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一个男孩的故事(一)

受害人孟令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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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令丁和他的老师

　　5月8日，央视东方时空播出《百姓故事 有关一个男孩的故事(一)》，以下是节目实录：

　　(说明：河北省邯郸市2005年1月)

　　(解说)

　　2005年1月26日，正当人们忙碌着准备迎接农历新年的时候，在河北省邯郸市繁华的大街上，发生了一起未成年人聚众斗殴事件，在这起案件中，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倒在了血泊中。

　　(警察)

　　现场后的情况就是

　　到现场后

　　打架者已经散开了

　　咱就查找吧

　　在第二

　　到最后在市二医院

　　找到这个受害人

　　叫孟令丁

　　十六岁

　　是汉光学校的学生

　　在邯山小学南侧

　　被人用刀砍伤了

　　具体打人者是谁

　　也不太清楚

　　光知道打人者身穿的是

　　我们邯郸市四中的校服

　　(爸爸)

　　到现在我都回想不起来

　　我当时的状况

　　是个什么状况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

　　他就在担架上躺着

　　能睁眼能说话

　　浑身是血

　　我心里的难受劲

　　我也说不上来

　　也不知道该恨谁

　　也不知道该恨他

　　也不知道该恨砍他的人

　　也不知道该恨我自己

　　(妈妈)

　　从手术室一推出来

　　哎呀 当时我就觉得晕一下

　　他爸就扶住我了

　　你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呀

　　我说

　　我就喊他

　　喊他两声

　　他也不吭声

　　(解说)

　　在这次斗殴中，孟令丁被砍七刀，其中最致命的一刀是在脊椎上

　　(医生)

　　刀要再使点劲儿

　　就进去了

　　进去了

　　病人就要瘫

　　(记者)

　　就瘫痪了

　　(医生)

　　就要瘫痪了

　　而且这种瘫痪

　　是永久性瘫痪

　　(爸爸)

　　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知道离不开这一行

　　早晚会有这一天

　　(妈妈)

　　再这样下去

　　那肯定就是死路一条啊

　　(解说)

　　在这个十六岁男孩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在他的身上又曾经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四个月后，伤愈出院的孟令丁在家中接受了我们的采访，讲述了他自己的故事。

　　(记者)

　　你可以坐得直一点

　　你也可以问我

　　互相地两个人讲

　　(孟令丁)

　　我不知道为什么

　　就特别喜欢打架

　　尤其是小时候

　　特别特别

　　就是稍微有一点事

　　我就想(打架)

　　就算我被打也好

　　我那时候也愿意

　　就比较喜欢跟别人

　　看看你强还是我强

　　经常这样比嘛

　　差不多十年没来过(幼儿园)

　　十年都多

　　就是这个

　　就这个门

　　我常常在这儿扒着不进

　　我妈骑着车子

　　她骑着车子嘛

　　就像这种车子

　　我这样扒住

　　或者这样扒住

　　反正死活不进去

　　然后里面我记得有一个小转椅的

　　(解说)

　　直到今天孟令丁依然十分清晰地记得，十几年前发生在幼儿园的故事。

　　老师那个吧

　　就是经常作对

　　天天作对

　　要是同学那个

　　有一个就是

　　个子比较低的一个同学

　　也没我胖

　　我那时候小时候特胖

　　个子也比他高

　　然后每次吃饼干的时候

　　他就抢别人的饼干吃

　　后来抢抢抢

　　抢到我这儿了

　　然后我不干

　　不干 我们两个就骂起来

　　骂起来就开始打

　　打 然后

　　因为我感觉比他厉害嘛

　　但是打不过他

　　每次都打不过他

　　然后每天几乎都跟他打

　　我越打不过他越想跟他打

　　然后每天

　　后来他就不跟我找事了

　　就看我每天都跟他打

　　后来我就开始跟他找事

　　我是打不过也要打

　　每天就是反正这样

　　(解说)

　　这场孩子间的争斗并没有随着老师的劝阻而终止，争强好胜的孟令丁把它当成了一场战争，孟令丁说，这场架打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那个孩子终于在他面前退却了，也正是这场架，孟令丁理所当然地成了孩子王。

　　(妈妈)

　　他属于那种

　　还是比较顽皮那种孩子

　　(爸爸)

　　当时我就感觉到

　　这是很正常的一种情况

　　他又是个男孩

　　爱玩啊 调皮啊 捣蛋啊

　　(解说)

　　很快，孟令丁七岁了，他背起书包上了小学，虽然顽劣，但不管怎么说，再顽劣的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孟令丁想当个好学生，他的活泼，他的号召力，很快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同，不久，孟令丁当上了纪律班长。

　　这个时候的孟令丁依然活泼好动，但在老师眼里，他是个好学生，在父母眼里，他也是个好孩子。

　　不久，孟令丁遭受了一次打击，因为学习成绩，他受到了一位女同学的质疑。

　　(孟令丁)

