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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晋交界新型毒品调查:毒品在欠发达地区流行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21日14:37 新民周刊
陕晋交界新型毒品调查:毒品在欠发达地区流行

记者在稷山农家找到了这些伪装成农用物资的“块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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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晋交界新型毒品调查:毒品在欠发达地区流行

稷山警方收缴了成麻袋装的“吗啉呱”


陕晋交界新型毒品调查:毒品在欠发达地区流行

戒毒过程中,医患交流非常重要


陕晋交界新型毒品调查:毒品在欠发达地区流行

一个知情人士向记者演示“面面儿”的吸食方式


  海洛因老矣!

  初获此讯,我们的心情之微妙一如获悉大毒枭昆沙投降,几分庆幸,几分疑惑,夹杂着几分不安。

  那就是,故事没完,谁为继欤?

  我们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国家禁毒委有关负责人最近指出,受国际国内因素的影响,我国毒品问题又出现了蔓延的趋势。传统毒品海洛因的传播渐现颓势,而滥用新型毒品问题近年在中国正呈不断扩大蔓延之势,而且吸食群体正迅速走向低龄化、低收入化。吸食摇头丸,氯胺酮等毒品场所正由迪斯科舞厅、KTV等逐步向茶吧、咖吧、网吧、酒店、宾馆等蔓延,甚至出现了家庭派对群体吸毒的现象。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新型毒品正逐渐从经济发达地区向经济相对欠发达地区扩散蔓延——

  浩荡的黄河,在东经110°附近果断地将黄土高原一切为二,东为河东,西为河西。

  东为晋,西为陕。

  一种名为“面面儿”的新毒品在陕晋之间游荡。

  一种名为“忽悠悠”的新毒品在河东河西忽悠。

  “忽悠悠的面面儿”,显然比海洛因年轻而且野性十足,在广袤的黄土高原、在偏僻的农村和小镇,仿佛只一夜的工夫,原野、沟壑、山涧和峁梁,都被一种颓废的枯黄和残红所覆盖。

  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又开始了。当禁毒的剑锋再次扫过三晋大地时,《新民周刊》记者再次到达调查现场。

  河东河西“忽悠悠”

  陕晋交界“新型毒品”调查

  “忽悠悠”通常都是毒品制造者通过人工的办法合成的,民间都认为它不算毒品,事实上,因其成分相当不稳定,给吸食者带来的危害也难以估量。

  撰稿/胡展奋(记者) 杨 江(记者) 特约撰稿/晋 瑛

  香烟般便宜,味精般普及

  没有人能够看见草在生长,也就没有人能够看见毒品的浸润。

  它们的出现完全是一种“阴燃”状的地下蔓延,像墨渍的洇染一样。“大概已经有十来年了吧”,黄河边的河津市“老不死拉面店”老板王耀东回忆说,好多年了,周围都是吸食“面面儿”的人,就像吸香烟一样人数众多而且普及,快变成一种风俗了。

  在当地,人们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时如果待客没有“面面儿”,就像南方的宴席上不放一包名烟,都是很没面子的事。

  走进当地人家,“面面儿”和糖果一起放在桌上,宾客随到随取,放一点儿白色的“面面儿”在锡纸上,拿过一支像雪茄一般粗的中空纸筒,随着打火机的来回烘烤,一股白烟就被吸进嘴里,整个屋子甚至走廊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药片味。

  6月13日,在记者下榻的临汾市“红楼宾馆”里,“面面儿”的味道充斥走廊,那是打麻将的客人们悄悄在吸食,尽管房门紧闭,但是类似“爆米花”的味道还是从门缝窗隙间逸出。

  说它们像“爆米花”只是一种类比,事实上它们还夹杂着一种“药腥”,常人一闻脑门发胀,绝没有那种粮食的焦香味。

  铝业发达的河津市曾经是“面面儿”的重灾区,但如今“面面儿”普及和蔓延的已经不仅仅是河津了。山西运城市下辖的稷山、万荣两县,忻州市的五台县、繁峙两县以及临汾市的乡宁和吉县等几个县甚至和河津隔河而望的陕西省的韩城市、大荔县都有大面积吸食“面面儿”的状况。

  “每逢红白喜丧,主人便拿出一大包‘面面儿’让村人吸食分享。有远客上门,也用这个款待。”2006年6月13日,山西河津市小梁乡的一位村民向《新民周刊》记者证实。在当地一些乡村,全家老小以及亲朋好友团团围坐,一张锡纸、几根吸筒,大家一起吞云吐雾,悠哉游哉,已成为了当地群众见怪不怪的一道荒诞风景。

