国出租车行业发展的“三剑客”：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王克勤、天则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郭玉闪和中国社科院工业研究所副研究员余晖。出租车司机、市民、媒体代表甚至包括“黑车”司机也参加了讨论。

　　在24日的会上，余晖一针见血地指出，出租公司是政府垄断价格的单位，它的利润不应该是暴利，不然的话就没有资格称它是公共交通的一部分。

　　郭玉闪则按经济学的方式，把价格分成四块进行计算，认为出租车成本构成中至少有两三千元可压缩的空间。他举了例子，比如说某公司组织管理人员到欧美转了一圈，说去学习，如果出去以后学了一些经验回来传授，让司机提高了业务技能，这个钱就能算是组织费用。“但事实上是没有的……这些钱看起来是企业的成本，但是并没有成为对企业、对司机运营的投资。”

　　同样是来自民间，北京理工大学教授胡星斗在致相关部门的《对北京出租车行业进行调查监管的建议书》中指出，涨价可能侵害北京市民的利益。更为重要的是，北京出租车行业基于行政性垄断的畸形发展，其体制性弊端经年不除，已经严重影响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

　　在这份建议书中，胡星斗指出目前北京出租车行业的主要问题是：北京市一些出租车公司凭借行政许可进行长期的垄断经营，获取暴利，推卸责任，只赢利，不亏本，只收取高额“份子钱”，不努力消化石油涨价带来的企业成本的上升，反而凭借石油涨价，企图达到进一步获取巨额垄断利益的目的。石油涨价了，政府财政出钱补贴，表面上是补贴了出租车司机，实际上是补贴了出租车公司利益集团。

　　出租车业的集体舞蹈

　　出租车行业不是全国一盘棋，但北京出租车调价听证会之前，全国很多城市，包括上海、沈阳、大连、深圳、南昌等地，仅一个月之间，就都有了动作，“看起来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上海市素以精准计算闻名，4月17日召开的出租车运价油价联动机制听证会也别具一格，会上公布了两个公式，运价油价联动机制今后将通过两个公式来操作。

　　第一个公式用于调整出租车起步费。按照这个公式，如果油价平均提高一元，根据前期调研，单车每天消耗汽油43.75升，日均载客34次，代入公式，每车起步价需要提高1.29元；第二个公式用于调整超过起步价后的出租车公里单价。按照这个公式，如果油价每升平均提高1元，每车每天行驶350公里、载客率61%、起步价外公里占总公里数的64%，与公里油耗无关的加价计时等营运附加收入系数0.15，计算后可以发现每公里运价需要提高0.27元。

　　据记者随机采访了解到，这个机制出租司机普遍表示欢迎，而市民也同样表示理解，调查数据显示，出租车适当提价并不会影响市民乘车。

　　4月10日，沈阳市物价局召开“出租车运价调整听证会”，虽然也是涨价，但因部分出租车司机和消费者提出不同意见而未获通过。相关部门可能需提交一份新的调价方案。

　　这次“月度自发运动”中，不调高甚至降低的代表城市是深圳和南京：前者给出租车司机降低月租，让企业内部消化这部分增加的费用；后者则从4月1日起，出租企业每月向出租车进行100元的临时补贴，暂不涨价。

　　这次之所以各大城市纷纷调价，起因是国家发展改革委决定自3月26日起，将成品汽油和柴油出厂价格每吨分别提高300元和200元，此价格当然不单对大城市，但中小城市及偏远地区则几乎并无改变。

　　西部各省中甘肃省是唯一作出反应的地区，而它的改变重要的不在于调价，而更多的是加强安定：严禁出台新的收费项目，坚决打击借机乱涨价行为。3日制定了《甘肃省出租汽车行业群体性突发事件应急预案》、《甘肃省出租汽车行业稳定工作方案》，报省政府批准后执行。

　　贵阳市是贵州省会，但“兜里揣十块钱，打车就能到贵阳市区几乎任何地方”，该市出租车起步价于1999年制定,标准车型为10元,一直沿用到今天。但与周边城市相比,贵阳市出租车起步价的确较高。年初市政协委员通过对西北几个省会城市的考察,发现的士车每3公里的起步价都比贵阳的低，为此有委员提出建议,有关部门应尽快采取措施,下调出租车起步价。现在，类似贵阳的省会城市，其出租车起步价及附加仍然风雨不动，银川市、西宁市还是5元，兰州市还是7元……

　　油价的上涨是相同的，类似甘肃或贵州的城市油价也同样会上涨，也许它的油价可能比北京的油价略高一点。但是，它为什么能正常维持营运？

　　听证会代表、北京市

　　“借着涨价这个机会”，余晖在民间质询会上说的这句话确实很精彩。精彩就在于它的意味深长。这个机会，究竟会被谁最终抓住？客观地讲，未必说得清楚。可以说得清楚的只有常识，常识告诉我们，只有大多数人的利益得到保障，价格调整举措才能真正达到公正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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