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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抑郁症患者张建新:认真多虑自卑让我患上抑郁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4月22日12:36 面对面

  《面对面》播出节目《张建新:我想自杀》,以下为节目内容。

  导视:

  这是一群特殊的人群,生活在我们的周围,我们却几乎从未走进他们的世界

  张建新:这个也说不清 道不明 干脆就不说算了。

  就是没有办法解释 真正憋到自己心理去感受。

  莫名低落的情绪,对偏见无形的恐惧,自杀成为他们最幸福的解脱方式

  张建新:这真是一种煎熬。

  是什么让他们封闭了内心世界,孤独的心灵又能以何种方式得到救赎

  倾听一颗绝望心灵的真实独白

  《面对面》专访抑郁症患者张建新

  人物:张建新42岁

  山西晋城市人

  一名严重的抑郁症患者

  患病期间多次试图自杀

  几乎是目前唯一一位愿意向外界公开其抑郁症患者身份的人

  精彩对白:

  王志:那你到底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张:我从小都还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王志: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感到压力

  张:老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事情了

  王志:我听说过你自杀过好多次

  张:不会电脑成了我一个最大的障碍

  王志:就因为这个事情要自杀

  张: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自信是什么

  王志:什么时候敢面对“抑郁症”这三个字

  张:张国荣自杀以后

  王志:为什么那么多的抑郁症患者他们不愿意出来说我得了抑郁症

  张:这个丢面子 这个病

  王志:现在让你自己总结一下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张:过于认真 过于多虑 加上自卑

  正文:

  解说:张建新是山西省晋城市民政局的一名普通职工,工作轻松,家庭和睦,在外人看来他的生活是简单而平静的。但是现实生活中,他却生活在另一个并不为人所知的世界里:他是一名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在被抑郁症困扰的七年多时间里,张建新更多的时候是在紧张、焦虑和自杀的冲动中度过的。在近乎绝望的情况下,张建新决定向社会公开自己的病情,让更多的人了解抑郁症患者的真实状态。近日,《面对面》的记者和他进行了一次并不轻松的谈话,他几乎成为唯一一名愿意直面媒体的抑郁症患者。

  记者:你接受这个采访,你有思想准备吗?

  张建新:开始我肯定也有顾虑,这个毕竟是很灰色的东西。

  记者: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愿意站出来呢?

  张建新:这个病我经历了七年,可以说慢慢在与痛苦挣扎,就是说常人也是理解不了的,我就是挣扎,我必须挣扎出来,不然这样的话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我不说这个是谁的,但真是抑郁症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自杀,真的。

  记者:就是我们看你还是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张建新:但确确实实我是有病的人。别的人不理解,那又是想不开的事,但抑郁症就是特别特别紧张,可以说是天天都出现症状。

  记者:现在紧张不紧张?

  张建新:现在我肯定不紧张了。我见生人我不怵,就是说见熟人我怵,现在是,就是我不愿意和熟人说这些话。

  记者:那我算是熟人还是算生人?

  张建新:你是生人,要是我把你当做熟人的话,可能我就不敢这么和你谈了,因为我老觉得,我们过于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记者:但是我看你脑门都是汗?

  张建新:主要我说起抑郁症我就比较激动。

  解说:抑郁症在医学范畴中属于一种“心境障碍”,主要表现为患者情绪紧张、焦虑;有睡眠障碍;经常感到悲伤、绝望,反复出现自杀的念头,甚至采取自杀的行为。

  据张建新回忆,从七年前甚至更早,他就已经开始被这些症状所困扰,但由于一直以来无论是医学界还是普通百姓,对抑郁症的了解都十分有限,这也导致了很多像张建新一样的抑郁症患者常年生活在自我封闭的世界里,甚至一件平常的小事都会触动他们异常敏感的内心。

  张建新最近的一次发病是在2005年春天,就是因为要准备一篇参加单位内部比赛的论文,这让不太会使用电脑的张建新,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

  记者:当时就是因为这篇论文犯病?