　　然后有一次

　　就是让我心里特别难受的

　　自尊心受到伤害的

　　就是那次

　　可能是上

　　二年级下学期

　　快上三年级的时候

　　让我领读

　　就是数学公式

　　我领读

　　然后这个女班长

　　叫我找人起来背

　　然后她又问我

　　孟令丁你会背吗

　　意思就是说

　　我都不会

　　我为什么就要叫别人嘛

　　有什么资格嘛

　　当时说得我就

　　心里特别难受

　　马上就有几个

　　跟我关系不错的同学

　　站起来

　　意思就想打嘛

　　然后我就没吭

　　我说算了 就坐着吧

　　毕竟我不会嘛

　　我不会

　　我也想叫别人

　　然后就不吭了

　　我让副班长领读

　　我就坐在那里

　　然后开始睡觉

　　那时候心理也比较脆弱

　　从那以后

　　就不经常管班里的事情了

　　然后我们班的纪律

　　那时候我能镇住我们班

　　然后纪律也就不咋好了

　　(解说)

　　这次打击，让孟令丁的自信心轰然倒塌，于是这个孩子开始了捣乱、逃课、打架，把自己性格中顽劣的成分放大。孟令丁说，当年他这样做，是想引起老师和同学们的另一种关注，其实他特别想当一个好学生。

　　(爸爸)

　　我因为当时

　　我上班工作比较忙一点

　　再一个经常出差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妈管的

　　(妈妈)

　　我那感觉当时就是

　　别的孩子能做到的

　　你为什么不能做到

　　我接受不了

　　(解说)

　　孟令丁这个时候的变化是让他的父母始料不及的。

　　四年级可能有一段(时间)

　　我就发现他的数学成绩

　　呼呼往上涨

　　后来我一问他

　　他说换了一个老师

　　(孟令丁)

　　这个数学老师

　　就跟我们别的老师不一样

　　她不是班主任

　　但是她管得特别多

　　就是你学习不好也管

　　纪律不好也管

　　有一次我记得

　　连续一个星期

　　我没有交作业

　　(她)就急了 让我补

　　然后挨个抄(写) 抄了

　　到放学的时候

　　不让我回家

　　让我一直抄

　　我抄完一遍又一遍

　　抄完一遍又一遍

　　就是早就这个数字了

　　她让我抄十遍

　　早够了

　　够了以后还不让我回家

　　就说我写得不好

　　让我再抄 我又抄

　　就那样一直抄一直抄

　　她还不让走

　　最后一次我急了

　　我就说我不写了

　　我说打死也不写了

　　她说你写不写

　　我说不写

　　她说伸手

　　她就开始打我手

　　拿戒尺 那个鞭

　　木头棍子 打

　　我就不写

　　然后她越打我

　　我就越不写

　　她越狠

　　我就叫得越狠

　　真是差一点就打起来

　　最后她又不打我了

　　她又跟我好好说

　　说你再抄一遍

　　我相信你能抄得更好

　　鼓励我吧

　　然后说你肯定行

　　我相信你肯定行

　　然后我就再抄一遍

　　她说如果抄得好

　　只要写得好

　　立马让我回家

　　她说 我说话算数

　　她说话确实算数

　　后来那时候

　　我就抄了一遍

　　但是抄的最后这一遍

　　还没有倒数第二遍

　　她没打我之前写的好

　　因为那个时候手疼嘛

　　写得不怎么好

　　手就哆嗦

　　那天打得手全部都肿了

　　然后老师

　　就那样

　　我自己看都能看出来

　　没有那个写得好

　　那个侯老师 数学老师

　　什么都没说

　　就说写得不错 有进步

　　我反而挺高兴

　　其实后来想想

　　才知道是故意那样说的

　　就让我回家了

　　然后(她说)早点回家

　　过路口别撞着了

　　然后(她)说

　　回家跟你妈说一下

　　是我让你留在这儿的

　　不要让她认为

　　你去哪儿玩儿去了

　　我正走着

　　她就把我叫住了

　　给我写了一张条

　　证明条嘛

　　回去了

　　然后我开始特别高兴

　　然后从那以后

　　每次就给我家长写那个条

　　说我表现不错

　　怎么怎么好

　　然后又经常在全班同学面前

　　表扬我

　　我自然 我愿意学呀

　　我学好了 我愿意学

　　我本身就是好强

　　想学好了

　　(记者)

　　想去见见你那些老师吗

　　(孟令丁)

　　想

　　见了认出来认不出来

　　还是一回事呢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孟令丁)

　　我原来比较废(淘气)

　　(老师)

　　废(淘气)孩子都是好孩子是吧

　　就怕变

　　那个时候数学老师是谁

　　不知道叫侯什么

　　反正叫侯老师

　　教数学的

　　(老师)

