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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散发小广告少年调查:为生存游走在灰色地带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31日11:39 新民周刊
上海散发小广告少年调查:为生存游走在灰色地带

给你没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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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散发小广告少年调查:为生存游走在灰色地带

卡娃老板大多挂靠在二级代理票务公司


上海散发小广告少年调查:为生存游走在灰色地带

外地来沪游客展开了厚厚一叠卡片告诉记者,在南京路步行街行走了数百米就拿到了这么多小广告


上海散发小广告少年调查:为生存游走在灰色地带

外滩“卡娃”的“抢逼围”战术令游客不胜其烦


  策划/胡展奋

  可以有“中国1000个赚钱项目联展”;可以有各路饕餮的“大胃拼吃”;可以有“博客世界杯大赛”;也可以有 “一分钟狂赚100万奇迹”。

  但是,我们仍然得关注“卡娃”。

  尽管他们那么“纳米”,那么“底栖”,然而根据“蝴蝶效应”,只要他们存在,城市就不会没有感应。

  且看,一张小小的卡片,就能使城市为之不安。仅2005年,上海市城管部门收缴的非法小广告卡就有24吨。“ 小广告”每张平均重1克,以一吨100万张,每张长10厘米计,24吨卡片可以从上海铺到哈尔滨。

  当年孟尝君“食客三千”,如今的上海恐有“卡族三千”。“卡族”绝大多数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甚至更小,故曰 “卡娃”。

  “卡娃”的身影几乎无处不在,他们渗透了陆家嘴、淮海路、外滩等一切繁华地段,渗透了地铁、火车站等一切交通要道。

  一张张小小的小广告卡不仅影响市容,背后更传递着利益信息:办假证、卖机票,揽假货,黑广告……

  时间一久,“卡娃”们竟也形成派系,将我们的城市隐性地分割成他们的一个个隐性的“水泊梁山”,利用管理部门的执法尴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卡娃”令人不安,但也值得同情:小小儿郎,本该念书,甚至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究竟是什么不可抗的原因,让他们受雇黑手,风雨为餐。

  宏观地看,未来几年将有2亿多农民融入城市。“卡娃”,何尝不是中国农村剩余劳力向城市、向沿海转移的一支“ 斥候”,一支游骑。

  “亚文化”也好,“问题少年”也罢,“卡娃”并不明白自己的属性,并不知道城市对他们的关注,为了生存,他们整天游走在灰色地带,小小年纪学会抽烟,学会欺诈,甚至,泡发廊、闯赌窝……

  “卡娃”与城市,谁说不是另一组的鱼水关联?

  还是那句很老的比拟: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水,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泪,因你在我心中。

  让我们以现代人的博爱,关注“卡娃”。

  上海淮海路“卡娃”生态

  上海滩上的“卡娃”分属两个不同派系,从徐家汇到淮海路,也就是地铁一号线沿线以及浦东东方明珠广场是“南方派”的地盘;南京路西起静安寺,东至外滩是“中原帮”的天下。人民广场是两大帮系的缓冲地带,只有在那里,双方的人相遇才不会发生斗殴。

  撰稿/杨 江(记者) 梅璎迪

  “小胖子”的“威严”

  5月14日,下午两点多一点的时候,淮海路襄阳服饰市场对面的襄阳公园门口发生了一点小的骚动,这天是母亲节,一家女性用品商店派出了几名红衣少女提着花篮站在路边给过往行人中领着孩子的母亲们赠送玫瑰,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邋遢男孩也嬉皮笑脸地贴过来索要。

  红衣少女护着花篮不肯给:“你发你的卡片去,我这花只能送给做母亲的人!”男孩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冷不丁从女孩花篮中抢了一支,见女孩委屈地拉长脸,男孩又叉开双腿,挺起肚子,双手撑腰:“你看,我这样子起码怀孕三个月了。”

  邋遢男孩是在这条街上发打折飞机票广告卡的一名“卡娃”,人称“假东北”,因为他总是说自己是东北人,却又不幸被另一些“卡娃”识破真实身份,因此送给了他这样一个“雅号”,“他怕人欺负,因此总拿东北二字来唬人”,“卡娃” “小不点”说。

  这边,被戏弄的红衣少女哭笑不得,另一边,“假东北”已经瞄上了一名时髦的上海小姐,上海小姐穿着低胸装,提着购物袋,一路飘香。

  就在上海小姐路过公园门口的一瞬,“假东北”一个箭步,挡在上海小姐右前侧,女孩吓得赶紧止步,就在这一瞬, “假东北”一只手已经伸到姑娘的胸前,将一张广告卡片“送进”衣内。

  上海小姐尖叫着退步,还没缓过神,“假东北”已经闪至四五步开外咧嘴坏笑,姑娘顿时满脸绯红,怒目圆睁骂了几句匆匆走开。

  “假东北”的眼神还没有从上海小姐的背影中转回的时候,他的小腿已经从后面挨了狠狠一脚。

  踢他的是一个哈韩穿着风格的胖胖的男孩,“假东北”有些恼怒,但他面部肌肉抽搐又显僵硬,显然不敢发作。胖男孩也是一名“卡娃”,人称“小胖子”,在这条街上“道上混的”都知道这家伙是个人物!

