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丹之死

　　何家弘(学者)

　　在美国留学时,我经常打篮球,也喜爱NBA。由于我就读的西北大学法学院在芝加哥,所以公牛队的乔丹自然就成 为了我最钟爱的球星。我很关注与乔丹有关的新闻,包括下面这起轰动一时的案件。

　　1993年8月3日下午,一位钓鱼爱好者在北卡罗来纳州和南卡罗来纳州交界处的一条山林小溪中发现一具尸体, 立即向警察机关报案。南卡州马尔巴洛县的警察局长弗利和验尸官布朗带着警员来到现场,只见尸体挂在河边垂入水中的树技 上。尸体已高度腐败,只能看出是个60岁左右的男性黑人。由于尸体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验尸官便将其标为“约翰·多伊 ”,然后把死者的指纹样本送到南卡州警察局犯罪侦查实验室,但未能查明身份。他发现死者的牙齿修补做工昂贵,便留下牙 齿标本以备日后认定身份,然后下令将尸体火化。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件案子大概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了结了。

　　8月12日,篮球名星乔丹的家人向警察局报案说老乔丹已失踪三周。这一消息立刻成了美国的头条新闻。此前,北 卡州坎伯兰县的警察曾在费耶特维拉镇附近的树林中发现一辆被人拆毁的红色莱克塞斯400型豪华跑车。警方当时对此案并 未重视,但是听说老乔丹驾驶的就是一辆红色莱克塞斯400时,马上想到了那辆破车。经查,那果然是老乔丹的轿车。坎伯 兰县警察局立即将该案作为“一号大案”查办。8月13日,警方逮捕了一名涉嫌拆毁该汽车的人,次日又逮捕了三名曾参与 拆毁该汽车的人。这四名年轻人都住在附近,但都是在7月26日发现该车被遗弃在树林中后去拆毁的,没有见过遗弃该车的 人。

　　与此同时,布朗验尸官在新闻中得知老乔丹失踪的消息,马上想到那个“约翰·多伊”的尸体。于是,他请当地一位 牙医根据老乔丹的牙齿治疗档案和“约翰·多伊”的牙齿标本进行人身识别,结果确认死者就是老乔丹。结论公布之后,地处 偏僻山区的马尔巴洛县和坎伯兰县立即成了大批记者采访的中心。由于联邦调查局认为此案可能构成跨州绑架杀人罪,所以也 派员参与破案。

　　侦查人员在调查中发现老乔丹车中的移动电话在7月23日至26日曾被多次使用,而且这些电话多是在北卡州的罗 伯逊县境内拨打的。于是,他们把侦查目标移至该县,并很快发现了嫌疑线索。该县有一个“鲍勃汽车房屋住宅区”,居住的 都是低收入家庭。当地一位中年妇女对警察说,她在7月23日早上看到邻居的拖车房后停着一辆红色的莱克塞斯400;后 来发现那辆轿车又被移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拖车房后面。她说,那家邻居只有母子俩,儿子叫丹尼尔·格林,是个18岁的黑 人青年。

　　警方立即对丹尼尔进行调查,发现他多有劣迹,而且正在假释考验期。警方还发现丹尼尔有一个朋友名叫拉里·德梅 利,共有14次违法犯罪记录,正在保释候审。另外,还有人对警察说曾看见拉里向人显示一枚“全美篮球协会(NBA)明 星赛”的银戒指。8月15日,警方将二人逮捕,并很快获得认罪口供,而且根据供述在一个树林里找到了乔丹送给父亲的那 枚银戒指。该案这“前慢后快”的侦破过程让人感受到了明星的威力。

　　老乔丹本来是通用机器公司在北卡州的一名普通雇员。后来,儿子成了体育明星,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成了一家服装厂的老板,与妻子分居并有了新的女友。他经常随同儿子去观看芝加哥“公牛队”的比赛,和那些职业球 员混得很熟,甚至被人称为“公牛队的老爸”。他也经常参加儿子的社交活动。他喜欢那种到处被人追捧的感觉,仿佛自己也 成了明星。他的生活很繁忙,但是他非常快乐。

　　7月22日,老乔丹在北卡州的维尔明顿市参加了朋友威利的葬礼之后,开车去25英里外的肯普夫人家与朋友共进 晚餐。饭后,他先开车送朋友卡罗琳回维尔明顿,然后开车回自己在夏洛特市的家,准备第二天上午乘飞机去芝加哥参加儿子 的一项慈善活动。然而,在74号高速公路上开车约两个小时之后,他大概感到有些疲倦,就在路边停下车来,打盹休息,没 想到却成了正在那一带寻找抢劫目标的拉里和丹尼尔的猎物——后者当时并不知那车中人是乔丹的父亲!

　　老乔丹的人生经历似乎反映了某种规律。万物需要平衡,人生也需要平衡。贫富之间需要平衡,权力与权利之间需要 平衡,幸福与不幸之间也需要平衡。人生之事不可过,过犹不及;更不可追求极致,物极必反。老祖宗说,乐极生悲,其实很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