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杀母事件调查(3)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1月29日18:11 南方人物周刊

  十

  张明明每两三天就拿一集给张柱良看,但父亲发现他的字越来越潦草,情节越来越混乱。

  二十多天,儿子写了十多集。有一天,张柱良说:“我不知道你在写什么,肚子里没墨水,自然是写不好的……你这是没先学走先学飞,还是从小文章写起,好好研究《广州日报》那些小文章是怎么写的,然后去投稿。”

  一天清晨,他和周周去进货,他问周周:“知道广州日报在哪吗?”

  “知道,那有我很多卖烧烤的朋友。你要干嘛?”

  “带我去。”

  终于到了广州日报社,他停下了车,抬头望着那几个红色大字。

  “你来这做什么呢?”周周问。

  “我想投稿。”

  “哪有那么容易呀?”

  张明明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进去看看吧。”

  张明明看看守在门口的保安,摇摇头,骑上自行车走了。

  2006年12月6日17点14分,他在博客上写道:广州日报的各位记者你们好。我是向你们报社连载栏目中投稿希望可以上报。有什么意见可以给我留言。

  雪山剑派//////作者<张明明>

武侠小说.第一集..天玄地门一

  下面没有了。

  十一

  每次上网,他就问小白,有我的邮件吗?

  没有。

  一天的烧烤忙完了,一家人围在桌子边休息。

  “作家,成龙给你打电话了吗?”小状逗着明明。

  “不久他就会给我打电话了。”

  父亲心里暗暗发笑,于是故意问道:“他怎么给你打电话?”

  张明明指了指父亲别在腰间的手机:“就打咱们叫烧烤这个电话。”

  “那你叫成龙晚上9点后才打过来,白天我们可接不到电话。”父亲哈哈笑着。在城中村,他们花360元租的房子里,手机是没有信号的。

  张明明不吭声了。

  这些关于小说的往事被2006年的尾巴甩开,张柱良再没听过,也没向儿子打听过。

  张柱良恢复了晚饭后的睡觉,张明明又恢复了上网。

  2006年底,他和父母回老家过年,这是他来广州两年后第一次回家乡。当晚,他叫上最好的朋友佳林、李闯直奔网吧,玩一个叫“半条命”的游戏。凌晨,他不想回家,和佳林跑到庙里头,折了一小捆树枝生火取暖,火苗一下蹿了一米多高,他俩赶紧把火熄灭,撒腿就逃。

  这年春节是这几年中最好的时光了。18岁的堂哥阿强也结婚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再上网玩,他要更努力地赚钱。

  20多天的假期转眼过去,来广州前,张明明对阿强说:“哥,我不想去广州了,我想在家里打工。”哥哥帮他向陈菊说情。但母亲说,再说吧,再做一两年。

  再说,再说到什么时候呢。

  十二

  张明明跟随父母再次回到广州。

  他渐渐不和李闯来往了,这个童年时的伙伴,已经在老家的公交车上上班,每天负责拉客。张明明疏远了他,只说了句,“他变了。”小状到过完年就到天津打工去了,这个爱说话的孩子一走,张明明清静了,但这个家庭也越发沉闷了;去年同他一块进货、打篮球、跑步、上网的周周开了烧烤分档,有了

摩托车,有了更多朋友,也更忙了。

  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父母。

  他像是生活在时钟上的秒针,被其他两根牵动,日复一日地干着同样的活:凌晨四点帮忙收档回到家,然后踩40分钟的单车去和平西路的冻品市场进货,四十斤鸡腿,二十斤羊肉和火腿。

  他第一次在凌晨单独进货的时候,妈妈很紧张,骂张柱良怎么可以让他一个小孩去,出事了怎么办。父亲也很担心,睡不着觉,就一直站在路口等。结果等到早上7点多他才回来。“问他怎么那么晚,他就说车坏了,要修理。心里还是生气,但看他满身大汗,就没生气了。以后就让他一个人去。”

  半年时间,他就像一只老鼠,在深夜独自穿梭在城中村。

  他上网越来越频繁了。

  网吧藏匿在邻巷一家小卖部后面,张柱良在儿子和老乡的一次对话中得知网吧地址。他走进去,逼仄的空间摆放几台电脑,坐满了人。张明明弓着背双手交叉快速敲打键盘。他推推他,儿子扭过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张柱良没说话,转身慢慢走了,过一会,儿子运桌子和烧烤炉来到了卖场。

  十三

  平常,父子俩一天说不到五句话。几乎连架都没吵过。他们的对话只有三种可能:一是父亲自上而下的命令,二是儿子自下而上的汇报,三是上网前借口与反借口的对峙。

  下午五点半是家庭的晚饭时间。张柱良坐在床上,老婆和儿子则坐着小短凳,他俯视着他们。他喜欢这种感觉。

  张柱良吃饭很快,两大碗一下就吃完了,然后坐在床边看电视,这时他们都还端着饭碗。张明明注意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父亲一走开,上个厕所或洗个手,他趁机就溜了出去。有时父亲躺着,哪也没去。时针慢慢摆到六点,他等不及了,网友在等着他呢。

  在网上,他可以和好友聊天,在他的QQ上,有72个好友。和他们聊天让他可以找到在孤独之前的那种快乐,这种孤独在他来广州后已经像爬山虎一样死死缠住了他,无法摆脱。他还可以在游戏中做另一个自己,他不再是一个卖烧烤的,而是一个除暴安良的警察或者是一个拉风的卡丁车车手。这两种快乐让他在这种厌烦的生活里有一点放松。

  “我去打个电话给朋友”,“我去买东西”……他低着头等张柱良回话,张柱良没吱声,只半闭着眼看着他。他慢慢抬起头瞅瞅父亲,又低下头。

  有时父亲就直接说“不行”,他就咬着嘴 ,扯着衣角,站在门口不时扭动身子,犹如毒瘾发作。父亲五指轻轻一扬,他立刻弹了出去。

  父亲知道他去上网,他也知道父亲知道。

  十四

  有时候,张柱良怒了,吃过晚饭,突然把饭碗往桌上用力一掷,指着张明明,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去上网。”张明明不敢吭声,放下饭碗往房里跑,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母亲敲敲门,“什么事?”他没好气大声说。“拿东西!”“明天再拿!”张柱良亲自出马,咚咚咚敲着门,“什么事?”“拿东西。”张明明连忙开了门,又躺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他又在屋里团团转,不时观察父亲的动向,如果无机可趁,他又支支吾吾开始找借口了。

  借口找多了,他就赤着上身穿着短裤跑出去。张柱良想,他总不会赤着身去上网吧?便没叫住他,可他还是8点半才回到家。卖烧烤时,张柱良对他说:“上网也总得穿上衣服吧。”他不回答,走开了。

  借口仍然需要找。一次,张明明吃过晚饭,对父亲说:“我要去买鞋垫。”父亲说:“行,五分钟后回来。要是想上网,就别找借口。”他靠在门上,歪垂着头,一动不动,也不吱声。陈菊看着难受,推着张明明说:“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张明明一出门,气得直往墙上打。这天晚上,他在床头刻下两个字:仇、恨。

  啪,啪……这段时间,他紧闭的房间里总是传出打火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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