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只玉碗夺走14岁少年的命

　　毗邻京城的蓟县位于天津市北部，古称“渔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郡。明朝迁都北京后，蓟县便成了护卫京城的 屏障。特有的历史文化背景，使蓟县成为明清两代文物的富藏之地，当地许多人对文物产生了特殊的偏爱，开始投资文物收藏 ，也有某些心存贪欲者梦想利用文物一夜发财，邪恶和犯罪也就在贪婪的温床上滋生蔓延。

　　张照东/文

　　神秘失踪

　　2006年7月18日，蓟县孙各庄乡中学14岁的初一学生罗万超的家人向警方报案称，罗万超前一天上午返校回 家后，中午和奶奶打了声招呼，带着4只玉碗就匆匆外出，此后便没了音信。

　　7月17日下午5点多，家人见罗万超迟迟不归，就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家人想到罗万超带走的4只玉碗 是两天前“大志”交给罗万超的，开始怀疑孩子失踪与“大志”有关。

　　“大志”名叫杨国志，今年22岁，是罗万超的表哥。此人岁数不大却已在社会上混迹多年，近期因参与了一起伤害 案正被警方通缉，一直在外躲藏。当他听说表弟失踪也急忙赶回来，并提供线索说表弟的失踪可能与蓟县城关镇三岗子村的亢 志佳有关。

　　19岁的亢志佳也属社会闲散人员，虽无经济来源，但他却经常泡网吧、酒吧，前不久还曾和“大志”一起在大港混 事。事发前的2006年7月15日，他突然提出要回蓟县，还说要找人给玉碗鉴定，当时“大志”不同意，可亢志佳还是自 己回了蓟县。7月16日下午，亢志佳在县城的网吧给“大志”打电话时，曾顺口说过一句：“你表弟正和我在一起呢……” 罗的家人到移动公司查看孩子当天手机的通讯记录发现，亢志佳的确和罗万超通过电话。

　　7月17日深夜，“大志”与罗家人找到亢志佳询问罗万超的下落，亢志佳开始否认当天曾和罗晓超有联系，而面对 话单他才不得不承认给罗万超打过电话，说是商量卖

摩托车的事，至于罗万超后来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14岁的孩子杳如黄鹤，罗家人似万箭穿心，派人四处寻找，并向公安机关报了案。

　　此时，已被警方关押在看守所里的杨国志也感觉到表弟失踪并非偶然，便主动交代说，罗万超带走的4只玉碗的来历 不同寻常，是蓟县一个做树苗生意的人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乾隆圣物，应该与罗万超失踪有关。

　　杨国志还透露，他曾经跟亢志佳专门到河北省遵化市的清东陵找人对玉碗做过鉴定。东陵是清朝的皇家陵地，墓群附 近对文物颇有研究者也不乏其人。

　　蓟县警方分析，罗万超与4只玉碗一同消失，关键在这4只玉碗。他们把罗万超的情况作为失踪人口报送给公安网， 请求相邻公安机关一起协查寻找。

　　生死未卜

　　针对这起未成年人失踪案，天津市公安局蓟县分局适时组成专案组，迅速展开查找工作。

　　考虑到曾接触玉碗的先后有十几人，孩子会不会被这部分人绑架了？专案组开始对这些人员进行摸底排查。

　　专案组先是赶赴河北省遵化市清东陵附近某村，找到曾经对涉案玉碗进行鉴定的“郭三爷”。“郭三爷”说：“他们 第一次来没有拿东西，第二次拿来2只玉碗。杨国志还不跟我说实话。我就问他想要多少钱，他说一个要20万元。我也明确 给他答复，你要让我卖，就跟我上拍卖行去鉴定，如果是真的，我就能负责给你卖了。”

　　“郭三爷”还告诉警察说，自己也分不出这几个玉碗的真伪，从他们提供的照片看，玉碗制作工艺高超，碗的底部还 刻有“乾隆圣物”的字样，即使不是真品也出自仿制赝品的行家之手。

　　调查工作并不顺利，十几个嫌疑人被一一排除。

　　该案最难的是既没有发案现场，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柳暗花明

　　就在破案工作陷入僵局时，办案民警从罗万超一位同学那里了解到一个情况，该同学说案发当天中午，自己曾在学校 门口看到罗万超。当时是下午1点10分左右，罗万超骑着一辆摩托车，站在一辆紫红色“松花江”面包车旁边，与一名赤背 男子说话。那男人体态较瘦，穿一条牛仔裤。车上有几个人。

　　附近一个小吃部职工方某提供了这样一个情况，案发当天上午10点半左右，罗万超在小吃部用手机与人通过一个电 话后，显得很高兴。方某问是谁打的电话，他说：“我让‘大志’哥的一个朋友弄了一个彩屏、带