  张建新:不是某一件事把你搞成这样,这个主要是你处理方法的思维是有问题的。

  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其实就是参加比赛的论文,写与不写没有关系的,你就不写大不了就不参加比赛,你写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但就是因为自己不会上网,有的时候这个东西不到网上去抄,但是能借鉴一下。

  记者:是你主动要参加这个比赛,还是领导要求?

  张建新:领导也没有说,就是上边的部门交代了一下。

  记者:那你怎么会看的那么重呢?

  张建新:所以说现在就是说到根上,不是你对这个事情重视,等于从小到大你对哪件事情都重视,本来很普通的一件事情,提在心上。我再给你打一个比方,很简单的话,正常人拿的起来是放的下,什么事情。

  记者:你放不下了?

  张建新:可以说过于的担心了,没有必要的担心了。

  解说:极度的紧张和焦虑让张建新甚至不敢面对单位里的领导和同事,几天后,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突然不到单位上班。他把自己锁在家中不出门、不接电话,整整4个多月。

  记者:四个月不出门?

  张建新:对。

  记者:那怎么过?

  张建新:那就在家里边躺着,现在回想起来,我现在都有点不愿意提那四个月。

  记者:家里人不管你?

  张建新:也不是不管。我就和家里人说了,我说这一段时间你们不要管我什么事情,什么事情也不要和我说,反正你就给我做饭就行了。

  记者:那四个月,不去单位,单位领导也不找你?

  张建新:也打电话,也来看我了。

  记者:领导来了,不能不见?

  张建新:但是敲几次门,不是领导来,谁来我也不开门,除了我妻子带了钥匙她回来以后,别人谁来我也不开门。

  记者:你当时在想什么呀?

  张建新:其实我就想到说不清,干脆就不说它,什么也别说,不说,就这么,能挺过去,挺不过去就算了。

  记者:怎么会说不清呢?

  张建新:因为这个病就是说不清。

  记者:那接一下电话怎么不可以呢?

  张建新:但是那一段时间就是不接,谁的电话我就是不接,不是说单位领导的电话。

  记者:你怕什么?

  张建新:所以说是莫名其妙的恐惧,好像觉得总而言之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了,这个也说不清,道不明,干脆就不说算了。当时是这么一种想法。

  解说:张建新在晋城市城区民政局工作了18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单位对他也格外照顾,三次将他的工作调动到相对轻松的岗位上。但是尽管这样,张建新还是经常觉得自己无法胜任那些在他自己看来都非常简单的工作。

  张建新:我病以前最繁重的工作就是搞低保,城市低保。

  记者:你工作表现怎么样,能胜任吗?

  张建新:那一段时间工作没有什么问题。

  记者:那现在换成简单的了,是做什么工作?

  张建新:就是这个范围仅限于伤残军人,这个工作本来压力不大。

  记者:这不是非常好吗?

  张建新: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但现在处理不好了。

  记者:为什么处理不好呢?

  张建新:一有事就紧张,紧张来紧张去你不知道怎么办了。很简单的一件事。

  记者:你都是给人雪中送炭,人家都是很感激?

  张建新:对,我这个心态,也怕领导说你这个工作没有完成,也害怕队上来说你服务不周,其实你服务够周了。

  记者:那领导、同事知道你的病情吗?

  张建新:当时应该说是知道。

  记者:你跟同事相处的时候也紧张吗?

  张建新:也紧张。心慌,心慌脑袋老处于紧张状态,老怕自己说不好。

  记者:那同事为什么会紧张呢?同事应该是大家平等的?

  张建新:这就是我一直养成的习惯,好像是延续下来的,老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事情了,别人就是产生什么想法了,其实根本就没有想什么,什么也没有想。

  解说:在平常人看来,张建新的生活似乎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抑郁症的痛苦只有患他们自己最清楚。很多像张建新一样的抑郁症患者由于自身心态的封闭和对社会偏见的恐惧而一直不愿意面对这种精神科疾病。同时,为了维持脆弱的自尊心,他们往往还要努力维持着正常人的生活。因此绝大多数患者都挣扎在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中。

  记者:那你到底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张建新:一般人可能车到山前必有路,很自然地就把工作上、生活中的事情处理过去了,但是对于抑郁症这一块的人是处处小心,谨慎,特别谨慎,这真是一种煎熬,休息休息不好,一天能睡,说句不好听的话,睡三个小时,现在我回想起来,我就不知道睡一个好觉是怎么感觉,真的我就不知道睡一个好觉是什么感受。

  记者:我睡不着的时候吃安眠药也没用吗?

