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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明访谈:中国问题儒家答案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11日16:31 南都周刊

  记者 彭晓芸

  11月30日,美国人文科学院院士、哈佛大学东亚系教授、哈佛大学燕京学社社长、海外新儒家代表人物杜维明先生赴广州中山大学举办讲座“对话文明:和·同·异”。在讲座结束后,杜维明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对当下中国的文化现象作出了他的解析。

    记者 黄皓 摄影

  儒学复兴的背景与意义

  现在因为中国经济腾飞,政治上在国际有一定的影响力,正在追寻一个新的文化认同,希望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发掘资源,不仅是儒家、道家,还有大乘佛教等等。

  南都周刊:过去,一般公众在谈到儒学的时候,还把它当封建糟粕,但这几年来,公众对儒学普遍抱以同情、理解、支持、积极学习的态度,您认为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杜维明:我自己的经验是这样看的,1985年,我在北京大学上儒家哲学的课,现在一晃21年了,在我之前上儒家哲学课的是梁漱溟,在1923年。就是说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把儒学当做严肃的哲学课题,参加的人比较少的——当然儒家的基本道理在历史文学哲学课中都在讨论。

  现在因为中国经济腾飞,政治上在国际有一定的影响力,正在追寻一个新的文化认同。这个新的文化认同不完全从西方来寻找价值,也不完全是来自社会主义,所以,在追寻新的文化认同的过程中,希望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发掘资源,不仅是儒家、道家,还有大乘佛教等等。

  南都周刊:我们也注意到,在这个背景下,中国近年来兴起了一股读经热,很多学校都鼓励学生读经,您认为提倡学生读经是否合理?

  杜维明:长期以来,基础教育对于经典、基本的传统价值都忽视了。80年代新加坡进行过一个教育改革,特别把儒家的基本精神提出来,比如他们的《好公民》教材,还有中学教本,都非常重视儒家经典。台湾很早以前,所有台大的学生都要念《孟子》,所以有这个传统。大陆现在的儿童读经可以算是一种拨乱反正吧!

  南都周刊:教育部11月29日公布,私塾只要按程序批准可以开办。这也是自50年代初以来我国首次允许个人开办私塾。

  杜维明:这是对社会上很多反弹的一种回应。义务教育要按照国家规定的方式来进行,在义务教育之外还可以有很多方式来培养中国传统文化。美国有一个情况,它有不同的教育方式,有的甚至带到自己家里来,不一定在学校,这样教育方式就多元多样,可以提供很多空间来学习学校教育以外的东西。私塾的出现,是一件好事情,在将来希望有更好的书院。

  南都周刊:这也可以看做是多元化公民社会的体现?

  杜维明:我觉得现在中国有一个多元的倾向,这是健康的。这个多元的倾向就是政府、企业、媒体、学术还有各种社会组织和社会运动都有一定的潜力,有一定的能量,所以他们之间的互动,可以为国学、儒学创造一些条件,也可以有一些新的标准出现。公民社会的出现有两个条件:一个条件是这个社会利益多元化,意思是说除了政府的力量之外还有各种不同的民间力量;还有第二个条件最难,每一个不同的民间力量,比如说媒体的力量,社会组织的力量都对这个政府能够形成压力,政府对他们的看法想法要做出回应,这样才能形成公共空间。现在中国毫无疑问是多元的,但是,是不是形成了一个比较能够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市民社会或公民社会,这个我觉得还有一段时间。

  儒家“孝道”的现代价值

  家庭的问题不是少数人的问题,是全国的问题。正因为商业大潮,正因为人际关系淡薄,婚姻和社会解体的情况越来越严峻,这方面的价值也就更明显。

  南都周刊:您一直强调家庭的温暖与稳定对于社会来说是必需的,在当下的中国也面临着一个传统家庭结构被瓦解的过程,儒学的伦理观念、价值体系能够给现代人提供什么资源和参照?

