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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尊严地实现理想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1月15日16:36 中国青年杂志

  采访-本刊记者蒋晔

  2005年过后,因为担任张艺谋电影《英雄》《十面埋伏》的编剧,李冯红了。作为编剧的“红”跟以前在文学圈 内的“红”不太一样。以前,跟人作自我介绍时,如说“我是写小说的李冯,在某某文学杂志上发表过作品,获过某某文学奖 ”,对方要愣上半天,木讷地“哦”,而现在,只要他淡淡地说“我是电影《英雄》的编剧”,对方便会立即心领神会
,非常 热情地伸出手去。显然,他的社会身份已经随着《英雄》等电影的上演而发生了变化,一个纯文学作家成了一个著名编剧。

  2006年,他折腾起一个电影工作室,嘉龙独立电影制片公司,欲给自己再加一个导演的头衔。每天,拉投资、见 演员,做宣传,他自言过起了像农民一样勤奋而朴实的日子,写剧本是脑力活儿,做导演与建立剧组是体力活儿,前者与后者 他一样做得津津有味。而小说呢,他放弃了吗?在他的人生道路上,曾经的理想文学似乎暂时潜藏了,像蛟龙躲到了云层中。 现在,他每日忙碌着,试图通过对独立电影的尝试来实现又一个可能性:导演。

  不久前,李冯拍出了一系列的城市职场短剧,小小停顿后,他又与好莱坞的投资人合作,即将参与功夫片《虎》的拍 摄,届时他作为中方导演参与电影制作……

  “他已笃信自己有某种类似天才的写作才华,这样的才华很多人也都会有,但都糊里糊涂地浪费了,而他不能浪费它 们,他要积蓄、发挥与提升这种才华,他相信才华通过勤奋的练习会越来越多的。”

  在文学道路上,李冯有着一般人难以拥有的幸运。童年与少年,除了爱看书外,对文学他并无特别的热爱。父母都是 大学的老师,教化学的,考上南京大学的他自然上了化学系,然而一年下来,他发现自己对整天待在瓶瓶罐罐边做实验,不停 演算数字,费心地算出小数点后第N位精确数字的生活感到厌倦,他向往那不用太费神的中文系生活,遂转系,进入到另一种 生活空间里。

  每天除了上课,他有很多时间读书,周围的同学、朋友都是文学青年,平日里讨论作品,一起说要写作,还有一些早 就开始创作并重新特招到学校的老牌文学青年在耳边循循善诱。同学小海,住在李冯宿舍的对面,是诗人,很热情,喜欢鼓励 人。他对李冯说,你肯定能写出好东西,写东西吧。初听,李冯很兴奋,后来发现,小海对每个朋友都是这么鼓励的,他迟疑 了一下。瞬间,又明白了:每个人都是一名潜在的写作者。

  南京有一个诗派叫“他们”,都是些比较成熟的写作者,比学校文学社的写作初学者有更多的文学阅读面与写作经验 。李冯与“他们”的写作者们相识后,受益匪浅。读什么书?刚开始写作时应该注意什么问题?什么样的文学意识是值得关注 与把握的?……朋友们比较成熟的写作经验给了李冯很大的帮助,使他一开始就得到一种比较良好的文学启蒙,少走了很多弯 路。不知不觉中,李冯已经成了一个文学青年,阅读海明威、马尔克斯、贝娄、博尔赫斯、卡夫卡、福克纳、韦恩、冯尼古特 等人的作品,尝试练笔。

  本科毕业时,家里人给李冯找了一个工作,家乡南宁交警大队里的一个肥差,“赶紧来,一年抱彩电两年骑摩托三年 ……”诱惑是物质上的富足,但李冯对此不感兴趣,他的身心依旧向往书斋生活,拒绝了家里人的安排,他捧起了书本考研。 有人怀疑,那么懒散的人怎么能考上研?他不闻不顾,专心复习,凭借聪明劲儿,顺利地考上了南京大学的明清文学专业,继 续待在学校里读书与遐想。

  上研究生后,原先本科里的朋友都毕业了,某一天,李冯突然发现他的身边没有人再与他谈作品,突然羞愧地想到自 己至今都没有写过一个完整的作品。“我该写点什么了。”仿佛一个芭蕾舞演员经过了漫长的训练,准备上台跳一段。李冯很 快写出了一个完整的小说《投入分裂的怀抱》,小说辗转到某国一汉语文学杂志编辑手里,她非常喜欢,发到了杂志的头条, 300多美金的稿费出乎意料地到了李冯手里。是鼓励,是肯定,更是指出了一条创作上的希望之路。兴奋之余,李冯很快写 出了第二个短篇小说《另一种声音》,又发表在那家刊物上。拿着稿费,李冯给好朋友张生买了随身听,给同学们买了“太阳 神”喝,又买了很多衣服。接着,继续写作,一篇又一篇地写,他已笃信自己有某种类似天才的写作才华,这样的才华很多人 也都会有,但都糊里糊涂地浪费了,而他不能浪费它们,他要积蓄、发挥与提升这种才华,他相信才华通过勤奋的练习会越来 越多的。

