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根,物证泰斗的前世今生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30日15:51 《法律与生活》杂志

  实习生/刘白露

  人物档案:徐立根,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中国物证技术学奠基人。50多年来,徐立根教授主要从事侦查学和 物证技术学的教学和科研工作。是中国文检界的“铁三角”之一,生前兼任中国行为法学会副会长、北京市物证技术学会常务 副会长和北京市刑侦学会副会长。曾助“亚洲第一富婆”龚如心打胜官司而被普通大众熟知。

  2008年1月24日晚,他在超市买完东西返家途中,在小区大门被隔离墩上的铁链绊倒致脾脏破裂,辉煌的生命 戛然而止。

  阳春4月的北京,阳光明媚,肖爱兰却依然寒冷难耐。自从2008年1月24日后,这位老人的内心一直无法温暖 起来。

  2008年1月24日晚,与她生活63年、在称为中国物证泰斗的徐立根教授在附近超市买完东西返家途中,在小 区大门被隔离墩上的铁链绊倒。后经医院抢救无效后,因脾脏破裂于当晚11时去世。

  事发后,悲痛欲绝的徐教授家属向小区物业方索赔500万元。他们认为,物业在小区门口放置“绊马索”,却没有 任何警示语。他们冀望物业以此事为鉴,不要漠视小区内这些隐患。

  目前,此案已在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立案成功。

  500万元,一位83岁的老人似乎难以计算出如此高的赔偿额,但对亲人而言,生命本无价。

  曾经的幸福生活

  肖爱兰已80高龄,即使在承受了巨大打击后,她看起来仍然与实际年龄有着一定的差距。

  4月的阳光并未执拗地挤进徐立根在北京世纪城的家,陪伴着肖爱兰的是客厅桌子上大大小小不同组合的家庭合影。

  徐立根去世后,肖爱兰在多数时间里就坐在沙发上与这些幸福的记忆相伴,借此与远在天国的恩爱老伴和旅居美国的 3个儿子做倾心交谈。

  徐教授与肖爱兰相识于1944年。高一届考入国立厦门大学的徐立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引起了学妹肖爱兰的注意 。那天,原本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的福建长汀突然风雨大作。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同学,将手中的雨伞让给了身边一位体弱的女 同学,自己脱下崭新的布鞋,顶着快步跑回宿舍。这就是徐立根教授留给肖爱兰的第一印象。

  1945年暑假,抗日战争胜利了。同学们挤在一辆满载包裹、邮件的破卡车内迫不及待地回家。一路上,卡车在崎 岖不平的路面上颠簸,这时坐在较为安全位置上的徐立根对着瘦弱的肖爱兰说:“那位女同学,我和你调换一下位置吧,否则 你会摔下去的。”没想到刚换过去,徐立根便被来回摇摆的大卡车抛上两米高空,重重摔在路边,一度陷入昏迷。当时车上无 医无药,肖爱兰内心愧疚不已,便依靠所学过的护理知识用酒泡着生姜来回擦拭。两天后,徐立根逐渐恢复了知觉。

  1949年全国解放后,徐立根在时任农业大学农学系主任的父亲的建议下,考入了中国人民大学俄文系,毕业后留 在人大法律系给苏联专家做口译。

  在肖爱兰的印象中,自从1953年结婚后,徐立根教授就一直在积极忘我地工作。他们在一起的多数时间是徐教授 将写好的文章念给肖爱兰听。由于肖爱兰是学化学出身,对鉴定过程中的仪器分析、现场分析总能提出恰当的意见。他们的生 活就是在一遍遍地读、一遍遍地改、一遍遍地抄写中走过来。

  据肖爱兰回忆,就在徐老去世的两天前,老人家还兴致勃勃地清扫阳台上冰箱后面残存的垃圾,边干活边对妻子说: “我对你的希望就是你要心宽体胖。”说到这里,肖爱兰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肖爱兰回忆说,自从结婚后他们整整63年没有分开过,总是有事一起商量,困难一起担当,家里和睦的气氛让外人 羡慕不已。如今徐教授意外地先走一步,留下在北京举目无亲的她,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夜夜袭来,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为了学生“冷落”爱妻

  徐教授逝世后,他的书房一直锁着。肖爱兰怕“油烟和灰尘进来”。

  书房内,赫然入目的是书桌上一只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绿色老式台灯。据说它多年来未曾坏过,忠诚地陪伴徐教授 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台灯旁边是一只边缘有些破损的放大镜。就是在它的透视下,《物证技术学》不断再版,成为国内主流法 学院校的首选教材;也是在它的明察秋毫下,香港第一富婆龚如心遗产继承案震动全港,成为徐教授执著敬业、技艺娴熟的验 证。

  徐教授的书桌上和书架里摆满了各类专业书籍,一只笔帽还未合上的笔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切都是徐立根在世时的原样。

