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国内新闻 > 法律与生活专题 > 正文

一名脱逃犯的“黑白神话”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22日11:14 《法律与生活》杂志

  文/江峰

  三次脱逃,两次伤害致人死亡,加刑31年零6个月,周成祥创造了罪犯的黑色神话。

  四次被评为省积极改造分子,七次减刑12年,通过自学,不仅摘掉了文盲帽子,还拿到四个劳动等级证书。同样还 是周成祥,他又创造了罪犯的新生神话。

  是什么,让周成祥创造了他的“黑白神话”呢?

  服刑21年,横跨三个年代,周成祥成了湖北省监狱系统里年龄最“大”的“监狱人”,他已记不清有多少和他一起 服刑的人离开监狱、回归社会了。时间久了,周围的村民都认识他,偶遇时,他们不忘搭上一句:“周成祥,还没回去,真要 把牢房坐穿呀?”

  听到这话,年过不惑的周成祥不免有一种落寞感。他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意妄为了… …

  但时间永远不会朝后走,它在记录着周成祥个人特有痕迹的同时,也在更广阔地记录着中国司法前进的履印。

  “听人说看守所打人,打得凶得狠,我怕,就跑了”,心存着对看守所、监狱的恐惧感,周成祥一逃再逃

  二十世纪80年代中后期,虽然中国改革正大步朝前迈进,但“劳改农场”还是一片未涉足的领域。提起它,人们总 不自觉地和《愁啊愁》、《铁门啊铁窗铁锁链》这样的歌曲中所描写的情景相对比,认为那里很黑暗、很恐惧。

  来自重庆的周成祥也不例外。自小没读过书的他养成了偷窃的坏习惯。1985年,他因盗窃罪被湖北省利川县人民 法院判刑7年。就在被羁押期间,他的一位“室友”告诉他:“关到这里的人都要挨打,有的还未判刑就被打死了,我们还是 跑吧。”

  这句话让周成祥不寒而栗。从小到大,他就因逃学而受尽父母的打骂,那种滋味刻骨铭心。

  还是逃吧!打定主意后,第二天,周成祥和这位“室友”趁中午放风时间逃出了看守所。脱逃在外,他又重抄旧业, 在电影院门口偷了几辆“永久”牌自行车。

  但没过20天,他便被当地派出所抓获。就在警方带他回派出所的路上,周成祥利用中午吃饭之机再次脱逃。经过一 天布控,他最终还是被警方送进了看守所。因犯脱逃罪和盗窃罪,他被加刑7年半。

  1986年,周成祥被从利川县看守所调到沙洋荷花垸监狱服刑,临行前一个晚上,“室友”不忘交代:监狱比看守 所还要黑,到那里要会耍“滑头”,不然会被打死的。

  室友的话让周成祥对监狱更有了莫名的恐惧,带着这份恐惧,服刑之初,他表现得特别老实,改造中规中矩,劳动上 不怕脏,不怕累,多次受到监狱民警的好评。因表现积极,他被减刑1年零9个月。

  然而好景没有维持很久。经过三到四年适应,周成祥逐渐融入了监狱生活,并对监狱有了重新认识:监狱警官几乎不 打人,但犯人之间打架斗殴却时有发生,所以不能太老实,否则就会受欺负。

  认识的转变也使周成祥的胆子变大,他已不满意中规中矩的改造方式,而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使他的改造观极大地偏 移了方向。

  “抽抽红塔山,喝喝竹叶青,再穿一套西装,我觉得监狱生活不比外面差”,周成祥不断“变脸”,最终当起了“牢 头狱霸”

  二十世纪90年代初,《监狱法》还未颁布实施,监狱整体条件较差,监狱民警一手要抓改造、一手要抓生产,因此 日常管理相对粗放,罪犯劳动“自由度”比较大,这给了某些罪犯特别是事务犯(代替民警做某些工作,具有一定职权的罪犯 )“钻空子”的机会。

  因积极改造而取得监狱民警信任的周成祥被安排到砖瓦厂柴油室做保管工作。这在罪犯中自然是个“肥差”。一部分 人开始讨好周成祥,要他给予某种便利;但也有一些罪犯根本不买周成祥的账。

  一日,一名姓付的武汉籍罪犯对周成祥说:“搞个保管有个屁用,烟没得抽,酒也没得喝,穿得脏不啦唧的,搞鬼! ”

  那段时期,因监狱条件不是很好,对很多罪犯没有做要穿囚服的硬性规定,所以,在最基层的罪犯中,衣着往往也代 表了另一种潜在的身份。

  姓付的罪犯的话刺激了周成祥的虚荣心。他想想周边的罪犯,一部分人还真有能耐,过得很“潇洒”,就拿这位姓付 的罪犯来说,抽烟喝酒不说,衣服还穿得特时尚,皮鞋也擦得亮光光的,如果不是剃着“光头”,很难想像他就是一名罪犯。