　　侯老师 教数学的

　　我给你叫一下

　　你看是不是

　　(孟令丁)

　　行

　　(老师)

　　小侯

　　小侯 你过来一下

　　(孟令丁)

　　侯老师

　　我是孟令丁

　　(侯老师)

　　哦 我见过 那个什么

　　(孟令丁)

　　那时候四年级转走的

　　(侯老师)

　　四年级转走的

　　以后 现在在哪儿上

　　后来到十一中了吧

　　(孟令丁)

　　没有 到二十五中

　　然后我转到石家庄

　　然后又转回邯郸煤指一中

　　后来又转到汉光那边

　　(侯老师)

　　你真会折腾的

　　(老师)

　　请坐

　　这是咱们一个那个什么

　　跟老师聊聊吧

　　(孟令丁)

　　中央电视台记者

　　《东方时空》的

　　就是采访一下我

　　我想你们了

　　过来看看

　　结果郑老师没在

　　(记者)

　　看那个小孩

　　(侯老师)

　　下来 下来

　　别摔着你了

　　这是你的师哥 知道吗

　　这个孩子也挺活

　　跟你的性格差不多

　　相当活

　　(孟令丁)

　　上汉光的挺多的

　　(侯老师)

　　咱们学校现在上十一中的

　　他们都比较有个性

　　而且这种孩子都比较聪明

　　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明

　　他们惟一

　　跟一般孩子不一样的

　　就是他们好像

　　学习习惯和平时习惯

　　就是不像我们说的那种好学生

　　所谓的好学生

　　其实他们属于有个性的学生

　　这种学生

　　如果老师说到心坎上了

　　多加关注了

　　这学生以后绝对是人才

　　但是如果忽略了他这种需要

　　要是说

　　甚至忽略了他这种心里想法

　　有时候容易走上极端

　　(解说)

　　孟令丁五年级时突然被转了学，一来是搬了家，二来，这所学校的对口中学是全市最好的中学，在他的父母看来，一所好的学校，是孩子成功的一个必要途径)

　　(孟令丁)

　　真的

　　那时候说白了我不去

　　他们没一点办法

　　但是又想家里面的人

　　千方百计地找人托关系

　　让我进那个学校

　　我又想不能不去

　　逼着自己去

　　(妈妈)

　　但转完学了以后

　　有一次我发现

　　他蒙着被子哭了

　　(孟令丁)

　　那时候一夜一夜不睡觉

　　晚上

　　根本睡不着

　　(妈妈)

　　当时我们也征求过他的意见

　　但是没把他的意见那么当回事

　　(孟令丁)

　　那时候逆反心理特别特别地强

　　原来从来没有那样对着干

　　他就让我转学

　　我就硬不转

　　又让我转

　　我就硬不转

　　然后没有如我所愿

　　我转到我自己不想去的学校

　　我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特别不舒服

　　然后我就根本不跟他们谈

　　让我咋着我就不咋着

　　越想让我学习

　　我就越不学习

　　每天

　　白天当晚上过

　　晚上当白天过

　　生物钟就颠倒了

　　白天我就在那儿睡觉

　　在学校上课睡觉

　　老师叫我

　　我就不理他

　　叫我 我起来 再躺下

　　叫我 我起来 躺下

　　后来我急了以后

　　干脆我就心想

　　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就不怕你

　　你要敢动我

　　我就跟你干

　　就跟老师心里这样想吧

　　他过来拍我桌子

　　我动都不带动的

　　后来以后

　　就在那儿趴着睡

　　然后慢慢

　　我也适应那边环境了

　　也想开了

　　跟那边的学生

　　也都学习不好的学生

　　玩到一块儿了

　　就开始捣乱

　　(妈妈)

　　这时候我就觉得特别费劲了

　　我开始重视跟老师的交流了

　　也是光想着

　　让老师发现他的闪光点

　　怎么能把他的学习兴趣

　　调动起来

　　但是

　　对这个孩子

　　起的作用不是太大

　　很少给他

　　静下来深层次分析的原因

　　老是着急

　　(孟令丁)

　　就感觉比较好笑

　　感觉我有能耐捣乱

　　我有本事把全班

　　甚至整个年级

　　都掀得天翻地覆

　　感觉我行 我有本事

　　(妈妈)

　　后来我就问他爸

　　我说你看

　　我觉得管他有点力不从心了

　　我说你也不揍他

　　我就想着

　　让他爸揍他一顿

　　他害怕了

　　就不那样了

　　就算了

　　他爸就跟我讲

　　他说我一听你让我揍他

　　我心里就难受

　　(爸爸)

　　现在要是回过头来再考虑

　　就是一个后悔的问题了

　　(解说)

　　在父母眼里，这个时候的孟令丁只不过还是个孩子，他生活在家庭营造的世界里，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却有了他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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