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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焦虑导致大家身体状况不佳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11日18:47 南方人物周刊

  周一 黑工们的旅行梦

  等待工作、下班后试着恢复体力、再准备轮班,就是这里的生活模式。我们仅能在劳动的步伐里感受时间的存在。其它,没有什么可以冀望或希求的。

  上海籍的房友们越来越担心普坦斯公司提供工作的不确定性,但没有人能离开塞特福
德。

  张先生说:“你每次去一个新地方,就得重新支付一次150至200镑的介绍费。不论你到哪里求职,你都得重新再来。我们怎么有可能离开这里呢?即使现在不是生产旺季,食品工厂不需要那么多的工人,我们还是得留下来。”

  张先生对我们说的这番话,听来像是对自己说的:

  “我要尽我所能,好好地工作,赚够了钱,今年年底就回中国。我可不想多待呢。这里实在太苦了!”

  我们四个又步行到公司,询问今天的工作安排。办公人员叫我们一个小时后再回来。我们感觉等得都快精神崩溃了。

  路上碰见一位

上海人,赖先生,他是这里最有经验的工人,他的工作是每日固定的。他这么建议我:

  “你要想让他们加快速度,给你安排工作,那就得贿赂他们。上回,我的一个朋友付了这公司100镑的现金,才稳住了他的工作。”

  林先生今天离开了塞特福德,去伦敦处理事情,准备前往

利物浦,再起他的拾贝生意。他走后,我的心理压力减少了许多——不再有那双眼睛盯着我了!

  听房友说,林先生可能凑不足再起拾贝生意所需的资金,他可能得在其他工头手下做一阵子。

  午夜,当灯熄后,我们四人躺在睡铺上,仍在谈天说地。他们说,想带我去塞特福德的一个很“酷”的地方,名为“观察小站”。那里有很多的绿地,很多空间。冯先生这么计划着:

  “我们可以带着餐盒。还有一瓶好喝的,在蓝天底下畅饮……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周先生说,“等到我们赚足了钱,或许我们可以计划去苏格兰旅游,我一直很向往苏格兰的景色。”

  冯先生继续分享他的梦想,“等有一天我们有些钱了,我们可以买一台摄影机,然后去旅行。或许我们可以住在帐篷里。那样我们什么房租都不用付了。”

  周二 行贿换来第二份工作

  “我真担心要成为这家公司的后备劳动力了!”在前往公司的路上,秦先生这么说。这两天,他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我们早上10点就到了公司,而办公人员再度要我们等到中午。我决定听取房友的建议,准备好20镑的钞票和一包香烟。我上午11点进入公司,把这些包装好的钞票和香烟送给一位办公人员。她指着另一位办公人员,说,“交给她!”她从容地收下了钞票和香烟。在场的有她的同事和女经理。

  秦先生一点也不惊讶,他说:“不论咱们中国有什么,在这个‘先进’国家也就一定有——贿赂,走后门,什么不来!”

  贿赂果然产生了效果。当天下午,公司便通知我,我得到了两个班次,都在葛兰平肉类制造公司。

  晚餐时候,大家谈起了家。秦先生想家心切。每回谈到他10岁的女儿,他的声音里总充满爱意,“我对我女儿一直很民主。她跟我最亲。有一回,她洗碗时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盘子。她妈妈老骂她,我就站在她这边。我对我太太说,‘如果我们的女儿总是做事的人,那么她就一定总是犯错的人。’你知道吗,当时我女儿真的很感激地看着我。”

  秦先生说,他不知何时才能挣够钱,何时才能返乡。

  我的房友总是提醒我,要记得随时锁门,不论是否有人在家。他们都畏惧当地恶名昭彰的黑道分子来索取所谓“保护费”。这些黑道人在这个镇上出没已久,以地头蛇自居。虽是松散无组织,他们却自称“14K”,恐吓华工。而华工因为自身身份问题,一直不敢检举这些到处抢劫的黑道人。不过,一名黑道头目最近才被绳之以法,这对当地华工来说是件大好消息。一位房友回忆:

  “大约9个黑道流氓闯进了我们这栋房子。他们都身带刀枪。他们把我们捆绑起来,然后搜身。那时,我有20周的工资藏在衣橱里,我真害怕他们会找着我的工资!幸运的是,他们在我身上搜到了200镑,就这么罢休了。”

  另一位房友说,他很幸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让他们抢走了250镑。

  “我们年纪比你稍大,自然觉得有责任要保护你。但你知道,我们不能保证有能力保护你,因为我们经常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人身安全的恐惧,加上工作的不稳定造成的焦虑感,导致大家身体状况不佳。冯先生就有睡眠问题,经常需要在睡前服用安眠药。每天夜里,我都能听到他辗转不能入眠、不停翻身的声音。

  周三 冯先生的哭泣

  房友们清晨4点钟就起来,准备去凯瑞食品公司的鸭厂上班。半个小时后,我也起床准备去葛兰平肉类制造工厂。冯先生在厨房里,准备他的午餐饭盒。他问我要不要带几个包子当午餐。他告诉我,昨晚他又睡不着,夜里起来了两次。我问他有什么心事,他说,他不断地想着他在英国的劳动生活,反复地问自己:来到英国做工的最终目标何在。

