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春节前再访羊楼洞

　　除夕夜英烈不寂寞

　　来源：《法制周报》——e法网

　　⊙《法制周报》记者蒋伟/文伏志勇/图发自湖北

　　有一种责任,让人们发自内心地去敬仰；有一种责任，值得人们用一生去守候。

　　2008年春节前夕，《法制周报》特派记者第五次踏访羊楼洞及老民警余法海。

　　距离赤壁市西南30公里处，便是羊楼洞镇。1月25日上午，记者与老民警余法海一同从赤壁市出发，在雪地里小 心翼翼地驱车40多分钟，又一次来到了这块躺着142名先烈的墓地。

　　第五次踏访羊楼洞

　　雪花飞扬，银装素裹。远远看去，冰雪中的羊楼洞墓地，显得更加圣洁，一如烈士生前无瑕的心灵。

　　140多块墓碑庄严地屹立在冰雪之中，像一排排穿着白色披风、整装待发的战士。墓碑上，描红的碑文格外醒目。

　　墓地，近一半的坟茔上，摆着半新半旧的花圈，上面压着厚厚的积雪。还有，墓碑前留下了许多空酒瓶子。这些都显 示，此前已有许多人来这里祭奠过烈士。

　　守墓的老人名叫聂水泉，记者对他十分熟悉。见我们到来，他还特意从家里搬来桌子，供摄影记者登高拍照。老人说 ，自去年8月份《法制周报》开展为羊楼洞烈士寻亲活动后，陆续来这里的烈士亲人和全国各地的记者增加了很多。(法制周 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每到清明节或国庆节，来得最多的是附近的中小学生，他们为烈士献花圈、扫墓， 在墓地前庄严宣誓。

　　同样，两年来，老民警余法海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陪同烈士亲人和各大媒体记者来墓地拜祭、采访。他说，他已 把为躺在这片墓地的烈士寻亲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责任，“每来看一次，心里都能得到一些安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在肩的紧迫感！”

　　“这是‘活着的烈士’胡金海；这是牺牲时年龄最小的烈士，年仅18岁的傅志明；这是女英烈唐文英；这是台湾籍 烈士杨金川……”老余对羊楼洞墓地上的英烈像自己亲人一样熟悉，他一边轻轻抚去墓碑上的积雪，一边喃喃自语。每次有烈 士的亲人前来祭扫，余法海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既伤感，又欣慰。他告诉烈士亲人，烈士们并没有被遗忘。

　　记者发现，大部分墓碑已褪去颜色的碑文都重新用红色油漆描了一次。老余说，这是烈士亲人来拜祭后重新描的。

　　墓地是按照“回”字形安葬烈士的，每块墓碑上端都镌有“千古”、“不朽”、“流芳”等各不相同的铭文纪念，铭 文中有烈士姓名、户籍、部队番号、年龄、入伍和牺牲年月等，简单的碑文昭示了每一位烈士的光荣历史。

　　今天，英烈们不再寂寞。自2007年8月初，由余法海发起，《法制周报》牵头，组织开展为羊楼洞142名烈士 寻亲活动后，许多媒体积极呼应，由18家报社组织的媒体寻亲团有了很大进展。截至目前，有80位烈士的英魂已回归故里 。

　　忙碌的守墓人

　　聂水泉是附近村民，他告诉记者，他家就在墓地对面，在这里守墓已有8个年头，儿女都在赤壁打工。每天起床，他 第一件事就是先跑过去看看142位烈士，然后开始他一天的“工作”：为墓地除草、清扫，防止牲畜破坏和人为损害。

　　2007年底，聂水泉花三天时间，用洗涤剂将140多块烈士墓碑刷洗了一遍。(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 4802117)聂水泉说，春节快到了，他也准备了一场朴素的祭奠：除夕夜将在每一位烈士坟前点上香烛，燃鞭炮，为1 42位烈士敬酒，鞠躬作揖，祈祷来年的平安。