  周成祥心想:这样下去肯定会被“看扁”,不行,我要改变形象。

  还有一件事让周成祥无法释怀。他本应拿到手的第四个表扬(四个表扬可以呈报减刑),只因监区跑了人,便被取消 ,因此他也失去了减刑资格。

  胆量的增大,心理的失衡,周成祥又做了一件让民警想不到的事情。1992年9月,他利用管教民警外出之机,将 厂里1080公斤柴油秘密卖给天门市多宝镇一位村民,获得了1400元的“黑色收入”。

  1400元,在1992年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有了钱后的周成祥变得“潇洒”起来,他经常利用加夜班之机到附 近商店买烟抽、买酒喝,为了“回应”姓付的罪犯的话,他还买了一套西装和一双皮鞋。

  抽着红塔山烟,喝着竹叶青酒,再穿上一套西装,经过物质包装的周成祥很自然就成了罪犯中的“大款”,就连姓付 的罪犯也对周成祥刮目相看。私底下,他召来几个罪犯对周成祥说:“以后你就是老大,我们听你的。”

  这句话甜到了周成祥的心坎上。很长一段时间,周成祥沉浸在这种“老大”生活里。他甚至在想:减不减刑都无所谓 ,这种日子倒比外面要舒服得多。

  周成祥的“潇洒”引起了民警的警觉。1993年8月的一天,砖瓦厂领导突然决定对周成祥保管的柴油进行盘查。

  得知消息,周成祥猛然一惊,但迅速又冷静下来,他谎称弟弟出了车祸,在多宝镇住院,生命危在旦夕,要民警带他 一起去看望弟弟。

  带班民警没有细想,随即骑上自行车带他去多宝镇。但就在路上,周成祥抢过民警自行车再次逃出了监狱。

  但不到一个月,周成祥再次被抓,此次被加刑4年半。同时,他被列为省监狱局顽危犯。

  按理说,周成祥应该汲取教训,但此时已习惯当“牢头狱霸”的他根本不理会警官的教导,经常破坏监管秩序。

  在1994年和1995年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制造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分别伙同其他罪犯将两名罪犯 体罚殴打致死。

  这两起事件极其恶劣,周成祥等罪犯也受到法律的严厉处罚,分别被加刑10年。

  至此,周成祥累计被加刑达31年零6个月,累计在禁闭室被关押达4年之久,创造了湖北省监狱系统加刑的最高纪 录,同时他常年被列入湖北省监狱系统顽固犯、危险犯“黑名单”。

  “不足四平方米的禁闭室成为我的炼狱所,我到底是新生还是毁灭”,随着监狱管理日益规范,周成祥也开始了绝地 自救

  1994年12月20日,《监狱法》施行,与之相对应的《罪犯行为规范》也随之出台,监狱工作纳入了法制化轨 道。这对像周成祥这样心存侥幸的罪犯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他们越来越感觉到:他们再也不会有机可乘了,以前舒服、逍遥 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在1994到1996年期间,周成祥差不多都是在禁闭室度过的,禁闭室不足四平方米,除了一间床外,他几乎没 有什么活动的空间。

  惟一让周成祥感到欣慰的是,禁闭室门口有扇通向外面的小窗,除了睡觉外,周成祥大部分时间都看着这扇小窗,他 内心期待着外面的阳光,期待着他能早日归队。

  1996年8月21日,是周成祥35岁的生日,监区几个领导都来看他,并为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生日餐。吃饭时 ,监区长朱成林说:“你看很多比你原判刑期长得多的罪犯都新生了,而你,余刑还有二十多年,你都35岁了,要知道,人 生有几个二十年啊!”

  这一番话说得周成祥泪流满面,也让他生出许多感叹,尽管他没有向监区领导表态,但他知道,他收到了一份一生中 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1996年底,周成祥从禁闭室出来,回到当初服刑的砖瓦厂劳动改造。十年弹指一挥间,不说砖瓦厂的变化有多大 ,就连责任人就换了四位。当他再次拿起熟悉的劳动工具时,觉得分外地沉重。

  周成祥暗自决心从头再来,但时间一长,他的“牢头狱霸”习性又蹿了上来。

  有一次,一名罪犯与他发生争执,这立即勾起他的“好斗”欲望,没说几句,就准备出手打人。幸好,这一幕被带班 民警王野发现。王野立即喝住周成祥:“臭毛病又犯了,你真想把牢底坐穿呀!”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周成祥的拳头停在半空中,再也没有打下来。事后,带班干警向监区领导反映。监区领导高度重 视,就安排王野专门负责周成祥的转化。

  鉴于周成祥的黑色经历,监区领导还是不放心,又轮流安排干部负责周成祥的帮教工作。此外,砖瓦厂领导还将周成 祥的改造向监狱领导汇报,监狱长、政委也都亲自来做周成祥的帮教工作。

