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家拳：一个民间拳派的10年坚守之路

陈增智（后）指导苌家拳弟子们练拳。曾与少林太极并列的这一拳派，如今面临失传危险。王战龙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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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讯 (记者 欧阳洪亮) 荥阳市一个僻静的院子里，陈万里拿起长枪演练苌氏三十六枪，长枪左冲右突，呼呼生风，突然他大喝一声，长枪直刺出去，双目怒睁精光四射。

　　2分钟后，陈万里收枪，眼神随即暗淡下来。

　　在河南，苌家拳曾与少林、太极并列为“三大拳派”。

　　“如今苌家拳已经只剩下一本本拳谱了。”他上楼打开卧室的大立柜，露出100多册苌氏拳谱，有线装的，有复印本，有手抄本。

　　1994年，陈万里等人自发成立了一个民间“苌家拳研究会”，希望能够将这一拳派留传下去。10多年来，他们收集散佚民间的苌家拳谱，切磋复原苌家武技。然而，他们发现，尽管留下了拳谱，坚持练习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会演练苌家拳所有拳谱的人，已经没有了。”陈万里叹道。

　　即使在荥阳这个昔日的苌家拳“拳窝”，像陈万里这样坚持练习苌家拳的已经只有100来人。

　　“武术正在成为一种体育。”中国武术科学学会委员、郑州大学体育学院民族传统体育系主任乔熛说，在少林和太极兴盛的背后，上百种民间拳种和武技已经走向衰亡，苌家拳的衰落只是其中一个缩影。

　　太极“兵临城下”

　　后新庄是苌氏家族的聚居地，全村目前还坚持练拳的，也就20来人。

　　清晨，5点不到，荥阳市中心广场响起音乐，七八位健身的老人练起了

　　“太极已经兵临城下了”。陈万里叹了口气，他说，这里以前是苌家拳的“拳窝”，哪能有太极拳的踪迹。

　　苌毅军是目前少数还在坚持每天练拳的人。苌家每年都要招10来个徒弟，传授苌家拳，不仅不收学费，还经常供饭菜茶水。

　　这都是遵循祖师爷苌乃周的遗训。“不管再艰苦，也要传下去，苌家拳不能在我们这一代失传，落个千古罪名。”他说。

　　苌家拳的“显赫”历史是苌家拳传人抹不去的光荣记忆。

　　苌家拳始创于乾隆年间，当地文献记载，创始人苌乃周“天下驰名，枪锏锤棒春秋刀俱精妙入神，当时杰士，无有出其右者”。

　　苌乃周精研各派，博采众长，创立苌家拳派，并将研究心得著书绘谱，留下拳谱武技典籍40多部。

　　苌家拳流传至今，名手辈出。近至开封、安阳，远至福建、香港、台湾、均有苌家拳传人，美国等国家也有苌家拳流派。苌家拳因此成为与少林、太极齐名的河南三大地方拳派之一。

　　51岁的陈万里是苌家拳第八代传人，19岁开始习苌家拳，曾以苌氏武技获得荥阳市1992年第一届武术套路和器械选拔赛2个冠军。

　　他家的房子破旧简陋，但他买这个房子的7万多元，欠债8年才还清，至今连空调都装不起。

　　“家里都是老陈练拳练穷了。”陈万里的妻子说。陈万里说，为收集拳谱、练苌家拳和研究会搞活动，他和另外几个人都自掏腰包5万元以上了。

　　后新庄是苌氏家族的聚居地，“20年前，这里还是人人习拳。拳脚不精的，老婆都会骂他是窝囊废。”苌毅军说。

　　但现在，全村目前还坚持练拳的，也就20来人。整个荥阳市，练拳者也不过百余人。

　　“昙花一现”的成立大会

　　这次聚会让陈万里等组织者大受鼓舞。但他们没想到，这也成为这个研究会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

　　1994年，忧心于苌家拳的日渐衰落，陈万里等人发起成立了“苌家拳研究会”。

　　“成立苌家拳研究会的念头是受师父的感召。”陈万里说。他的师父苌新法是苌乃周的七世孙。是上世纪80年代当地苌家拳传人中的领袖。

　　陈万里回忆，师父去世前，苌新法手书遗训“继承祖先遗产，发扬更大光荣”悬挂于堂上。

　　师父的去世，让陈万里深感苌家拳的代表人物越来越少，面临衰亡的危机。一次，陈万里与几个朋友聚会喝酒时，他提议成立“苌家拳研究会”，与同样热爱苌家拳的陈万卿、陈增智等人一拍即合。

　　成立大会选在1994年农历十月初二，苌新法去世三周年忌日，在后新庄村举行。挂名“名誉会长”的数位市领导都来了，并致以热情洋溢的发言。而全县几乎所有苌家拳的传人都赶来了，引来附近几个村的村民观看。

　　“现场上万人。那是苌家拳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次聚会。”陈万里说。

　　这次聚会让陈万里、陈万卿、陈增智等组织者大受鼓舞。但他们没想到，这也成为这个研究会唯一一次大型的活动。

　　十年求一谱

　　十多年来收集的拳谱成了陈万里唯一的安慰：“即使没有人练苌家拳了，苌家拳也不会消失了。”

　　陈万里从一个包里拿出4份纸质发黄的《苌家拳研究会计划书》。

　　计划书内容有：为苌乃周塑像；组建苌氏拳法表演团进行义演；利用荥阳电视台播放苌家拳套路；拍摄介绍苌氏拳的电视连续剧……他每年都要写一份计划书，但不仅这些计划未能实现，连研究会也陷入瘫痪。

　　因审批未获通过，研究会一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非法组织”。

　　而资金缺乏则一直是研究会的最大困难。研究会一直就靠会长苌松华筹集一些资金，其他就靠大家集资。

　　这些资金，也就是够给每个参加武术比赛的苌家拳传人做套服装。因为没有活动经费，会员也很少聚会搞活动，许多人都自然退会。原来有100来人的研究会，最后只剩几个人。

　　“现在其实就只我们三个人在支撑。”陈万里说，要说有成绩，就是10多年来，基本集全了苌氏拳谱。

　　陈万卿介绍，目前市面上较全的苌氏武技介绍，只有山西徐震的《苌氏武技全书》和他的研究心得《苌乃周武术学》。这两本书只是刊出了苌家拳的一个套路，和极少一部分苌氏武术理论，不到苌家拳的1/20.为了从民间收集散佚的拳谱，陈万里等人十多年来不知说了多少好话，走了多少路。

　　“光一本《双枪敌剑》就找了整整10年。”陈万里回忆，他去汜水时偶然间听说附近一位80多岁的老人收藏有苌家拳谱，几度上门求谱后，老人终于被感动了，拿出自己珍藏数十年的《双枪敌剑》等三本拳书相送。

　　这几本拳书正是陈万里苦苦寻觅10多年没能找到的。

　　陈万里记得，复印第一本拳谱花了60多元，当时每个月工资就三四十元，全县只有一台复印机。更多的时候，就是用手抄写。

　　陈万里、陈增智把收集到的残缺拳谱进行校订，并用现代语言解释，使之通俗易懂。

　　他们把下班后的时间全花在这上头，最后形成了40万字，绘了1000多幅插图。

　　这成了陈万里唯一的安慰：“即使没有人练苌家拳了，苌家拳也不会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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