  张建新:对,但是那只是解决了当时的状况。你以后能不能睡着觉。

  记者:那脑子整天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

  张建新:幻觉,时间长了我认为就是一种幻觉,不得考虑的事情也要考虑。就是本来很简单的问题你考虑复杂了,本来不遇到那么多问题,你也考虑那么多问题。

  记者:所有的事情。

  张建新:对,对,不允许自己出错。

  记者:老担心别人指责?

  张建新:对。我几乎,我从小都还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记者:特别严重的时候呢?

  张建新:特别有种那种不想见人,不愿意与人沟通,包括亲戚、孩子,家里边所有和谁都不想交往了。

  解说:张建新的家就在民政局的宿舍大院里,目前这里是他生活中最平静的地方。但是即便是面对着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张建新也不愿意多提自己的病情和感受。

  记者:你下了班回家都干什么?

  张建新:我几乎可以说也不吭声,也不说话,看看电视,几乎没有爱好了等于说是。

  记者:家务活干吗?

  张建新:家务活有的时候干点。

  记者:孩子的学习问问吗?

  张建新:我不给小孩增加压力,本来学校现在的小孩学习压力就够大的了,所以回到家里怎么能放松孩子,我觉得。

  记者:我觉得你考虑的很周到,很能替别人着想?

  张建新:对,我是办什么事情都是特认真。后来我就跟我妻子说,你不要考虑我是什么病,但是我总而言之是有病的,你给我最大的支持就是,你能把你的工作搞好,能把小孩照顾好,这就对于我来说是最大的帮助,你也并不了解这么深,我说也说不清。

  记者:她能理解吗,这个很正常?

  张建新:应该说她现在理解了,以前的话,她说莫名其妙,家里边也觉得莫名其妙。说你这儿好好的,家里边也没有给你遇到什么事情。比如说病的时候,莫名其妙发火了,干什么的,在外面为人处事就很好了,但回到家里老是这样的话。

  记者:谁都有脾气不好的时候?

  张建新:但是出于我们抑郁症这一块,可能脾气不好的就多。

  记者:但是我听说你的小孩很懂事,反过来老做你的工作?

  张建新:是,他有的时候也闹不明白,他说一个收破烂的,心理还特别高兴,你为什么老烦,我和他也说不清。

  记者:你是不是老是在暗示自己,我有问题,我有抑郁症,我现在是病人。

  张建新:就是没有办法解释,真能憋到自己心里去感受。

  解说:由于长期的自我压抑,很多抑郁症患者到最后都会把自杀当作解脱痛苦的最好方式。资料显示,地球上大约每隔40秒钟就有一个人自杀。而自杀者中百分之七十的人是因为抑郁症。而在与焦虑、绝望等极端情绪长期地角斗中,张建新也多次有过自杀的冲动。

  张建新:有的时候觉得很小的事情,都没有办法跟人家说,好像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废人似的,当时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抑郁症,就觉得这是怎么回事,乱了套,对生活,对什么都感觉没有希望了。

  记者:自杀能解决问题?

  张建新:嗯,跟着有过这么几次。

  记者:几次?

  张建新:印象之中有两次到三次的,当时有两次可能是在不知道自己是抑郁症的情况下。

  记者:当时是什么具体情况,第一次?

  张建新: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项工作,你不知道怎么办了。

  记者:就因为这个事情要自杀?

  张建新:对,有时候觉得这个东西自己工作拿不起来了,就觉得干脆是轻生得了。

  记者:当时你准备怎么样?

