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荃:开创制琴的中国学派(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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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0日17:26 《人物》杂志 | |||||||||
提琴制作大师郑荃 文/本刊记者 陈英华 郑荃,1950年7月生于上海。中国提琴制作大师,中央音乐学院教授。第八、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十届全国人大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卫委员会委员,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常务委员会委员、联络委员会主任,中国欧盟协会副主席,第三、第四届欧美同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央音乐学院教授、提琴制作研究中心主任、音乐科技部主任,中央音乐学院学
一 郑荃出生于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郑善忠,母亲徐明珊都是著名的化学工程师,在有机硅领域、农药制造领域、涂料领域都很有建树。他的父亲还担任过上海市第一至八届人大代表,全国工商联和民建的常委。母亲因为在农药制造方面的贡献被评为全国三八红旗手和全国先进工作者。父母亲崇尚知识、服务社会、有事业心、有社会责任感,这些都对郑荃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文革”开始后,郑荃因出身问题受到政治波及,被分配到安徽巢县坝镇公社插队。一呆就是七年,直到1975年5月,安徽池州地区文工团招收演奏员,从小就受过小提琴演奏训练的郑荃报考了小提琴演奏员,并最终被剧团录取。由于郑荃的动手能力很强,平时团里缺少了什么道具,他都会自己动手来制作,还解了很多团里演出时的燃眉之急。渐渐地郑荃喜欢上了制作小提琴,每次团里下乡演出回来,他总是喜欢揣摩着如何把从乡下找来的木料制成小提琴。 1978年,郑荃被池州地区文工团派送到北京乐器研究所学习,师从制作大师戴洪祥,这是他事业上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由于郑荃在制琴方面的勤奋和突出才能,在两年的学习临近结束的时候,戴洪祥、林耀基等老师将他推荐给了中央音乐学院院长赵丰,希望将他调入中央音乐学院任教。学校还专门为郑荃组织了一场由十来个小提琴老师参加的考试,考试结束后这些老师都在同意推荐郑荃调入中央音乐学院。当时中央音乐学院非常需要郑荃这样的人才,但是办理进京调动手续谈何容易,牵扯到户口、进京名额等诸多难以解决的困难。于是,大家为他想了一个两步走的办法,就是先让郑荃上中央音乐学院学习,然后毕业留校。后来事情又有了一点变动,就在郑荃动身准备上学的时候,由于中央音乐学院没有提琴制作班,改让郑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一年后郑荃毕业并留在中央音乐学院提琴制作研究室工作。 郑荃认为,艺术的学习需要博采众长,吸收各个学派,各位名师的长处。在向戴洪祥老师学习几年以后,郑荃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要拜遍全国的名师!”为此,他先后去上海音乐学院、广州乐器研究所、广州提琴厂等全国著名的提琴制作单位,向谭抒真、梁国辉、徐弗、朱象教、陈锦农、黄仲光等名师学习,学习的笔记记了一本又一本,使他在提琴制作方面的水平和技巧有了很大的提高,他和他的同事们制作的提琴得到了学校专业教师和外国专家的好评。在中央音乐学院聘请世界著名小提琴家梅纽因为学院名誉教授的仪式上,郑荃制作的提琴还作为珍贵的礼物由院长赠送给这位小提琴大师。梅纽因对这把提琴大加赞赏,把它带到帕克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上去展示,还寄了一张他用这把琴演奏的照片给郑荃,照片背面有他的亲笔题词:“对你高超的制琴技艺表示祝贺”。 郑荃并没有满足于对自己的赞扬和取得的成就,为了更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制琴水平,他开始寻找去国外求学的机会。 二 1983年,在中国驻意大利使馆教育参赞的引荐下,中央音乐学院向文化部打报告,推荐郑荃去意大利学习提琴制作,但当年中意两国文化交流的名额已满。文化部外事司的一位工作人员认识到派人去意大利学习提琴制作对发展我国的提琴制作非常重要,就试着与意大利驻华大使馆联系,事又凑巧,又遇上了一位热心于中意文化交流的意大利工作人员,通过她向意大利外交部联系,最后,意大利外交部决定给郑荃追加一个考试名额。郑荃接到通知后马上到北京外国语学院开始学习意大利语,五个月之后郑荃就到意大利克雷莫那国际提琴制作学校参加了入学考试,虽然语言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但主考官看到郑荃制作的琴后,决定给予录取。由于学习成绩优异,国际提琴制作学校让郑荃在第一学期的学习结束后跳级到二年级,还向意大利外交部提出将郑荃原定的1年的奖学金增加到4年。就这样,郑荃通过不懈的努力得到到了在小提琴的发源地——意大利的克雷莫那学习的机会,克雷莫那是世界上所有的提琴演奏家和制作家向往的圣地。 郑荃在意大利师从意大利提琴制作大师V·别索罗蒂、G·B·莫拉西、R·斯高拉威萨。