  “在我们这里,人们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时,如果待客没有‘面面儿’那是很没面子的事儿!”村民老吴说。

  宾馆、饭店、茶馆、网吧、游戏房……但凡客人走后的桌上还残留着一堆堆锡箔纸和黑渣的,那准是吸食“面面儿”的现场。

  曾几何时,“面面儿”的吸食在当地已经达到了像香烟一样普及的程度,甚至像味精一样,“家居必备”。

  山西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一位人士向《新民周刊》记者介绍说:“面面儿”又叫安钠咖,学名苯甲酸钠咖啡因,是由苯甲酸钠和咖啡因以近似1:1的比例配制而成的。其中咖啡因起兴奋神经作用,苯甲酸钠起助溶作用以帮助人体吸收。安纳咖作为兴奋型的精神药品,临床上用于治疗中枢神经抑制以及麻醉药引起的呼吸衰竭和循环衰竭等症,它通过兴奋中枢神经调节大脑皮层的活动。安纳咖还有一定的解热镇痛作用。长期使用安纳咖除了会产生药物耐受性,需要不断加大用药剂量外,也有与咖啡因相似的药物依赖性和毒副作用,因此也是受管制的精神药品,属于国务院规定管制的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精神药品,非法制造、贩卖安纳咖同样构成制造、贩卖毒品罪。

  问题是,在山西运城地区的河津市、稷山县、万荣的一些地区,安钠咖这种毒品,10多元钱就可以买到香烟盒那么大的一块,30元,可以买到口罩那么大小。吸毒工具则是一个纸卷的吸筒,废弃烟盒的一张锡纸,外加一个廉价的打火机或者一截点燃的烛头,就可以完成吸毒的整个过程。

  “一斤‘面面儿’只有120多块钱,一天抽一克的瘾已经很大了,但是就算这样,还可以抽上一年半的时间,平摊下来一克才2角多,一天2角多的消费,比抽烟还划算得多!我们这儿很多人都吸这个。”稷山县化峪镇傅家庄的一位女村民这样向记者介绍。

  另一位村民指着家中饭桌上一个绿色塑料匣子对记者说:“面面儿就放在里面,你可以试试,不会上瘾的。”

  根据稷山县公安局提供的线索,我们于6月14日下午“摸进了”位于县北吕梁山脚的化峪镇傅家庄。

  进庄的路崎岖而且尘土飞扬,道路两旁的麦子已经陆续收割,路上到处是农民摊晒的新麦和麦秸干,初夏的风习习而来,成群的羊,踌躇在麦茬地里,宁静而丰收的田野,没有迹象显示这里是一个著名的毒品转运站。

  公安部门提供的线索是当地一对失聪姐妹和一个外号叫“拐三”的瘫子,在公安局禁毒支队的档案里,他们已是资深制贩毒者。

  “我们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呢?”缉毒负责人老赵摊着双手一脸无奈:都是残疾人,怎么处罚?拘留也罢、判刑也罢,那个“拐三”,双腿都瘫痪,进出都要人抬肩扛,怎么服刑……更何况法律制裁的门槛设置太高,刑法规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咖啡因50千克以上不满200千克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走私、贩卖、制造咖啡因200千克以上的,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简单地说,贩卖“面面儿”50公斤才能判三年以下徒刑,“拐三”他们的“面面儿”库存从来不会突破这样的界限……

  “面面儿”有各种规格,有粉状,有条状,有块状。失聪姐妹正在翻晒“面面儿”的“傅家庄版”——“块块”,阳光强烈,只要两天就可以晒透。

  失聪,而且还语言不通,彼此根本无法交谈。

  如同山芋干,又有点像绍兴香糕的“块块”是面面儿的一种包装新品,狭长形,宽长如拇指,也有碎裂而不规则的,它们最后将被装进化肥小包装的彩色塑料袋,外观就是一袋袖珍花卉化肥,极其隐蔽。

  我们要寻找的“拐三”已经快60岁了,一提他的名字“三娃”,所有的乡亲都会指着那破旧的小屋说,在屋里呐。

  院子非常破落,为了避免“职务犯罪”之嫌,我们只说“想看看货色”。

  正在院子里打牌的“拐三”非常倨傲地看看我们,显然看出我们不是当地人,而且形迹可疑,但是仍然有恃无恐地往里间努努嘴:自己进去看!