  张建新:那时候我就做好准备了,我计划走,但是出去以后,我再返回来再看一下小孩,一看小孩在那儿睡,也有点,可以说是,我可能说在我记忆中,尽管不管有过多少,轻而易举不会流泪的,或者也不会流那么多的泪,回来一看小孩在那儿睡的时候,心里边又回来了。

  记者:你当时准备去做什么?

  张建新:跳河,跳海。我想到南京长江大桥。等我返回来看小孩在那儿,心情是相当相当痛苦的,后来又舍不得的,又返回来了,闹过这么两三次。我记得。

  记者:都是因为类似的原因。

  张建新:对,本来工作力不从心,完成不了那个,但是你没有办法和领导说,没有办法解释清自己的症状是一个什么症状,那个时候人们可能对抑郁或者心理疾病还不是像现在说的这么。

  记者:正常人可能在失望,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会觉得这个没有意思了,轻生。

  张建新:正常人是属于一时的,但是抑郁症可不是一时的,而是长时间,长时间可能有的是一年,有的是两年,有的甚至是十年,或者更多的时间。

  记者:那就发泄一下好了?

  张建新:没有办法发泄,可能我们抑郁症都是人品比较好一点,也特别认真,就是说办什么事情都想的特别周到,就不会发泄。一般情况下就是自己对自己过意不去,不会说找别人的麻烦。

  记者:你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呢,怎么跟自己过不去?

  张建新:自己有的时候自己捶打自己。

  解说:在张建新的记忆里,他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甚至因为成绩好又听话而得到老师和家长的格外喜欢。但是在今天的张建新看来,这似乎是他得病的根源。

  张建新:我小的时候错就错在像小绵羊,你干什么都是在老师面前想表现好了,在父母面前想表现好了。

  记者:怎么像一个小绵羊了?

  张建新:因为我个子也比较低,身体也不是那么高大,踏入校门就受学生的欺负。

  记者:怎么欺负你呢?

  张建新:有的时候就是打你,那真是我们班里调皮的学生,老欺负你,弄的你心里不敢和人家接触了,本来也挺喜欢打羽毛球、乒乓球的,其实也挺羡慕的,也想去,但就是不敢。

  记者:你试图反抗过吗?

  张建新:在我的印象中没有反抗。我给你打一个比方,如果画一个圆圈的话,里边有一个中心,人家中心里边那几个小孩可以说将来在社会上有所成就,这个圈上的小孩可能是一般正常的小孩,但是我就属于圈外的小孩,不入群,连那个边都进不了,老在外边。

  记者:那你为什么不跟老师说呢?

  张建新:我现在也搞不明白,因为老师知道了,自己忍就算了,我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其实忍来忍去,就把自己,我没有想到忍的结果其实。

  记者:那父母也不能说吗?我受欺负了?

  张建新:我记得我也说过一次,因为我从小还是特别懂事的,但是这个懂事是潜意识的懂事,要说来不是真正的懂事,真的懂事应该不是这样,其实应该很好的和家里沟通,能处理这种事情。但是我处理不了这种事情。

  解说:儿时的经历给张建新的童年留下了灰色的记忆,而这种记忆直到中学时代也没能在他的心中消退。而后来他又因为一场误会被老师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让张建新从此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境地。

  张建新:我记得那一次我在黑板上写一个字,写一个字本来不算什么缺点错误,其实同学都在那儿写字,好几个同学写字,只不过人家反应快看见他进来了,我可能没有看见。我最后一个在黑板上写字,从讲台上一巴掌把我给打下来了。我想我学习成绩这么好,从来就是一个听话的小孩,怎么挨这么一巴掌。

  记者:你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张建新:当时我本来的性格就内向,老受同学的欺负,本来心里就特别特别的委屈,那时候我就计划不上学了。从那儿以后手写字真的特别颤。

  解说:老师的一巴掌让张建新本就已经非常脆弱的自信心到了崩溃的边缘。从当地的一所中专学校毕业后,张建新分配到了市民政局负责城市低保工作。但是刚刚开始的新生活还是经常会让张建新感到莫名的紧张。

  张建新:自己是处于一种紧张的状况。有些低保对象避免不了,可能避免要吵吵闹闹,对于心理素质好的人来说,可能这个就没有什么,但对于心理素质,对于像我这个心理素质不高的人就成了一个负担了。

  记者:就是紧张,一天到晚觉得紧张?