到意大利不久,提琴制作学校一位老师对郑荃说: “你们中国制造的小提琴便宜得不可置信,连弓带盒的一套小提琴的价格,比在欧洲买一个琴盒还要便宜,但是质量也糟糕得令人不可置信。中国琴盒上用的丝绒的质量还可以,所以我们可以买一套中国提琴,把提琴和琴弓扔掉,只用琴盒。这样比较合适。”还有一位音乐学院的老师告诉郑荃,因为图便宜,他们的学校购买了一批中国制造的小提琴,但是因为质量太差,买回来后完全不能用,修理的费用比买琴还要贵许多倍,只好扔在仓库里,白白浪费了学校的钱。这些话使郑荃心里感到十分沉重,但也使他进一步认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使他更努力地去学习 在意大利的那段日子里,郑荃学习勤奋用功,他每天早晨7点起床,8点开始上课,中午12点吃午饭,然后下午1点继续上课,直到4点,4点以后到大师工作室工作,晚上6点后回去吃晚饭,8点又赶到另一个夜校学习琴弓制作直到11点。半夜12点回家,才开始做白天学校留下的功课。每天睡觉也就是5个来小时。1986年郑荃毕业于意大利克雷莫那国际提琴制作学校,1987年又毕业于意大利帕尔玛比奥帝音乐学院提琴修造系。1987年,他获得了意大利第一届全国提琴制作比赛小提琴金奖。至此,郑荃开始受到国际制琴界的关注。郑荃的作品后来被许多国际著名的交响乐团如波士顿交响乐团、伦敦交响乐团的音乐家使用,被意大利克雷莫那国际提琴制作学校博物馆、保加里亚国家博物馆收藏。他的老师莫拉西教授称郑荃是“中国的骄傲,也是意大利的骄傲。” 郑荃是目前唯一被国际提琴制作协会授予“国际提琴制作大师”称号的中国人。 1987年夏天,中国驻意大利使馆的教育参赞从罗马驱车到帕尔玛找到郑荃,向郑荃了解未来有什么打算,郑荃说决定回国。他问郑荃回国想做什么,郑荃向他表露了自己回国后想办学校的想法。他又问郑荃办学校需要多少钱,郑荃说至少得需要5万美元。这位教育参赞随即向国内打了报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由文化部、教育部等单位联合拨款的资助青年教师回国创业的5万美元资金就已到位,效率之高出乎郑荃的意料。与此同时,郑荃也收到中央音乐学院的来信,信中说:得知你学业结束即将回国,学院专门研究了你回国后的工作和生活安排,决定给你安排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破格提升为副研究员,提琴制作研究中心主任,工资连涨三级,到170元人民币,并给安装一部程控电话。对郑荃来说,学校对他的关心固然使他感到温暖,但更重要的是让他对回国后可以发挥自己的才能,施展自己要提高中国提琴制作水平的抱负充满了信心。 就在郑荃准备回国前夕,又传来了他在保加利亚国际中小提琴制作比赛中获得小提琴、中提琴两枚金牌的消息,郑荃回国后很快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1988年,在欢迎他回国工作的表彰大会上,他被文化部和轻工业部联合授予 “中国提琴制作大师 ”称号。1990年郑荃又在苏联柴科夫斯基国际提琴制作比赛中获中提琴金奖。 三 郑荃回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建中央音乐学院提琴制作研究中心。他希望能够尽快地将自己在意大利学到的先进的提琴制造理论和技法更好地运用到中国的提琴制造教学中。提琴制作包含了艺术性和科学性的双重特点,郑荃认为欧洲的提琴制作界比较重视对艺术的传承,使提琴的科研与制作研究脱节,中国在提琴制作方面的科研工作必须与制作实践紧密结合才能有所突破,搞出自己的特色来。这种思想一直贯穿在中央音乐学院提琴制作专业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中。 多年来,郑荃进行了一系列的有关提琴科学性方面的研究。1989年由霍英东科研基金与文化部教科司提供科研经费,由郑荃负责专门研究中国的制琴木材品种,以及新木材和古旧木材之间的物理化学性能的区别。同时,郑荃也给自己立下一个新的目标,就是要让用中国自产木材制作的提琴得到国际上的承认。1992年他用我国自产木材制作的提琴在意大利斯特拉迪瓦里国际提琴大赛中获奖。1995年郑荃主持了文化部《民族低音拉弦乐器设计》的科研项目。1996年至1997年他又承担了国家人事部的科研项目《提琴材料的化学处理》,2000年至2002年与中国科学院声学所、力学所一起合作承担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提琴制作与声学品质和振动模态的研究》的科研项目。为了实地了解木材的生长情况和生长环境,郑荃的足迹踏遍了大、小兴安岭,长白山,金沙江畔的大、小凉山。他还去过贵州、云南、四川、缅甸边境,一直爬到三千多米的高山上,取得了许多第一手的资料。 在对提琴科学性研究的同时,郑荃努力地探索使提琴的科学性与艺术性达到和谐的统一。他把自己在科研领域里所取得的成绩及时地应用到创作中,其中包括木材的改性处理、老化处理以及油漆等方面的新技术应用等,使提琴制作的整体水平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1997年,为了添补我国在提琴鉴定、提琴修复方面的空白和改变提琴琴弓制作的落后状态,郑荃受中国教育部派遣,作为高级访问学者在法国瓦特罗提琴工作室进修,并在拉芳琴弓制作室学习提琴琴弓制作及修复。尽管各种社会活动和教学科研占据了他很多时间,创作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近年来他还坚持每年创作三四把琴。但是,喜欢他的琴,要购买他的琴的人越来越多,原来要购买郑荃的一把琴需要等10个月的时间,现在则需要等两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郑荃以他在国际制琴界的影响,积极促进中国与国际制琴界的交流。