  “坦白说,我刚到塞特福德的那几天,一直躲在被窝里偷哭。一个大男人,还这么掉眼泪!我当时就问自己,这一切究竟会带来什么?每天这样卖命地工作,回到家里就是准备第二天上工。就像机器人一样。我却没有一点能力去改变什么。但你知道吗,我们现在的情况比起以前在金斯林的日子,已经好转太多了。当时,我们10个人挤一个房间,犬畜不如。”

  他以颤抖着的声音,继续向我吐露:

  “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莫克姆海滩中国拾贝工人的悲剧时,我忍不住全身颤抖。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悲剧可以发生在我们每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身上。我为他们掉了好几次眼泪。”

  我指着墙上的时钟,提醒他该去上班了。他离开后,其他房友也起来了。6点钟整,他们和我一起走到铁桥旁,等待那总是迟来的公司巴士。天还没亮,我们在冷风中打哆嗦。秦先生已是一根烟接着一根,大概是为了提神吧。他眼下浮肿,看来没睡够。

  在葛兰平肉类制造公司,今天我们和许多巴西籍工人一起,被分配到洗涤厂去。在那里,我们和当地工人并肩工作。

  在我们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内,我和华裔同事们急忙赶去工厂的肉贩店,购买这个星期的肉类。那里都是厂里快过期的食品,以最低价出售,10盒猪肉丸才1镑钱,一大箱牛绞肉才50便士,20盒牛肉香肠也才1镑钱。大伙都开心极了。

  回到塞特福德时,已是下午5点多钟。今晚,每个人都把今天工厂购买的老肉拿出来做饭。牛肉香肠,猪肉丸,牛绞肉,大伙都说实在不怎么可口。秦先生用酱油煮牛肉香肠, 配着白饭吃了。我和张先生油炸肉丸,有点味道也就将就了。冯先生做了些饼,把牛绞肉夹在中间,当作明天的便当。

  周四 临别的最后一天

  今天在葛兰平肉类制造公司的洗涤厂里,我们的工作是除去森斯伯理超市每一容器上的卷标,然后将容器搬置于流水线上消毒。我个人的速度是每分钟大约完成30个容器的去除卷标和上线,也就是每个钟头1800个容器。

  肮脏的容器里经常可看见过期的培根,火腿和鸡肉产品。今天和我在同一线上的谭先生,总想把这些产品拿回家做晚餐用。我不得不告诉他,这些都是过期食品。见他不舍得把它们扔掉,我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下班时,大家心情都特别好——今天是领薪日。巴西籍同事载我们去普坦斯公司领薪。“我们要去领我们的小钱,”一名巴西籍女同事开玩笑地说。

  确实是“小钱”。只是,每个工人的生计都得依靠着这“小钱”持续下去。

  4点钟,普坦斯公司办公室里挤满了各国工人,大家都排着队,急切地等待着领薪。我的华裔同事领到他们的支票时,有几位非常愤怒。这是他们上班第一个星期,工资比预料中还低—— 白天班8小时的工作,仅仅23.6镑,也就是一小时仅仅2.95镑。公司办公人员听见大家的不满声,回过头来,以一种不屑的态度对我说:“陈敏,去告诉他们,税重,因为这是你们的第一个星期。从下星期起,你们的税收就会和别人一样了!”

  一回到家,冯先生就要我坐下。他拿出一盒巧克力和一盒香烟。他说是为普坦斯公司经理买的。他说:“如果我送这些礼品给她,她可能会给你安排固定的工作。”

  冯先生,就如这里的每一个没有身份的华裔劳工一样,时时担忧是否能定期拿出足够的钱,寄回家,供应家人,改善他们的生活。为了我的工作买的这些礼品,花了他两个小时的工资。但他一点也不再在乎。

  好几个小时,我难以启齿——要怎么告诉他们,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呢?我不能面对他们那写满沧桑的面庞。晚饭时,他们闲谈如平日,而我心里却在斟酌着一字一句,该如何向他们说明我的离去。

  “嗯,对了,我朋友刚给我来电话,说伦敦有份餐馆工,要我明天就去报到。”

  听到我要走,他们不敢相信。他们在百般质疑后,终于接受了事实。冯先生告诉我,在伦敦那样无人情味的大都会里,可要多多保重,照顾自己。他从他的行李箱里找出了30镑,说:“这点钱你拿着,在路上买吃的,还有交通费。应该够你到达伦敦之前花用。”他不了解我为何不肯拿他的钱。

  今晚,没有人想睡。我买了一瓶伏特加,大家畅饮到天亮。如果这个地方能找到无须以金钱衡量的事物,那必定是友谊。

  我多么希望能将他们带出他们的世界。但我无能做到。我只能默默祝福他们,梦想早日成真。

  (感谢杨度先生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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