  “他审视自己的内心,对过去的自己进行解构,一个单纯的写作者的心灵是有力量的吗?他怀疑着,用自己的行动去 探索,探索着否定着旧的我,塑造着新的我。”

  研究生毕业后,摆在李冯面前有两条路:做学术研究与去挣钱。这两条路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还是想在一种持续的写 作状态中,继续写他的小说。1993年,李冯回到家乡南宁,在广西大学做老师。

  买了一个二手电脑,一边学五笔字型的打法,一边写小说,在南宁潮湿的气候里,他的思绪藤草般蔓延,貌似无依却 缠绕着对历史的思考。一口气,他写了两个长篇,一个发在《收获》,另一个发到《花城》。李冯觉得自己的运气特别好,一 般在写作圈内,对于作品发表有一种说法:一般的,作品总是从地区性的文学杂志开始发表,然后再向省级与全国性的杂志延 伸。李冯的情况并非如此。他自信,故他不信邪,小说先投给国内最好的杂志。他写的几个小说都发表了,都发表在《收获》 《花城》《大家》这样的实力刊物上。长、中、短篇都有。

  在广西大学,除了授课,李冯做班主任,要管理学生,因着作家天生的敏感与多思,他总是觉得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十 全十美的好老师,也无法面对对学生的命运完全负责的状况。他意识到做老师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特别合适的职业。对他来说 ,写作的使命比谋生的需要更为重要。南宁是一个方言地区,说普通话的人很少,他以为这点对创作很不利;南宁的气候潮湿 ,时常阴霾,使人时不时地忧郁。他希望离开南宁,去一个地理开阔、气候干燥的地方写作。

  大学教师是一份很有保障的职业,就这么辞去公职,放弃稳定的生活吗?朋友提醒他:不稳定的日子不会比现在更利 于你写作的。他心里说:不改变不颠覆就不会有新的局面。他看重的是内心的感受,外在的生存状况他以为都是可以克服的。

  1996年,带着电脑与一些书,李冯来到了北京。有人问,你来北京做什么?他说,写作。听者觉得不可思议,说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纯粹的理想在现实生活中总是颇受非难,现实并非真空,而是充满了荆棘的迷途,对执著追求理想 的人来说往往如此。李冯也不例外。

  刚到北京,没有地方住,从一个朋友家搬到另一个朋友家,从一个租住屋搬到另一个租住屋。凌乱的生活中,李冯意 识到自己成了人们所说的“北漂”一族。在朋友吴文光家里,他看了吴文光所拍摄的纪录片《流浪北京》,片子记录的是从云 南到北京追求艺术生活的一群人,他们都抱着坚定的理想来到北京这个文化中心寻找理想中的艺术生活,但是,他们都被越来 越贫瘠的物质生活所累,都无法处理好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男的找了女老外,女的找了男老外,婚姻成了他们的避难所与 出路,这些人都无法坚持原来想像中的艺术道路。其中,一个极端的例子是一个艺术女青年沉溺于复杂的心理纠葛中,精神崩 溃了!看完这个纪录片,李冯无比震撼与恐惧,一个声音在内心吼叫:我不能那样!那是一条偏窄的带有自我毁灭嫌疑的道路 。他审视自己的内心,对过去的自己进行解构,一个单纯的写作者的心灵是有力量的吗?他怀疑着,用自己的行动去探索,探 索着否定着旧的我,塑造着新的我……

  “我希望实现理想的过程是有尊严的,高贵的,活得有尊严,不苟且,不绝望,不逃避。不是说有钱就有尊严,相信 自己,真实地面对自己与生活,实事求是,是什么状态就是什么状态,不虚饰,不功利。”

  记者:来到北京之后,很快你就加入了《武则天》电影的编剧工作中,开始了编剧的生涯。生存不再是问题。这个跟 你当初到北京纯粹写作的初衷不一样。

  李冯:当我看完吴文光的《流浪北京》后,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谋生,不能成为《流浪北京》中的人物,一个作家 首先是一个人,要做好一个人的本分,无疑,生存是首当其冲的问题。作家绝对不能回避这个问题。而是该前置地解决生存的 问题。曾经我的生活很空,除了写作与写作的朋友,没有别的内容,显然,那样很单调,时间长了就会虚无。

  记者:写作是你的理想,但曾经有一段时间,你不想写小说了,为什么?