蓝牙的手机，下午就给我送 过来。”

　　罗万超的同学描述的那个身材较瘦的人的特征，和亢志佳特别像。既然亢志佳是最后一个见过罗万超的人，警方推测 ，他起码应该知道当天罗万超的去向。而在警方询问时，他却一口否认了给罗万超打过电话，说明他有难言之隐。

　　经查手机话单证实，罗万超最后通话对方为亢志佳。

　　办案民警分析，如果犯罪嫌疑人夺玉碗成功，首先最想知道的是，这碗到底值多少钱，然后尽快出手。那他必须找行 家对玉碗进行鉴定。调查发现，就在案发后第二天，亢志佳曾找蓟县一位古董专家请教。这个线索让专案人员兴奋不已。

　　然而，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位曾给玉碗做过鉴定的人并不容易。尽管对其所有资料一无所知，专案人员仍充分调动了 民警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如大海捞针般地将古董专家亢某找到。得知案发后，亢志佳曾找过他两 次，请他鉴定玉碗的真伪及价值。亢某说，自己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并当场告诉亢志佳这是假货，不值钱。当时他们很不情愿 地走了。

　　亢某一番话更证明玉碗就在亢志佳手里，亢志佳涉案已毫无疑问。但是，罗万超虽然只有14岁，但长得高大壮实， 而亢志佳则身材矮小单薄，亢志佳要想对付罗万超，一定还有同谋，那么谁又是另一名涉案人员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内查外调，民警了解到，亢志佳和亢帅航经常在一起，晚上泡网吧，白天睡大觉。经知情者辨认，事 发当天站在紫红色面包车旁和罗万超说话的高个儿男子，正是18岁的亢帅航。民警同时将他们租的那辆紫红色面包车也找到 了，司机进一步证实了相关情况。

　　抓捕的时机已成熟，专案组决定于2006年9月14日收网。

　　真相大白

　　2006年9月14日下午2时，负责监控的专案民警报告：“二亢”现正在三岗子村的亢帅航家中。蓟县公安分局 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耿长友立即率有关人员赶赴现场，刑侦一大队副队长吴晓林和八大队副教导员李德成带专案民警兵分两路， 分别在三岗子村村子两头进行蹲守。为确保抓捕成功，专案民警没有进村，决定在俩人外出时采取行动。下午3时左右，蹲控 民警发现亢志佳和亢帅航边说话边向村外走去，就在他们走到村外僻静处时，民警突然从天而降，果断地将他们擒获。

　　在审讯过程中，亢志佳百般狡辩，心存幻想。但面对事实和证据，亢志佳和亢帅航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杀害罗万超的 凶手。

　　案发两个月后，警方在亢帅航家一处已经荒废的老宅子里，找到了手捧4只玉碗，心怀发财梦想的少年罗万超的遗骸 。

　　据犯罪嫌疑人亢志佳和亢帅航交代，当亢志佳知道有4只天价“玉碗”的事情后，便产生了据为己有的念头。200 6年7月15日下午，他离开大港返回蓟县后，当天便找到亢帅航，对亢帅航说了自己的想法。想到这4只玉碗能值80万元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谋划如何将玉碗据为己有。

　　按照原计划，亢志佳7月15日回到蓟县联络了亢帅航，7月16日先租了辆车，又打电话让罗万超当晚将玉碗从家 中拿出，伺机劫碗。为防止罗万超起疑心，亢志佳还说买了个带蓝牙的彩屏手机送他，罗万超自然乐不可支，到处炫耀。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7月16日晚，罗万超的母亲和姐姐非要让他一起去逛马伸桥夜市，罗万超尽管心里不愿意，又 无法拒绝，只好给亢志佳打电话说自己脱不开身，并约定第二天再见。

　　7月17日中午，亢志佳和亢帅航再次租车，约罗万超在孙各庄乡政府门前见面。他们骗罗万超说他表哥“大志”也 在，让罗万超拿上玉碗一起去做鉴定，但不能将此行动告诉任何人，不然警察知道“大志”回来就会被抓。

　　罗万超信以为真，匆匆回家拿上玉碗，随后与“二亢”乘上租来的紫红色“松花江”汽车。

　　下午2时，三人乘车来到县城西关老汽车站，下车后步行到亢帅航家。亢帅航家院子很深，白天家中无人，亢志佳和 亢帅航将罗万超领引至后院一处破旧的平房。这是二人商量好动手的地方。推门进屋，二话不说，“二亢”动手开打，罗万超 嚷了起来，二人瞬间交换了眼色，一根绳子就紧紧套在罗万超的脖子上……

