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切的爱也无法改变人类最终极的孤独

　　-徐红萍

　　比之杜拉斯、张爱玲与亦舒，美国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似乎要更当得起小资文艺女青年鼻祖这个称号。同样是描写 爱情的不可能，心灵的荒凉与孤独，她无疑要走得更远，也放弃得更彻底。

　　如果你一下子想不起卡森·麦卡勒斯这个名字到底是在哪里读到过，也不要紧，以下的这些论调，你一定会很熟悉： 爱情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种共同的经验—不过，说它是共同的经验并不意味着它在有关的两个人身上所引起的反响是同等 的。世界上有爱者，也有被爱者，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往往，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蕴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 剂。每一个恋爱的人都多少知道这一点。他在灵魂深处感到他的爱恋是一种很孤独的感情。……

　　是的，这些论段来源于《伤心咖啡馆之歌》这本小说。

　　人与自己心仪事物的相遇，总是需要有个一波三折的过程，不消说，与《伤心咖啡馆之歌》的相遇，自然也难逃这个 圈圈。1999年读到台湾女作家朱少麟的《伤心咖啡酒店之歌》，书名荡气回肠，执手欲罢不能。当时还不知道《伤心咖啡 馆之歌》这部经典，与卡森·麦卡勒斯相遇，已是2005年，厦门的光合作用书店二楼的台阶上，《心是孤独的猎手》的封 皮上正是卡森·麦卡勒斯那双迷茫而执着的大眼睛。今年，终天盼到了《伤心咖啡馆之歌》的再版。

　　小说的语言风格鲜亮而凝重，如午后的艳阳直射在一幅色彩浓郁的古旧油画上。小说出场人物不是太多，但是都极具 鲜明的个性，小镇中小人物的生活平静、悲伤、隐忍、克制，但都难逃性格所注定的命运。爱密利亚小姐是个灵魂的异类，无 论在哪个年代，都是。她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强大的生命力、创造力，那种特立独行，不管不顾的劲头，看似吝啬、专横、自私 、自闭，却有着火热心肠，她免费为小镇上的居民看病，采到新的草药，她先在自己身上做试验，这是一个典型的外冷内热的 女子。她的爱情，似乎又落入了一个大俗套，爱她的人她不爱，她爱的人不在乎她。

　　“那是4月里一个温暖、安静的夜晚，时间将近午夜。天上是沼泽地鸢尾花的那种蓝色，月光清澈又明亮。那年春天 庄稼长势很好。过去几个星期里棉纺厂一直在加班。小河下游那座方方的砖砌的工厂里亮着黄黄的灯光，传来织布机轻轻的无 休止的营营声。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你听到远处越过黑黝黝的田野，传来一个去求爱的黑人的慢悠悠的歌声，你会觉得蛮有意 思。即使是安安静静坐着，随便拨弄一只吉他，或是独自歇上一会儿，脑子里啥也不想，你也会觉得滋味无穷。”故事就这样 开场了。

　　就是这么一个夜晚，爱密利亚小姐等来了罗锅李蒙表哥。强壮的爱密利亚小姐收留了羸弱的李蒙表哥，宠他，之后义 无返顾地爱上了他。爱密利亚小姐可以冷漠无情地赶走了迷恋着她的英俊的马文马西，却如同在洪水中拼命地要抓住最后一根 救命稻草那样，爱上了自称是她表哥的罗锅李蒙。爱密利亚小姐爱上李蒙表哥，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天气，也许是因为多喝了几 瓶威士忌，但根本，却是因为孤独，灵魂的孤独。

　　得不到爱情回报的马文马西终是要回来的，要复仇的。他回到了镇上，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李蒙表哥对其投去十二 万分的兴趣，惟命是从，拼命讨好，像野鬼附身，寸步不离。马文马西与爱密利亚小姐的决斗充满了悲剧意味：决斗那天，全 镇的人都来看热闹，而体格健硕、心灵强大的爱密利亚小姐还是输了，她输给罗锅李蒙表哥，输给了自己的爱情。最后，她生 命中的这两个男人在毁掉她的一切之后，将她孤独的抛弃在小镇上。她的两个男人毁了她，她的爱情毁了她。

　　“人的心灵是不能沟通的，人类只能生活在精神孤立的境况中；感情的波澜起伏是一种痛苦的经验，只能给人带来不 幸。”明明知道爱情是一场飞蛾扑火的游戏，但古往今来，身陷爱情的男女仍会纵身火海。看透了人性的卡森·麦卡勒斯，对 此有着清醒的认识，但她是不甘心的，她明知悲剧的必然性也宁可让笔下的人物奋不顾身地投入到得不到回应，得不到理解的 爱情中，这是对人性彻底失望之后的一种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