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生命科学院院长免职调查

　　随着2006年4月底上海媒体发表杨杰的免职消息，同济大学2004年全球公开招聘的8名院长中，两位外籍院长均以提前离职的方式结束了与同济的这场人才合作。

　　记者◎王恺 吴琪 插图◎李钺

　　被质疑的科学家

　　一件灰衬衣紧贴消瘦的身体，头发略微花白、单薄的腹部明显往里凹，更衬得背部微微驼着。免职事件后，同济大学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原院长杨杰一度成为媒体追逐的热点。5月11日记者在实验室门口“逮”到他时，他几小时前刚从北京出差回来，“我还有7个学生要进行论文答辩，实验室也有很多工作”。这位态度温和的学者几乎不知道怎样拒绝人，始终谦逊而为难地微笑着。杨杰现在仍然每天在实验室工作到夜里12点，将实验室的仪器检查一遍，关好灯，才放心地最后一个离开。

　　方舟子对杨杰的发难，发生在2004年10月23日，他在博客中国发表了《神秘的同济大学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新院长》一文，表明他的疑惑。他的言论在当时没有引起同济大学的注意。无论是正在高调引进人才的学校，还是被委以重任的杨杰，都沉浸在一种伯乐与千里马相遇相知的喜悦中。

　　杨杰的履历是否造假？直到2006年4月26日，上海的媒体发表了同济大学的书面声明，表示该校生科院院长杨杰的确已被免职，但并非涉嫌履历造假，而是行政能力欠缺所致。对于杨杰履历中有曾经担任科罗拉多大学“终身教授”一事，校方称是记者报道时理解错误所致，学校声明中说，“杨杰曾经担任科罗拉多大学的‘终身教职’，专业技术职务为‘助理教授’”。

　　杨杰对“造假说”显得十分无奈。他和学生们一起采用了一种无声的回应方式——在他领导的神经与应用医学研究所外，板报上贴出了一期介绍“细胞凋亡中心”的资料，有杨杰作为第一作者在《Science》上发表的文章、引用情况，还包括其团队的介绍和其他研究成果。他将博士毕业的时间由1998年写为1993年，杨杰解释到，“1989到1993年，我在日本攻读博士学位，但1993年有了在王晓东那里读博士后的机会。当时在日本的那所学校，要掌握两门外语才能拿到博士学位”，杨杰也不想失去王晓东那里的机会，就此去了美国。1998年学习德语后，才重新回日本拿了博士学位。

　　杨杰看着实验室外的板报说，“让大家自己去看吧，我们的教授团队，我请来讲课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对于在风波中被免职处理，50出头的杨杰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我的行政能力不好，可能还是因为我在国外呆了16年，太不懂得国内的做事规矩了吧”。被免职后，在接受《东方早报》采访时，他恍如古代士大夫一样经常念着两句诗:“甘为兴国死，何惜权贵留。”并且把这两句诗念给记者，也许是怕记者记错，他仔细地强调，是“贵州”的“贵”。

　　被高调招聘的院长

　　就性格而论，杨杰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也从来不给人高调的感觉。在2004年杨杰参加同济全球招聘第三轮面试时，他并没有侃侃而谈的架势，给在场教授的强烈印象是，“这是个书生气很重的人，甚至不怎么会表达”。

　　但是，全场10个人全部给了他高分，杨杰优良的背景和前端的研究方向，使大家不由得对他充满了信心。虽然全是生命科学方面的权威，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完全清晰杨杰在“细胞凋亡”方面的研究。按照学院的想法，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支持起学院大局的人，最好是肿瘤学方面有造诣的专家——同济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目前最缺的就是肿瘤研究这块，校领导也为这次专门准备的招聘会感到兴奋，“大家都觉得有了这么高级的人才，同济的生命科学可以与复旦、交大竞争了”。

　　按照上海高校间认定的排序格局，总体实力上“复旦老大，交大老二，同济老三”，日渐增多的“海归”们，也使得高校间开始了人才引进的竞争。复旦生命科学院2002年10月开始全球公开招聘院长的举动，曾经一时成为媒体追逐的热点。在这种背景下，“同济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的成立，颇有传奇性。

　　1949年前同济大学由五大学院组成，解放后的院校调整却使医学院整体搬离。于是，恢复医学院成为同济校长级人物的一个梦想。80年代，同济采取“曲线救国”的方针，从各个系调了一批教授，研究生物力学、生物材料，做交叉学科的研究，先成立了不在编的“生物学工程研究中心”。到了90年代吴启迪任校长时，恢复医学院的梦想更强烈，1996年，同济大学利用上海

　　急于获得学术地位的新建学院，在没有本科生的情况下，先招收研究生，从上而下地进行开辟，“国内外的教授都可以带项目来，在这里重新建设自己的实验室和研究领域，相比起别的学院，非常开放”。2000年，铁道大学医学部并入，同济大学医学院终于成立，与生命科学学院合作成立了“医学部”。

　　吴启迪利用同济校友会的机会，动员中科院生化研究所蛋白质领域的三个院士到这里开设实验室，学校投资1000万元办实验室，研究人员要谁就给谁，所谓“柔性引进”，所有的成果由中科院和同济一起享用，“他们代表着国内在这方面研究的最高权威”。当时校内外最常用的一句名言就是:“21世纪的同济不能在生物科学领域没有发言权。”

　　一名教授记得吴启迪做起这些甚至不避嫌，为了让刚成立的本科班申请到国家基地班，她自己跑教育部疏通关系，“当时她就说，要战略进攻啊”。当时大家都觉得不可能，因为许多基础比起这里好得多的学校都没申请到，包括上海的二医大，谁也没料到同济能拿到这名额。别的学校讽刺的话是:“你们倒是无中生出有来了。”

　　“2002年，其实已经基本定下了同济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的三个原则:小规模、高水平、有特色。即使是白手起家，也要和交大、复旦争一争高下。”当时，学院已经有了几个高等级实验室，就是缺乏肿瘤研究的专家。

　　而杨杰的细胞衰亡研究是国际上最新研究方向，刚好填补了学院这项空白，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他的具体研究，但是“生物科学发展太快了，我们只用考虑方向正确就可以了”。杨杰也认为国内院士不懂他的研究，他说:“我的方向太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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