　　亢志佳、亢帅航将罗万超勒死后，将其埋在旧房子的东屋。

　　得到心仪已久的玉碗，“二亢”喜不自禁，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拿着玉碗找到古董专家亢某。未曾想被告知是假货， 两人将信将疑，拿着玉碗返回亢帅航家。

　　再说罗万超家不见了孩子，曾给亢志佳打电话询问。亢志佳嘴上虽说没有见过，但心里还发慌，忙给亢帅航打电话说 ，把玉碗先放他家。亢帅航就把玉碗拿走了。

　　当天午夜12点，罗万超家人在“大志”指引下找到亢志佳家，再次询问罗万超的去向，他仍一口咬定不知道，也没 有用电话联系过。罗的家人才去蓟县文昌街派出所报了案。

　　而事发当晚，亢帅航却害怕极了。他回家见到父亲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头，连说自己闯了大祸，随后便把杀 人劫玉碗的过程告诉了父亲。他又自己来到后院的东屋，将尸体挖出，用手推车运到村南幺河边上埋了。而那4只玉碗，他则 分藏两处，一处1只，一处3只，埋在老屋的墙根下。

　　在专案组传讯亢帅航的父亲时，其父交代了相关情况。

　　办案民警在亢帅航的父亲的带领下，经仔细勘查，起获了分藏在院落两处的那4只玉碗。

　　2006年10月13日，亢志佳、亢帅航以及涉嫌包庇罪的亢帅航的父亲亢占友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2007年 1月12日，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以亢志佳、亢帅航涉嫌故意杀人罪向天津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2007年 2月27日，天津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该案。截至2007年4月初，此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弄假成真

　　为了弄清这4只玉碗的实际价值，蓟县公安局委托天津市物价局和文物局对玉碗进行了鉴定。专家认为，这几个所谓 的玉碗，其实是由石质材料仿制而成，仅仅价值40元。

　　这样几件本来不值钱的工艺品，怎么会从几十元变成了价值80万元的古董呢？

　　原来，2004年5月底，孙各庄乡华山村的张强与其三叔到山东省沂水县做买卖时，在路边一小摊上看到几个用石 头做的玉碗。小碗古香古色，如同出土的文物。经与摊主讨价还价，张强以15元的价钱买了2个。交钱走人后，才发现叔侄 俩各拿了2个，合着15元钱买了4个“玉碗”。回到家，张强佯装询价又似炫耀地跟下营镇石头营村的古董爱好者杨国志说 ：“我家后院大槐树下挖出一个棺木，里面有4个‘玉碗’，不知能值多少钱？”

　　杨国志让张强把“玉碗”拿来看了看，却拿不准真假，就和张强商量，要请人鉴定并表示：“如果是古董，我就要了 ！”

　　“大志”那时已将别人信口编来的“故事”当了真，心急火燎揣着2只“玉碗”，开车奔了河北省遵化市东陵找到“ 郭三爷”，让他给这“玉碗”估个价。

　　杨国志对着“郭三爷”故弄玄虚：“这是出土的东西，一共有4个，人家出价16万元要买这2个，我没舍得卖。您 老看值多少钱”？

　　“郭三爷”闻听此话，拿起“玉碗”看了看才迟疑地说：“这我可说不好。”

　　“大志”进一步试探道：“我看一个起码值20万。”

　　“郭三爷”更是话里有话地说：“照你看这4个碗就80万元了”？

　　并不具备专业鉴定能力的“郭三爷”这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反而让杨国志更相信这4只玉碗是天价的宝物。回到蓟县后 ，杨国志立即找张强要来了另2只“玉碗”，并对张强保证：“人家看了，说值500元。100元是鉴定等费用，我给你4 00元。”

　　张强看自己随意编出的“故事”，竟能将15元钱买的4只小碗卖400元钱，心中暗喜。

　　有了这天价宝物，“大志”寝食难安，他将玉碗放在表弟罗万超家里，叮嘱表弟一定要保管好，不能让外人知道。但 随后流言却不胫而走：“大志”有4个玉碗，值80万元。为此，杨国志、亢志佳一起先后四次转移藏碗的地点。不但杨国志 相信手中的玉碗是天价宝物，亢志佳也相信这4只玉碗价值连城，并想据为已有。直到被抓捕，亢志佳还深信4只玉碗能卖出 大价钱。

　　警方在审讯中了解到，亢志佳和亢帅航在初中阶段就辍学，几乎天天泡在网吧和酒吧，充满暴力的杀人游戏是他们俩 的最爱。受害人罗万超和他们一起长大，案发前不久他们还在罗万超家住过几天。由于没有经济来源，无法满足上网和泡吧的 需要，卖古董赚大钱的梦想最终使他们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