　　他还准备在墓地的围墙装一扇铁门，防止牲畜进入。四周的围墙是赤壁市民政局建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墓地。

　　“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我与他们成一家人了。”与记者交谈中，老聂一直把142位烈士称为自己的“亲人”，“烈 士们来自全国各地，他们是为了国家和人民而流血牺牲的，我们后人不要忘记他们。”

　　每当有烈士亲人来拜祭，老聂都非常尊重，帮助他们搬桌椅、燃鞭炮，默默地忙前忙后。亲人们离开后，他会把烈士 的花圈整理好，然后清扫干净墓地的鞭炮碎末。

　　“按年龄，他们现在七八十岁了，都是我的长辈。”面对这么多来自异乡的战士，老人说他有时候会停留在墓碑前发 呆，心里在想，烈士家属肯定十分期盼自己的亲人能早日魂归故里，全家团圆。

　　直到两年前，老民警余法海的到来，让这些英魂回归故里成了可能。于是，老聂开始协助余法海抄写、统计碑文，为 烈士寻亲活动的开展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老聂说，当地村民都十分敬重142名烈士，遇到烈士亲人来拜祭，一些村民们会自发陪同来到墓地，看到一幕幕悲 恸的场面，很多人感动得泪流满面。

　　而此前的50多年中，悲凉的羊楼洞墓地一直没有一块纪念碑，这成了村民们心头之痛，有的村民甚至不愿意经过这 片墓地，“让人见了心里不好受！”

　　得知法制周报社正在积极筹备与赤壁市委市政府一起为羊楼洞142名烈士立碑，规划在墓地前立一块14.2米象 征着142名烈士的纪念碑时，老聂十分激动，他说，“这是属于烈士应有的荣誉！”

　　离开墓地时，老人远远相送，他说没想到天气这么冷，还有记者来到墓地。

　　老民警为寻亲殚精竭虑

　　羊楼洞墓地引来人们如今持续的关注，还得从老民警余法海说起。

　　2005年深秋，一次偶然的机会，赤壁市公安局的病休老民警余法海发现了羊楼洞这片神秘的墓地。当时，老余在 别人的资助下做完换肾手术，还借住在同事的危房里。

　　拖着还未康复的身体，余法海五次前往当时还没通公路的羊楼洞村，寻访那片神秘的墓地。当第一次站到那片被人遗 忘的荒凉墓地前，他说自己完全被142名烈士震撼了。

　　半个多世纪的风吹日晒，有的墓碑已经断裂，许多碑文也模糊不清。(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 7)抄写碑文时，他只能跪在地上用手摸，整理出了埋葬在这片墓地的全部烈士资料。

　　虽然换肾后的余法海每天都在艰难地服药克服排异反应，但他仍然决定迎难而上。2006年初，在赤壁市公安局和 人民武装部的支持下，根据烈士墓碑上比较清晰的地址，余法海向全国113个县市发出寻亲信函，并多次打电话，最后，只 找到山西温秉仁、湖北许奎等8名英烈的亲人。因为地名更改、行政区域重新划分，加上碑文错误，大部分信件都被退回来。

　　从找到的烈士亲人那里，老余发现，由于历史原因，大部分烈士的家属不知道自己的亲人身在何处，有些甚至连病故 军人通知书或烈士证都没收到，而被认定为失踪甚至叛逃，这更加坚定了老余寻亲的信心，他要为烈士正名，送给烈士亲人一 份迟到的安慰。

　　老余没有放弃，找来新旧邮政史料、地方史志一一核对，并执著地发信函、打电话，有了音讯时，他甚至自费实地寻 亲。后来，他钱不够了，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向媒体呼吁。

　　2007年7月底，《法制周报》记者联系到老余时，第一次通电话就长达一个半小时，随即《法制周报》推出了“ 寻找英魂的故乡”系列报道，开始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关注。第一阶段，《法制周报》找到了15位湖南籍烈士亲人。其后，《 法制周报》还组织18家烈士户籍所在地的报社组成媒体寻亲团，为羊楼洞烈士寻亲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找到亲人下落的烈士 由原来的不到30位，迅速增加到80位。