  李冯:当时生活在所谓的文学圈子里,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很不满意,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不可能写出好东西来。后来 ,我就想离开圈子的生活。

  记者:你讨厌圈子?

  李冯:圈子的生活常常是吃饭、聊天,天天饭局,圈子内有种比较狭隘的观念,盲目地自高自大,以为自己的生活价 值观特别好,固执与排斥他人,喜欢说人坏话,其实本质是无能与虚弱的一种表现。作家的确是要有个性,但一旦这种个性表 现出脱离原生态生活的狭隘性,写作的价值便建立在空中楼阁中,很虚无。我希望实现理想的过程是有尊严的,高贵的,活得 有尊严,不苟且,不绝望,不逃避。不是说有钱就有尊严,相信自己,真实地面对自己与生活,实事求是,是什么状态就是什 么状态,不虚饰,不功利。这就是我追求的尊严。在保持尊严的基础上才能谈真正意义上的写作。

  记者:你依旧想要做一个好作家?

  李冯:做一个好作家要有同情心与悲悯心,不能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上,不是去否定他人,而是要去理解他人。在 圈子里,我觉得自己无法做一个好作家。那样的生活经验太重复了,我无法接触到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人群,获取更新鲜的经验 。人变得懒散,糜烂,不振奋,没有锐气,没有什么明确的是非标准,朋友觉得好就是好,稀里糊涂,互相吹捧。有一天,我 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状态。那时,生活似乎只剩下写作与饭局,成名之后,作品几乎都能发表,而我又觉得原先 别人与自己认为自己很好的才华其实不过如此,我写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否定自己真是很痛苦的一个过程,不过,能否定还是 好的,说明自己还比较清醒。我尝试突破,有一个短篇,我写了几乎整整一年,不断地重写与修改,无限制地否定原先的写作 。但是,我发现,问题不在写作上,还是在生活方式上,要成为一个好的作家必须要有好的生活态度,就是活得要有尊严,但 我没有。

  记者:你开始对自己的生活作调整?

  李冯:对。对自己的生活进行换血。首先换朋友圈,接着换住的地方,再换自己的思维方式。对我的改变起很大作用 的事件是做编剧,做张艺谋电影《英雄》《十面埋伏》的编剧,参与到团队的生活中去。这种生活状态跟以前在圈子里的生活 状态完全不一样。一个人再伟大也不能独自把电影做完,拍电影很强调团队的力量,人在团队里会变得谦虚,拍一个电影,讨 论,导演会讲,美工会讲,所有人都会参与到过程里发表意见,彼此激发,谁都不会比谁更牛,每个人身上的优点都会发挥出 来。我在这样的团队里,接触的人很多,从导演、大明星到场工,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的生活瞬间丰富与充实了。

  记者:这样的生活让你觉得很真实,不重复?

  李冯:对。生活状态改变了后,我又想写小说了。现在我写小说、专栏、电视电影剧本等等很多不同体裁的东西。我 的生活更开阔了,不狭窄。特别是我现在自己做电影,非常具化的过程,需要勤奋与更勤奋,生活非常忙碌与充实,感觉很好 。同时,我还在写剧本。写剧本、做导演与写东西,成了我生活的全部,不矛盾,互补,很实实在在。

  记者:从单纯的写作者到编剧又到自己做导演,你经历了一个自我否定的过程。改变之中,不变的体验是什么?你又 是怎么看待最初的写作理想跟你生活之间的关系?

  李冯:不变的体验还是关于尊严的,理想的内核首先是要有尊严。文学肯定不能取代我的全部生活。写作是一件漫长 、细致、渗透到生活每个细部并能将它们改变的事情。写作没有终极性,它不解决生死问题。它应该是某种过程。在它之外, 有更真实的生活,先做好一个人。先解决好生存的问题。所谓生存,其实应该是最大限度地追求自由,这个自由里面包含着尊 严。只有在追求的过程中,个体的心灵才会律动,才会有经验融入到作品中去,而不是由脱离生活的某种假象出来的很多虚假 的东西。生活与作品的吻合很重要,生存的价值应该在于心灵对自由的体会和对世界感知能力的扩充。这是目的,而余下的包 括写作都仅仅是手段。生活的尊严大于单纯写作。葆有生活的尊严,写作才有意义,这样人生才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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