  众多的人联合帮教,渐渐把周成祥的改造又扶上了“正位”,而经历了一番曲曲折折的经历后,周成祥拥有一份难得 的“感激”之心。

  1997年,因砖瓦厂经济条件较差,为了改善服刑犯生活质量,监区长朱成林带领民警下水摸鱼。下水前,他特意 叫上了周成祥。

  “朱区长叫我和他一起摸鱼,说明他是信任我,也告诉我自己还是有救的,”周成祥笑着说,“我是该换一种态度了 ,积极改造。”

  改造“归位”后,周成祥那份改造劲重新涌了上来,1999年,他第三次被呈报减刑。

  “二十年铁窗生涯,没想到祖国变化这么大,变得这么美,这让我更加坚定走好改造之路”,周成祥想用行动诉说失 足未必恨千古,他的未来不是梦

  时间列车驶入二十一世纪,监狱工作也迎来了新的曙光。

  2000年至2003年,湖北监狱系统大力实施“两调整”、“三制一法”改革,通过三年的改革,监狱各项工作 焕然一新。从2003年开始,全国监狱系统又大力实施了监狱体制改革,监狱工作从此走上了科学化、规范化、社会化轨道 ,民警公正、文明执法让一大批像周成祥这样的罪犯完成了新生的神话。

  虽然已取得三次减刑,但周成祥似乎还觉得缺少点什么。

  2000年夏天,监区长把一份带有英文的图纸交给周成祥,并下达了一个命令:“半个月后,完成这项制作任务。 ”

  看着图纸,周成祥愣了半天,不得不向监区长诉苦:“我是个文盲,不要说是英文,到现在我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到呀 !”

  监区长马志刚大笑说:“现在知道缺什么了吧。是知识!现在都快加入WTO了,周成祥,你连字都不认识,你以后 怎么走向社会呀?”

  监区长这番“激将”别有用心,以前监区也开设了“扫盲班”,但周成祥总是逃课,而这次,周成祥切实地感到了知 识的重要。他还记得他人的一番赠言:别忘了,减再多的刑只是刑期缩短,而学到知识,掌握技能,回归社会才能立足。从那 时,周成祥下定决心,要学知识。

  上了“扫盲班”,他再也不敢马虎,每天坚持学20个字,中午学,晚上记,第二天早晨再复记。

  但即使这样,在学习之初,周成祥还是闹了不少笑话,最初他不会写中文的“百”字,便用阿拉伯数字来代替,见他 这样偷懒,监区给他的成绩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几次出丑后,周成祥变得异常勤奋。

  有耕耘就有收获。2001年,他给家人寄去第一封家书;2002年,他自己动笔写思想汇报。

  见周成祥摘掉了文盲帽子,监区民警又动起了脑筋,根据他的特长,为他呈报了“木工、焊接、水电维修、汽车修理 ”等培训班,经过课堂学习和课外实践,周成祥在三年时间先后拿到了木工、焊接、汽车修理三个劳动等级证书。到2006 年,通过学习,他不久就可以拿到第四个证书,水电维修。

  在学习和实践中,周成祥的特长得到了最充分的发挥。2004年,监狱成立中心押犯点,几万吨的砖碴需要从几万 平方米的场地上清理出来,周成祥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将废旧板车进行改造,不仅在场地上设计了三个彩色球场,而且为监 狱节约了三万多元。

  除了自身进步外,周成祥还协助民警维护狱内秩序。仅2004年,他就先后制止其他罪犯违纪8起。特别是200 4年6月18日,在监狱行为矫治中心接受行为矫治的罪犯方某,趁人不注意,爬上篮球架以自杀要挟民警,在危急时刻周成 祥挺身而出,悄悄爬上篮球架,从后面一把抱住方某,制止了事故的发生。

  2005年6月,作为湖北省监狱系统改造标兵,周成祥出席了湖北省第八届改造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周成祥激动地 说:“当张厅长亲切接见时,我掉了眼泪,我觉得又有了第二次生命。”

  在去汉口江滩的车上,很多被评为湖北省监狱改造标兵的罪犯都睡着了,但周成祥却睁大了双眼。20年铁窗生涯, 他没想到祖国变化这么大。但余刑只有四年的他并不恐惧,通过几年时间追赶,他学到了文化、法律知识,拿到“四证”,最 重要的,他还培植了一颗善良的心,一个正确的人生观。

  周成祥说,很多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在监狱里实现了。

  2003年,监狱开通亲情电话后,周成祥也时时和家人通电话。他的父母告诉他,现在家乡富了,山村修了柏油路 ,家家都有了电视,种地也不交税了,孩子上小学、初中也不要钱了……

  他的父母说:“这一切都是祖国政策好,我们都盼着你早点回来!”

  听到父母开心的笑声,周成祥也感到十分高兴。他在电话里对父母说:“爸妈,我快了,这次是真的快了,我不仅要 回来,而且还要带一个你们以前都没有想到的儿子回来。”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6月上半月刊)

  相关专题:法律与生活 


发表评论

爱问(iAsk.com)

 【评论】【收藏此页】【 】 【多种方式看新闻】 【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12286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会员注册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2006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