　　2003年，在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的帮助下，一位因公牺牲的解放军战士的肾移植到了余法海体内，才使他身体得 以康复。现在，老余把为羊楼洞烈士寻亲当成了一次感恩之旅，“142个英魂啊，都在这荒山上，我被他们感动了！”

　　作为换肾病人，巨额的抗排异费用让余法海一贫如洗，儿子骂他“别出去讨人嫌！”，医生说他“不要命了!”，有 的政府工作人员跟他说不要添乱，亲朋好友误解他为了名利。(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经受诸多的 怀疑、误解、冷漠与讥讽，甚至要经受无良知者的谩骂，老余依然坚守着自己的精神支柱，为寻亲殚精竭虑。

　　现在，老余希望《法制周报》与赤壁市为羊楼洞142名烈士立碑能尽快落成，还给烈士们一份原本属于他们的光荣 。

　　80位烈士魂归故里

　　2008年1月13日，纷扬的雪花中，羊楼洞墓地又迎来了一位亲人。北京丰台区70多岁的孙淑兰老人，是北京 籍英烈孙善文的妹妹，他是寻亲活动中已找到的第80位烈士的亲人。老人抚着墓碑跟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哥哥聊家常，在雪中 寄托哀思，久久不肯离去，任凭雪花在身上化成冰水。

　　1949年1月，孙善文参军后，再也未曾与家人谋面，生死两茫茫。半个多世纪过去后，在孙淑兰的梦中，哥哥依 旧是梳着平头、英姿飒爽的小伙子模样。

　　5排2号墓的何新开，1951年2月入伍后，家人一直没有他的音讯。2007年9月，广东潮安县民政局了解情 况后，已经给予了何新开烈士荣誉。去年11月底，山东昌义的民政局干部带着高万堂英烈的家属来祭奠，尽管资料不全，找 不到战友作证明，也破例将其追认为烈士。

　　听说余法海要去寻亲，河北邢台内丘县高度重视，派了一位副县长陪同。找到韩庆文烈士的弟媳时，老余发现烈士亲 人生活窘迫，该县民政局负责人当即表示给予低保照顾。广东河源市民政局派人陪同曾仁资烈士的亲人来赤壁拜祭，曾仁资的 家属带回了一抔黄土，当作骨灰放进了当地的烈士陵园。

　　湖南乾城县(今吉首)烈士孙兴孝是被国民党抓壮丁后投诚的烈士。50多年来，孙家没有收到任何病故军人通知书 或烈士证，还一直以为他参加了国民党军队，一家人一辈子都负着这个恶名抬不起头。直到去年9月，《法制周报》记者找到 他的侄女孙文翠，一份迟到的心灵慰藉和一份永恒的荣光，让整个家族兴奋不已。当地民政局立即派人随亲人赴湖北羊楼洞核 实，以湘西州人民政府、湘西州民政局的名义送花圈、祭亡灵，亲人们准备把墓碑迁回故乡的烈士陵园。

　　后来，湖南吉首市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由于年代久远，资料缺失，既找不到孙兴孝的战友提供证明，也没有 档案可以核查，无法认定其为烈士。(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孙文翠知道后泪流满面，“墓碑上不 是写得清清楚楚吗，湖北大冶军区粮秣员，1952年7月20日牺牲。”

　　为羊楼洞烈士寻亲的影响也不断扩大，众多媒体记者、网友、普通市民、志愿军老兵加入了寻亲队伍，法制周报社与 赤壁市委市政府合作，为羊楼洞142名烈士立碑的活动将在春节后具体实施，相信将会找到更多烈士亲人，14.2米高的 烈士纪念碑将永远铭记属于他们的荣光。(本报博客地址:blog.sina.com.cn/fazhi zhoub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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