  张建新:紧张。说一个,为什么紧张,我觉得与自卑有很大关系,因为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自信。

  记者:但是你得过很多的荣誉?

  张建新:那我也没有自信过,我从来没有。

  记者:你看不到自己的成绩吗?

  张建新:是。可能自己总结缺点反而多一点,认为自己对自己太苛刻了。

  解说:对自己过高的要求让张建新的紧张情绪有增无减。1996年,在一次系统内部小范围的募捐工作中,负责收款的张建新发生了工作失误。

  张建新:其实那个时候已经快下班了,当时我不知道这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把一个十块钱的票放到一百块钱的票里面去了,当时快下班了的时候,我数的时候也没有在意,就把十块钱的放到一百块钱里头,就叠了就拿过来了,第二天我一看,十块钱当成一百块钱。

  记者:你当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张建新: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出错了。

  记者:当时领导责怪你了,还是同事责怪你了?

  张建新:没有人责怪我,谁也没有人责怪,是自己责怪自己。

  记者:大不了我就把这个?

  张建新:再投九十块钱不就得了。

  记者:当是你害怕什么?

  张建新:我当时也不是害怕什么,就是自己怎么能出错。

  记者:怎么能不出错呢?

  张建新:这就是正常人和抑郁症的人追求不同,他们追求什么事情都不要出问题。

  解说:“抑郁症”对于当时的张建新来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概念。不仅仅是他,当时整个社会对抑郁症都没有明确的认识。因为偏见和缺少了解,很少有人会想到到精神科求医。因此张建新和许多抑郁症患者一样,在得病的初期都曾经尝试着在常规

医院进行治疗。

  张建新:我想大多数,或者说90%以上的病人可能都要经过求医的路子,我曾经到医院里边检查过血液,或者做了一些化验,CT、心血图、脑电图都做过,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后来这中间用了五年的时间,因为你可能一般人想不到进精神科看这个病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时候有的医生是心肌炎,那就吃药,后来有的说神经官能症,吃药,神经衰弱,吃药,还有的人说失眠,吃药。这个也花了不少钱,也吃了不少的药。

  记者:那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太正常?意识到我得了抑郁症?

  张建新:张国荣自杀以后,张国荣是那么出名的人,要金钱有金钱,要名有名,要利有利,那是一个事业很成功的人,但得了抑郁症,后来我见过一个报道,他(张国荣)说话都有考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也是这个症状,从小就是,老是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就是我和别人说话,老是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说我为人处事特别好,人缘关系特别好。就因为我老是考虑别人。

  记者:那你就评自己和他是一样的症状,我是抑郁症?

  张建新:可以说那一次以后,我才毫不犹豫到医院精神科里面去了,去了以后,反复走了三家医院,后来都确认为抑郁症。

  解说:确诊后的张建新开始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药物治疗,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战胜了这种疾病。

  张建新:真的吃了药也是有作用的,心里边也是放平静,该上班还上班,原来该怎么努力还怎么努力,该怎么认真还怎么认真。经过两年的时间以后,我也想到好了,好了当时我就剃一个光头,可能你也能想象,怎么好好的剃一个光头,其实那是,我觉得像自己有挑战,我要向抑郁挑战,后来我把这几年的日记,我其实以前特别爱写日记,其实我不敢说我写的多么好,但有的时候翻过来看日记,也是挺有哲理的,等我的病好了,自己把那个日记也撕了,与以前决裂,包括看病的病例统统都烧掉,我想我自己要勇敢地向抑郁挑战,但是挑战来挑战去,还是没有挑战成功。

  [空镜]

  张建新:我曾经有一个什么念头,其实挺难受的,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当时后来有一段时间,干脆当一个罪人进到监狱里头了结自己的人生,我也不考虑后半生,或者做小小的一个犯罪,到监狱里面蹲下去算了,有一个心理医生很年轻。

  记者:你把这个念头跟他说了?