  我们看到的“面面儿”的外包装,是彩色的铝塑袋,上印“棉花专用多元绿叶肥”——“整枝膨桃三不落”。手一捏,里面都是块状物。

  每袋30元,约重20克。双腿瘫软得像皮虫一样的“拐三”瞥了我们一眼,撇撇嘴,说,买不买都无所谓。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你们是条子,我也不怕。

  傅家庄是一个拥有200多户农民的自然村。植被极少,路面很烂,看那路有多糟,就知道它的经济实力不会强。

  河津市的门户网站有专门介绍河津本地风俗习惯的一页,在题为“禁忌陋习”的一节里,吸毒与冥婚等几项被列为当地的几大陋习。

  河津市赵家庄乡派出所所长宁英奎告诉记者,从公安方面的资料来看,当地吸食“面面儿”的最早时间可能要上溯到上个世纪80年代,最疯狂的时候应该是90年代中期,当时国家的相关法律还未将安钠咖、咖啡因等列入毒品行列。

  但是被社会舆论关注,却是最近几年,因新近被发现流行而著名,因此有“新型毒品”之称。

  “最早可能是从矿上开始流行起来的,大约是80年代吧。当时矿上工人因为劳动强度太大,为了振奋精神,下井前都吸这个东西,说吸这个提神解乏。后来就慢慢传开了,90年代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抽这个东西。”当地的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

  20世纪80年代后期,此种毒品首先被河津煤矿的一些工人所吸食。毒品的初级合成以“安钠咖”、“吗啉呱”(又叫异烟肼,抗结核病的经典用药)和某些维生素粉混合而成。到了90年代中期,为更方便地吸食,贩毒者便将其熬成了膏剂,制块后晾干以供吸毒者吸食。也有制成绒状或片型的,有的还在里面搀和了罂粟壳之类的东西招徕吸毒者。曾经瘾性不大的“面面儿”,在暴利的影响下逐渐向更高一级的毒品靠拢。

  现在,河津市不加“大烟”的“面面儿”吸引力逐渐变小,而临汾市乡宁县等地新出现的加了罂粟壳之类成分的“黑面面儿”似乎更受欢迎。

  山西省繁峙县的“面面儿”当地又称料面,据查还兑了海洛因。

  开长途车的司机也是吸食“面面儿”的主干人群,一位乡宁县的大车司机毫不掩饰地对周刊记者说:“开车的容易打盹。抽这个东西可提神了!现在我们那边基本不抽河津的‘面面儿’,我们乡宁这边的多好,加了罂粟壳的抽着要香得多。”

  一位熟悉“面面儿”历史的乡宁县知情者似乎更加感叹于抽“面面儿”方式的大大“进步”:“80年代的时候,哪有气体打火机呀,锡纸也不像现在那么好找。我的一个亲戚当时怎么吸呢?那时只能用煤油灯,但煤油味太大。没办法他就把布条用浆糊粘在一起晒干了,切成小片,然后再找一块光洁的铜片。每次吸时把油灯点着,把‘面面儿’放在铜片上,把布片点燃,用那个火烤就不会有油烟味了。”

  “在长达数年的吸毒过程中,吸毒的工具与式样也层出不穷,花样迭出,有自制的、专制的,也有随意卷个纸筒的。有什么也不用,直接吸入口中的,还有的吸毒者异想天开,口中噙上一口水,吸起来咕噜咕噜作响,像抽水烟一样在水中过滤的。”这位人士说。

  事实上,从铜片到锡纸,从煤油灯到气体打火机,吸食与方式的多样、方便更加推动了“面面儿”的蔓延。

  这种蔓延后果是令人震惊的。河津公安局的一份官方报告称,河津曾经是“面面儿”的重灾区。

  事实上,“面面儿”的普及和蔓延已经不仅仅是河津一地。记者从另一份资料看到,如今山西运城市下辖的稷山、万荣两县,忻州市的五台、繁峙两县以及临汾市的乡宁和吉县等几个县甚至陕西省的韩城市都有大面积吸食“面面儿”的情况。群众性的吸食毒品“安钠咖”,蔚然成风,已达到了为人们司空见惯、熟视无睹的地步。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了吸食毒品“安钠咖”的行列。又随着煤矿打工者在全国各地的频繁交流往返,此种毒品正在形成泛滥之势向更大范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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