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忠

　　“腹有诗书气自华”。“诗人老总”谭朝春是一位很有才气的企业家，他的诗歌作品，有着较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 内涵，已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兴趣。恰逢新中国六十华诞之际，重庆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五部个人诗集《生命的响声》。该诗集 分为五卷，收入作者近三年来创作的诗作111首。既独立成章，又相互关联，通过写景描物，感叹人事，抒发胸臆，在情景 交融中让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这些诗，最长的不过十来句，短的甚至四五句，都是诗人灵感喷发的真实写照，它没有刻意 的华丽修饰和故弄玄虚的雕琢，简洁明了，朴实无华，却富有生动的哲理，真情实感跃然纸上，犹如一束山间的小花，一泓阳 光下的泉水，清新而鲜活。“瞬间切入”和“高度浓缩”的表现手法，阳刚之气与阴柔之风并重的美学风格，是这部诗集给我 最深的两点印象，也可以说是两个最深的感想。

　　“瞬间切入”和“高度浓缩”的表现手法

　　“瞬间切入”又分为片刻的体验、刹那的顿悟和一时的景观三种情况。比如《在重庆见轻轨列车穿梭》、《在雪地上 行走》等，就属于片刻的体验，侧重于心理和情感。而《羡慕水流》、《闻古城居民起早》等，则属于刹那间的顿悟，侧重于 智性的悟得。一时的景观，侧重于意象和画面，包括自然景观和人世图相。这类作品如《花蕾》、《酣睡的乞丐》等。这里尤 值得一提的是谭朝春的纪游短诗。只要细读之下会发现，他的纪游诗并不像我们通常所见的那种对人文自然景观浮光掠影式的 如实记录，而是客观景物经过诗人心灵过滤和溶解的文化创造物，是艺术地构建的人格化的“第二自然”，具有丰富的人文内 涵。这些诗常从诗人旅游所见所闻中，折射出对文化的向往和追求。不少作品都抓住了旅游中的典型事物，即以小见大地抒写 一种含义深远的人文情怀。例如《海鸥在草地午休》：“把头埋进/翅膀的被窝/一只脚/高撑着梦境//玩耍的孩子/静了 下来/天上的白云/在听鸟们的鼾声”，就营造出一种静美的诗意，表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散发着泥土气息和书香。

　　“高度浓缩”主要体现为情感浓缩和思理浓缩两种方式。情感浓缩，即把饱满到可以漫溢泛滥的强烈感情作凝聚收敛 的处理，这类小诗多为言情之作。如《三十年后的邂逅》：“三十年堆上她的脸/如铁拳/给我迎头一击//想回首没回首/ 看见了又当没看见//青春/只宜/在梦中反刍”由比喻构成这首小诗，是对“时光只解催人老”的深刻诠释，多少往事，多 少话语以及见面时的场景，都包含在了这八行诗句当中。诗人咏叹的时间忧患,实际上就是生命意识的觉醒,也是对人生意义 的思考和探索。作为情诗，“草垛见证/月儿见证/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一一屏住了呼吸//那一刻/够我/咀嚼一生”( 《初吻》)，又是何等的简约！小诗因形式精短，有时类同格言警句，所以这类浓缩思理的作品是诗人对某种思想或哲理的高 度集中的表现。通读谭朝春的诗我发现，他的许多诗中都体现出一种返朴归真的人生追求，这正是对人生命运的哲理思考。比 如《大海说》：“大大小小的溪河/甚至一滴屋檐水/都是/我的母亲”，是感恩，哪怕滴水的恩泽，借此提醒人们对价值观 要进行严肃的审视和选择。再如：“与其撒开五指/祈祷上苍//不如/攥成拳头”(《五指山》)，虽然全诗只有短短四句 ，看似说山，实则写人，体现了作者积极面对生活，与命运抗挣的人生态度。这类作品，读之真可益人心智。