  杜维明:你不要把传统当成是一个静态的结构,好像是铁板一块,它不是一个静止的东西。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它的动力很大,但到底能不能适应,其实一直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发展着。在发展过程中它有很多调节,比如在台湾做过一个调查,关于孝的问题,把孝分成各个不同的观点,“孝形”,“孝念”,“孝思”,“孝信”。调查研究中问一个律师,说你觉得孝对你现在还算价值吗,他说不算价值。又问你一个月是否给父母提供资金让他们生活,他说我当然提供,提供多少,他说20%、30%。从他的行为上来看,每个月提供薪水的20%、30%给父母亲是非常孝的,在很多地方,可能连5%、10%都没有,但是他自己不相信“孝”。另外有人说我孝,很了不起,但是父母亲他根本不照顾,这个情况非常麻烦,做调查研究很难。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人一定要有一个最能够安顿他生活的保护者,现在在新加坡可能就是保姆,就是外劳,比如菲佣。在新加坡,现在了解到,小孩的生活习惯、语言各方面受菲佣的影响非常大,所以他们现在对菲佣拼命照顾、教育他们,如果菲佣的心情不好直接影响他的孩子。这个情况看起来,儒家重视家庭,重视最亲的人的关系,我觉得这个不会因为现代化而消失,类似于核心价值。另外,它确实不是浪漫式的,把家庭当作浪漫的地方。

  任何社会都对家庭重视,犹太社会毫无疑问,

意大利的社会也是。但是儒家对家庭的阴暗面,它是照顾的,因为怕它的阴暗面爆发出很多暴力,甚至很多不健康的情况,所以它特别希望这个社会(来关怀个人),不能完全靠个人。家庭的问题不是少数人的问题,是全国的问题,大家来照顾。以前非洲有一个谚语,“靠整个村落培养一个小孩”。这种观念的出现和儒家最基本的信念没有矛盾。正因为商业大潮,正因为人际关系淡薄,婚姻和社会解体的情况越来越严峻,这方面的价值也就更明显。

  “我不认为儒家是一种宗教”

  现在国内有一些学者,不仅想把儒家作为宗教,也想成为国教,这种运动有人在做,但是我相信儒家不可能成为宗教,我不认为儒家是一种宗教。

  南都周刊:您在去年与黄万盛先生做了一个关于“启蒙的反思”的对话,在学界引起很大反响,您认为儒学能够为今天反思启蒙提供什么资源呢?

  杜维明:我有一个感想,就是启蒙所代表的人文精神是一个凡俗的人文精神,英文叫Secular Humanism,它在处理社会内部的问题、个人和群体的问题方面,有两个盲点:一个盲点是自然,另外一个盲点是宗教,或者是终极关怀。

  儒家人文是什么,它比较宽,这个不是我现在说的,而是它整个传统就是这样的。在西方,人文主义一定是自然主义和精神主义的对立面。而儒家的四个侧面就是个人、社会、自然和天道。个人当然是指自己身心整合的问题,另外是人和社会健康互动,人类和自然能够保持持久的和谐,还有人性和天道相辅相成。所以儒家的人文精神比较宽,正因为比较宽,对于21世纪所碰到的大问题,生态环保问题,还有信仰,终极关怀的问题,它可能接触面比较大,我认为是健康的。

  南都周刊:儒家有终极关怀。我们知道,终极关怀是宗教的责任,那么儒学应当作为一种人文精神存在,还是应该以类似教会的形式存在?

  杜维明:其实儒家作为宗教是一个事实。比如说在香港有孔教会,当然,这里的“教”,有教化的意思,不完全是宗教的意思。真正把儒家作为宗教,事实上是在印度尼西亚。因为印尼是一个宗教国家,必须有宗教,最近才把儒家宗教化。现在国内有一些学者,不仅想把儒家作为宗教,也想成为国教,这种运动有人在做,另外,像任继愈先生,他们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宗教所把儒教当做宗教。但是我相信儒家不可能成为宗教,我不认为儒家是一种宗教。

  南都周刊:像您刚才说的,有人努力地在把儒家宗教化,您怎么看?

  杜维明:儒家有它的宗教性,就是“天人合一”,还有祭祖,祭祖基本上完全是儒家传统,现在韩国要把“端午”变成联合国的无形资产。祭祖的行为,体现了儒家有宗教性的一面。儒家成为宗教,可能是儒家各个面向中的一个面向。譬如我就很少参加儒家祭典,甚至到曲阜我是参加他们的学术讨论,没有参加他们的祭典,但是我不反对把它当作一种——不说宗教,就是当作一种神圣的东西,比如说曲阜,它在儒家的传统当中应该算是圣地,到了那边有一种谦恭之感、敬畏之心,尊重孔子先师,这个我觉得都是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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