他多次举办国际著名提琴制作大师的专业讲座,1989年、2000年他在北京筹备举行了第一、第二次意大利提琴制作展览,2002年他在上海筹办了首届中国提琴制作师作品展览。郑荃还多次在北京、上海、南京、广州等地举办以提琴作品为主题的专题音乐会和讲座。应邀到意大利克雷莫纳母校去作学术报告。他经常在乐器杂志上发表一些关于提琴制作的科普文章,深受读者的欢迎。 2005年12月5日,为表彰郑荃为意大利与中国的文化交流和友好关系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意大利驻华大使孟凯帝在意大利驻华使馆举行隆重仪式,代表意大利共和国总统授予郑荃“意大利仁惠之星”荣誉和爵士勋章 四 从1988年郑荃回国的那一天起,一个梦想同时也是一个使命便悄然落在了他的肩上——开创提琴制造的中国学派。 据郑荃介绍,提琴制造专业对学生的条件要求非常高。第一要求学生拥有材料、结构、声学、力学、油漆等理工科方面的知识;第二要有很强的动手能力,一个再好的想法必须通过亲手制作来完成;第三要会演奏弦乐器,有很强的艺术造诣,对音质有特殊的敏感性;第四要有很好的造型感,这是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1989年郑荃回国后招收了第一批提琴制作专业的学生。由于开办本科专业需要国家学位委员会的批准,因此他们一边向国家学位委员会申请本科专业,一边先开办了大专班。一年后,他们的申请得到批准后就将大专班转为本科班。这个班共有4名中国学生和5名阿尔及利亚的交流学生,这5名阿尔及利亚学生原本是安排去上海学习,当他们得知这个班是由郑荃老师负责之后,就一定要来北京学习。这个班后来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在国际制琴界影响很大。 从今年开始提琴制作专业又进行了专业细分,分为提琴制作、提琴修复和琴弓制造三个专业,在学科建设方面的拓宽有助于专业的细分。同时,今年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也开始招收提琴制作专业的学生,这将为今后本科生的培养打下很好的基础。 郑荃为人谦和低调,在提琴制作研究中心的大门旁他请人写了四个大字:“不苟一丝”。他说,这是告诉自己,同时也是提醒所有制琴专业的师生,做琴和做人一样,都要一丝不苟,永无止境地追求更高的艺术境界。 在国际制琴界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中国的提琴制造水平在近15年的时间里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对于形成中国的提琴制作学派,郑荃认为,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虽然东西方各有其文化特点,但中国与意大利在艺术方面都有丰厚的想象。希望将来在中国能够形成我们自己的风格,将东方的底蕴融入其中。 3年前,郑荃率学生们参加在意大利举行的国际比赛,意大利的评委看到刚刚打开的作品便说:“这是郑荃学派的作品!”这次比赛前20名获奖者中有7名是郑荃的学生,这种群体水平的提升对中国制琴界来讲更是一种可喜的现象。郑荃目前带有3名研究生和8名本科生,至今已有50多名提琴制作专业的本科、研究生和大师班进修学员从他这里学成毕业。 五 采访郑荃正值“两会”前夕,郑荃也格外忙碌。郑荃说,在人大工作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不断地学习才能够不断地提高自己。2005年郑荃在人大会议上与33名代表提出了关于制定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法的议案。郑荃认为,我国有着大量的民族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中医药、手工技能、口头文学、表演艺术、社会风俗、礼仪、节庆等,因为这些文化遗产是非物质的,所以更容易流失,更容易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建议制定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法,以法律的形式确认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地位,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提供法律保障。 郑荃讲了提琴制作历史上的一个事例,16世纪,欧洲小提琴制作使用的是一种非常原始的漆,制作难度很高。后来,印度和欧洲的贸易逐步扩大,其中印度的一种漆片进入到了欧洲,这种漆片的使用非常容易,配方简单且易干。于是,欧洲开始大量的将这种漆片制作的漆涂在小提琴上。过了许多年之后,人们渐渐地发现使用这种漆片的小提琴的音质不如从前,可是等到这个时候,人们再想找到原来的配方已经不可能了。在此后的300年时间里,人们尝试了各种方法,试图找到当时的配置,但都没有成功,这不能不说是提琴制造史上的一个遗憾。郑荃说,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往往会有这样的教训,很多事情在当时看起来似乎已经陈旧了,新事物带来的快捷方便使人们很轻易地将原有的东西抛弃掉,但是一个阶段过去之后,当人们回过头来看会发现原先丢掉的东西中有很多美的东西,但其中很多已经在人类前进的过程中遗失了。在文化多元性的今天这样的例子就更多。因此,这正是我们保护它们的理由。 相关专题:《人物》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