  “干吗踢我?!你发你的卡,我发我的卡,又没碍着你……”“假东北”嘟嘟囔囔。

  “小胖子”又是飞起一脚,被“假东北”躲开,“你这样胡搞就碍着我了!想在这条街上混,就得给我守规矩,发卡就发卡,你占人家小姑娘便宜干什么?!”

  “假东北”不敢再言语,灰溜溜转开了。

  由于毗邻地铁一号线陕西南路站,紧邻百盛百货、巴黎春天和二百永新共同构筑的淮海路商圈,襄阳路服饰市场成为上海人流量最为密集的“淘货”宝地,有统计,襄阳路市场人均日流量达5万之巨,甚至成为外籍游客到上海的必游之地。

  由此,在人气火旺的襄阳路服饰市场一带便常年游散着近20个散发打折飞机票广告卡的“卡娃”。

  “小胖子”就是记者要找的人,按照此前一名“卡娃”的介绍,“小胖子”是这一带甚至在上海“卡娃”族中都颇有声望的一个“老大型的人物”。在这条街上,只要向任何一个“卡娃”或者“黄牛”打听“小胖子”都可以找到他,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卡娃”听到“小胖子”三个字都心生敬畏。

  “看不顺眼就打!”这是“小胖子”后来对我们的解释,所谓看不惯,往往都是因为这些“卡娃”坏了规矩,比如“ 假东北”那样的举动,“各有其道!发卡就好好发卡,搞那些鬼名堂只会惹麻烦!”

  介绍我们跟“小胖子”认识的是“卡娃”“小四川”,不久前做建筑工调查时,记者曾到一个建筑工的宿舍蹲点采访,“小四川”当时就借宿在那边。

  我们开门见山亮明身份,“小胖子”果然如介绍的那样,很仗义,只要不坏了他的规矩,还是非常随和的。

  “小四川”跟“小胖子”说:“这个记者不嫌农民工的宿舍脏臭,挺尊重建筑工的。”“小胖子”接过一根烟,笑道:“这就好。想暗访的记者见多了,当我们傻瓜啊?!道上走的,看一眼就清楚!你不暗访,明着来,是守规矩的人。”

  “上海滩发卡的人中数我做得最好,每个月一千多元工资,在上海,可以说你找不到第二个!”这个脖子上一道显赫刀疤的18岁男孩几乎悉数将“卡娃”的内幕告知记者。

  辍学来沪

  “小胖子”姓陈,来自甘肃,按照与他的约定,我们不公开他的名字。3年后的今天,“小胖子”依然记得当初从老家到上海的情形,他用“悲壮”二字来形容。

  我2003年离家出走到上海时才15岁,但我是深思熟虑后才作出这个决定的。老家在甘肃农村,穷得叮当响,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父母每年在家种田丰收的话也挣不到两千元,甘肃那边又是出名的干旱,要是遇上一个灾年,那就得指望救助了。

  因此,从我上小学时起,父母就常年在外地建筑工地打工,一年到头只能见到他们一次。2003年,哥哥考上了大学,他是学钢琴的,一年费用起码一万五千元,爸妈打工一年也供不起他的学费。

  姐姐本来也考上了一所北京的大学,但是家里实在太穷,最后放弃了,但姐姐不愿意这样一辈子守着那片黄土,于是一边打工一边复习。

  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成绩其实很好,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班长,但这么多年,我一直一个人守在家里,冷冷清清,有个心思也找不到人说,越来越抗拒这个家,害怕那种孤独的感觉。

  这一年腊月,我渐渐萌生念头到上海打工。我想用我的力量支持哥哥姐姐念完书,因为我的成绩虽好,但是没有他们好,我担心万一我考上大学,将来毕业找不到工作,那这几万元学费就等于扔水里了。

  我觉得哥哥姐姐靠我的支持念书,以后工作了会帮我一把的。从萌生念头到最后离家出走大概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没人发现。

  那一阵上课的时候,老师不管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不回答,哪怕问我一加一等于几我都说不知道,我的反常引起了老师和同学的不解,但我每次微笑着回答:“没事!”

  春节越来越近,寒假快放了,爸妈和哥哥姐姐马上也快回家了,我要赶紧行动。这一天,我到学校后,老师问的所有问题,我都抢着一个人回答了,老师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了?我说,没什么,老师。其实我自己心里明白,这也许就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念书了。

  下课后,我就回家了,家里根本没什么可以收拾的,我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足足三页纸。我告诉他们我辍学的理由,并告诉他们我到上海来打工,要他们不要找我,就算找到我,我也还是会跑回上海的。

  我把信压在床头柜上,拿了几件衣服,花5块钱买了十几个馒头就锁门出发了。我一直没有哭,我把家里的牛托给了邻居,撒谎说要去学校住,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和我一起偷偷走的还有村里的另一个伙伴小华,他倒不是因为家庭困难,而是因为不想念书了,想早点出来赚钱,在我们那里,小孩子到了十四五岁后就到城市打工的人不少。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随身只带了五六十元钱。我买了一张到甘肃省内天水的火车票,然后一直坐到上海,中途几次被人发现逃票,被列车员从前一个门赶下来,我就从后一个门钻上车。