  张建新:当时我比他的年龄大多了,但是他说,张大哥,你这么做就错了,你就再怎么了,也不能这么做了。这样的话,无意之中就认为你是一个坏人了,你想当好人还是想当坏人,不管你一生的名誉,给这些毁坏了,你就再怎么了,做一个好人不好吗?

  记者:这句话你听进去了?

  张建新:听进去了。

  解说:根据

卫生部门2005年的一项统计数字显示,中国目前至少有2600万抑郁症患者。但是由于他们自我封闭的内心,其中的绝大多数患者几乎不与社会进行沟通和交流,接受专业治疗的则更少。而经历了七年煎熬的张建新,此时不但自己开始努力尝试着和外界多做沟通、积极治疗,他甚至开始考虑能用自己的经历帮助更多的抑郁症患者走出心灵的孤独。

  记者:那你现在除了跟医生以外,现在跟别的患者有过交流吗?

  张建新:有,有这么五六个人,因为我现在也不是彻底地走出来,我很想为他们服点务,最起码我能听到他的倾诉,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帮助,我觉得病人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他首先说我可不可以打扰你,我说你这样未免太客气了,同是这一类的病人,不存在打扰不打扰。他说你知道我给你拨通了用了多长时间,我也没想到,我说用了多长时间。他说我已经站在电话亭半个多小时了,我不知道敢不敢和你说,害怕打扰你。我说那你再这样说的话,我今天晚上做好心理准备了,我听你的倾诉,我不可能给你多么大的帮助,但是我能听你那个倾诉,整整40多分钟,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就把他以前的状况说了一下,其实我心里听了以后,也挺伤感的。

  记者:为什么那么多的抑郁症患者他们不愿意出来说,我得了抑郁症,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治疗?

  张建新:往往人们就是说,对这个病认识不到,要么就是说这个病想不开,心眼小,潜意识的,要么有的人认为是精神,精神实际上是很贬义的一个词,人们很忌讳精神病,往往一提到精神,就往精神分裂症想,所以有的人们不愿意说这个事情。

  记者:现在你公布了以后,你的感受是什么?

  张建新:理解的人要比不理解的人多一点。

  记者:那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张建新:我不说的话,我不尝试,我没有这个经历的话,我也认为别人瞧不起我,现在我说了,觉得也没有人瞧不起你。

  记者:那希望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环境,或者有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对抑郁症患者有利?

  张建新:不要瞧不起他,其实抑郁症的人往往为什么不愿意说,就害怕别人瞧不起,其实说出来其实没有人瞧不起你。

  解说:目前,张建新虽然还在家中休养,但是,他已经认识到抑郁症既不是人性的弱点,更不是意志、品格的标尺,它只是像流感一样不时发作的疾病,只要是疾病,就有战胜它的可能。

  记者:你有没有觉得彻底好了呢?

  张建新:我肯定现在没有好。

  记者:为什么那么肯定?

  张建新:我对自己还是不满意的。

  记者:你觉得回到单位以后,上班能正常吗?能胜任吗?

  张建新:还是不行。必须和领导说,就当是帮我。

  记者:你需要在实践当中,工作当中锻炼,心理素质不是人家说你好就好了。

  张建新:但中间必须有一个过程,有一个时间。

  记者:你对所有的抑郁症患者有什么样的祝愿?

  张建新:第一必须去找心理医生,越快越好,第二必须树立信心,如果你能勇敢地说自己是抑郁症患者,我觉得这个其实也就是跨一大步。第三,还在医生给你治疗的基础上,自己走出适合自己的方法。

  记者:我们很好的谢谢你,也代表,如果这个节目能给别人带来帮助的话,也是你的一份功劳。

  张建新:就起一个作用,就是人们能关注心理健康,我就是为抑郁症这一块做点贡献,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都不说的话,本身对于这个抑郁症本来就不了解,那就更不了解了。

  记者:你不认为自己好了的话,我们祝你早日康复?

  张建新: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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