  从书房出来时,肖爱兰又认真地将房门反锁,口中依旧重复着那句“怕油烟和灰尘进来”。或许,她真正担心的并不 是油烟和灰尘,而是要留住让她熟悉的一切。

  作为最挚爱的伴侣,肖爱兰向记者聊起徐老曾为了学生“冷落”自己的一幕往事。1961年,3年自然灾害给人们 的生活蒙上灾难,棉花的限制购买致使很多到人大读书的学生没有被褥。当时的肖爱兰由于受到化学药品的过量侵蚀,身体状 况严重恶化,在医院住了半年回家休养时,仍吐血不止。

  徐教授了解到自己的一个学生没有被褥,天天睡硬板床后,急忙赶回家要肖老师将身下仅有的两床薄薄的被褥匀出一 床来给学生。“那是我们的阶级兄弟,不能不管。”他边说,边把一床褥子抽走了。

  对弱者狂热的“使命感”

  在肖爱兰的记忆里,徐老对别人总是这么热心,尤其是对弱者,似乎总有一种狂热的使命感,谁有困难帮助谁。20 世纪90年代,新疆一个小伙子遭人陷害,被以伪造其已过世母亲的笔迹为由强迫他搬出自己的房子。年轻人一时冲动,摆了 8个煤气罐在家里欲与他人同归于尽。后经多方打听,小伙子远赴京城找到了徐教授。一见面,小伙子便“扑通”一声跪在了 徐教授面前。

  在徐教授没日没夜的比对、鉴定后,案子终于翻了过来。此时,新疆小伙子已经没有回家的路费,他便将600元路 费塞到对方手里。如今,当年的小伙子已经通过办学校成为当地的知名人士,每到北京,都要先到徐教授家中拜访一番,并总 不忘冒着生命危险超越雪线去攀摘圣洁的雪莲花送给徐教授。

  对自己的家人,徐教授也总是全力相助。他家里负担很重,特别是他姐姐,家里共有6个孩子,由于姐夫有病在身, 全家只靠姐姐在厂里幼儿园做阿姨的微薄收入艰难度日。每学期一开学,他的工资便悉数寄回浙江老家,为6个孩子的学费一 解燃眉之急。而北京家里的开支全靠肖爱兰一个人。

  偌大的北京,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3个儿子,生活的紧张可想而知。据肖爱兰回忆,她很多年来都没有做过新衣服, 一直都穿着国家当时发给的军棉袄。多年来记忆犹新的是徐老曾给她买过的一件花衬衣,穿在身上也美了很多年。

  徐教授一生慷慨对人,严苛待己。作为人大资历最深的老教授之一,他本早能享受优厚的生活待遇,却屡屡拒绝美意 ,直到2002年才从人大校园内一套面积不大的房屋中搬到世纪城,每天骑车上下班,风雨无阻。

  清贫但快乐着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3个儿子也养成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他们平时没事从不逛商店,都是在自己家里看书,自娱 自乐,从不乱花一分钱。即使是现在,雄厚的资金实力和显赫的社会地位仍未动摇他们童年的坚持。

  他们的长子现就职于美国波音公司,从小形成的严明家教铸就了他优秀的品格。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中,徐教授发现时 任人大财政系总支副书记的陈宇平热情开朗,乐于为大家服务,就直接介绍给自己做儿媳。为了不让孙子影响到儿媳去美国进 修,徐教授一直将孙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如今,徐教授的孙子也已从美国名校顺利毕业,在与摩根银行顺利签约时,人力 部门负责人欣喜地对校方说:“谢谢你们,把这么好的青年介绍到我们这里来。”

  目前,徐教授的次子在美国和中国都拥有自己的公司,二儿媳身负美国一所大学副校长的重任,毕业于北大生物系的 小儿子也在美国深研学问。这样一个让人艳羡的大家庭,却始终是凭借着每个人自己的双手双脚奋力前行。徐教授经常告诫他 们说:“像我们这些人,没什么背景,都靠参加革命后自己努力。你们也一样,你们没有后台,即使有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儿女们的创业过程中,徐教授没有替他们找过一次关系,赞助一点资金。

  其实,作为中国法学界的老前辈,只要他愿意,有无数曾受教于他的学生随时可以提供有力的帮助;作为物证鉴定行 业的神探,有无数曾从徐教授技艺中受益的商界大腕可以借机报恩。但是,徐老始终坚守自己的人格原则——清贫但快乐。

  徐老突然离世的消息传出后,法学界的许多名流学者纷纷拾笔寄思,大家始终不愿相信的是,身体健硕敢与壮小伙子 赛车的徐教授,经常调侃自己可以活到100岁的徐老,83高龄仍带研究生并给本科生上课的徐老,几天前还参加教研室师 生联欢会并能引吭高歌的徐老,不分昼夜赶写《物证技术学》第三版的徐教授,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他最亲爱的亲人、学生和 朋友。

  一位慈祥快乐的老人,一位技高术明的神探,一位扶贫济弱的卫道士,一位执著且尚善的追梦者的猝然离去令人痛惜 ,却也留下无穷回味。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6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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