  我们俩就这样一路和检票员捉迷藏,因为没有票,担心被抓,到上海后,我们从火车站后面的围墙上爬了出来。

  这是“小胖子”第一次到城市,看到满街的高楼大厦,他傻眼了,“天啊,我不是到了天堂吧。”

  “小胖子”至今还记得初到上海时的阴冷。因为没有出远门的经验,腊月的季节,他只穿着一身校服,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两个孩子在火车站一带不知所措。

  他们去应聘饭店的服务员,但人家都以“不能雇用童工”为由拒绝。夜晚,两个孩子就睡在地铁出口、商场屋檐下,没有被子,就找马粪纸、塑料袋把自己裹起来。

  两天后,所有的馒头吃光,盘缠也用光了,可工作还没找到,两个孩子慌了。就在“小胖子”躺在火车站天桥上望着下面的车流发呆时,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

  “一看你这身打扮就是从乡下来的,没饭吃?跟我发卡怎么样?包吃包住,每个月给你500元。”

  500元!在老家,一个成年工在工厂打工一个月也不过300元,“小胖子”兴奋地连连点头。

  就这样,他走上了“卡娃”的道路。

  混进“江湖”

  “小胖子”一开始并不知道发卡是怎样的一个工作,他连飞机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对飞机票打折有什么概念了,因此,他惴惴不安地问那个男人,“这么高的工资,我不懂怎么办?”

  男人笑了:“傻子都能发卡!只要看到像老板的人,递上一张卡片就可以了!”“那什么样的人才像老板?”小胖问,“就是穿着光鲜、夹着公文包、拿着手机的。”男人对他的无知有些恼怒。

  2003年的时候,上海街头发小广告卡片的人还不是很多,应该说刚刚兴起,因此人们对这些“卡娃”并不十分反感,重要的是那时这些孩子还蛮守规矩,轻易不敢冒犯行人。

  “小胖子”他们就住在老板租的房子里,那是火车站北广场附近的老棚户,两个孩子挤在一个小房间,每天早上7点多喝一点稀饭就出发,一直发到夜里七八点钟,他们不敢偷懒,因为老板就在附近看守着他们,谁知发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出事了”。

  老板吩咐我们看到城管和警察来了就要拼了命跑,但是我们哪认识什么便衣啊,有时候城管也穿便衣的,那天,我和小华正在发卡,老板在附近忽然叫了一声“快跑”,我跨过马路上的栏杆就跑到对面去了,小华慌乱中跑反了方向,一头扎进城管怀里。

  小华被警方送到他一个在苏州打工的亲戚那边,接着又被送回了甘肃,从此再也没有来上海,他回到甘肃的时候,我爸妈也刚好回来过年,看到我留的那封信,满世界找我的线索。

  我给家里挂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上海找到工作了,工资很高,每个月有500元,妈妈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哥哥也愧疚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小华和我一起工作过,所以我家人就都相信了我的话,他们要来上海找我回去念书,我说你们要是来,我就躲起来。

  父母也就放弃了,不久就是春节,我没有回去,看到城市里很热闹,我心里难受,没敢给家里打电话,老板特意给我加了几个菜。

  “小胖子”说,过完年,家人又各奔东西,背起行囊各自谋生活去了,而他也逐渐在上海“卡娃”中树立了自己的地位。

  他连续两年没有回甘肃,每个月省吃俭用,除了买书花些钱,其余的都寄给了念书的哥哥。

  在那个将他领进“发卡族”的男人那边,“小胖子”做了一年多,后来发生了一次争吵后他甩手不干,投奔到一名山西老板手下。

  2004年,做打折机票生意的老板开始多起来,竞争激烈,我这个人应该说是比较聪明的,我会看人,别的小孩子一天发几百张却没有一个顾客买票,我一天发一百张,就起码有三四个人打电话去问票价。

  这样,老板就把我的工资调整到了600元一个月,因为出道较早,我在卡娃中逐渐有了一点声望,有一次,一个小伙伴被人欺负,我跑去帮他打架,浪费了一个小时,老板一直在监工,月末说要扣我100元旷工费。

  我一下子火了,你个大老板一年赚十几万元,100元对你不算钱,对我而言就大了,我冲他发火:你干的什么买卖,你自己也清楚,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自己掂量。你要是不把钱给我,我把你这里砸烂。

  老板到底害怕了,赶紧息事宁人。我就到了现在这个山西老板这里。

  “小胖子”现在跟的这个山西老板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因为他工作勤恳、聪明、为人仗义,老板对他很器重,见面第一天,“小胖子”叫她老板娘,老板说,以后就叫我姐,我给你每个月700元,包吃包住。

  他还是住在老板租的房子里,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公寓楼,每个月三千多元房租,老板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衣服也可以借老板的洗衣机洗,房间内还有空调、电视。

  从此“小胖子”铁心跟着这个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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