　　阳刚之气与阴柔之风并重的美学风格

　　我们说忘情于自然，追求返璞归真，并非对现实漠不关心，诗人同样对现实中的各种问题做出了自己的价值判断。综 观诗集，与其说诗人是在写山水，写名胜，不如说是写景点背后的历史文化，写民族风情的观察和体验。他追思怀古，借物咏 唱，社会的良知和家国情怀跃然纸上。比如：“学海浪/在蓝天/翻滚/起伏//有意无意/把影子投在海上/让海浪/一个 劲追逐”(《海鸥》)，“最好把这千山万岭/万岭千山/重叠在一起/让我/一斧头劈到底//斧刃所到之处/乃我通海大 路”(《怒江》)等等，无不饱含炽热的激情，富有浓郁的诗意。由于诗人的诗学观影响，也往往采取了一些曲折迂回的表现 手法，或隐喻，或象征，或咏叹，或造境，作者都很想创造出一种纯净的诗美，力图摆脱功利性。且看《我属马》：“疲惫之 余/看着书案一角的奔马/还鼓起肌肉/还扬起四蹄//这书案/可是辽阔的草原//我属马/奔马是我的座右铭/多希望这 书案/真是辽阔的草原”，这是他心灵的独白。一方面表达了诗人对精神永不疲倦的追求。另一方面，诗人喝井水长大，又有 过农村基层工作的生活经历，现在身居嘈杂繁闹的都市，感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压力，因而在困惑与孤独之中，往往会寻求精 神的解脱，诗集中一些怀念农村田园生活、回忆乡情、亲情的诗便呈现在人们面前，实际上这并非单纯寻找具体的家乡和田园 风光，而是诗人对精神家园，“诗意栖居”的寻求。

　　如果说上述作品总体上体现了一种阳刚之气的话，那么，由于不同的题材和心境的差异，谭朝春的有些诗作，又昭示 出一种阴柔之风，有一种清丽、纤巧和空灵之美。这类作品给人们带来的是心灵上愉悦和奇异的美感。这说明诗人对艺术风格 、美学特色的多种追求，与对艺术手段的不同探索。如《远眺悉尼歌剧院》：“蔚蓝的海/蔚蓝的天//蔚蓝间/置一盆盆景 //开几瓣/洁白的风帆//屏息聆听/风帆有声”，意境优美而空阔。 “一朵硕大的/红色花蕾/在澳洲大地熠熠生辉” ，这是《艾尔斯岩》开头一节。我们知道，澳洲艾尔斯岩是世界上最大的独块石头，它气势雄峻，犹如一座超越时空的自然纪 念碑，突兀于茫茫荒原之上，在耀眼的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辉。诗人把它形容为“红色花蕾”，想象超拔，意境奇丽。“白 色的火焰/白色的烛//一支祝福春天的队伍/浩浩荡荡/在秉烛歌唱”(《走近梨园》)，意境空旷而清丽，又充满勃勃的 生机，给人以喜悦之情。

　　有无独创性，是一位诗人区别于他人最重要的标志。雪莱曾说：“凡是他人独创性的语言风格或诗歌手法，我一概避 免模仿”，谭朝春亦坚持此道。因而，除上述二类作品外，他还有一些带有幽默和诙谐甚至具有嘲讽特色的诗作，亦开辟了自 己独有的艺术天地。这类作品体现出一种谐趣美或审丑的艺术快感。如《谁在敲木鱼》：“谁在敲木鱼/谁在念经/神龛上/ 一个录音机//和尚呢？和尚在/在门口叫卖香烛/叫卖竹签/叫卖竹签上的吉凶祸福”，寺庙的和尚不敲木鱼，不念经，却 坐在门口叫卖起香烛和竹签来，这种“畸形”的社会现象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呢？再看《太阳不见了》：“太阳不见了/ 不知是风赶跑的/抑或自己逃匿//向日葵没了主张/只好随风/随风摆动//幸好脖子灵活/摆动得像铃铛也受得住”，难 道不是对现实中某类人性入木三分的刻画与反讽么？

　　说实话，我没接触过生活中的谭朝春，谈不上对他的了解，但在读罢他的《生命的响声》之后，我的脑子里却有了一 个较为清晰的印象，即他是一个喜欢把绿意和花香从喧嚣繁忙的凡尘带进诗意和惬意的人，他要追求到心灵上的高层次。这使 得他与绝大多数商人有所不同，身为董事长的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写诗，这是富有诗词传统国度的独特现象。因为诗与各行 各业结合，由来已久。我们的领袖毛主席，擅长写诗词，气魄宏大，意境隽永，他的诗词，脍炙人口，必将长久流传下去。朱 总令，陈毅元帅，李肇星外长，现任的国务院秘书长马凯都喜欢诗。“诗人老总”虽说是凤毛麟角，却显示了一种重要的历史 趋势。文化介入或者说融入经济活动，从宏观上看，有利于规范市场经济的经济行为，有利于制约市场经济的负面作用。从微 观上看，有利于引导经济工作者的经营活动，提高他们的职业道德，丰富他们的经营智慧。总之，文化与经济的结合，从一个 方面体现出人的全面发展的历史要求，有利于我国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尤其在日益紧张复杂的现代社会生活中，新诗欲与古 典诗词争读者，希望自然在于精短的小诗。所以，我们对“诗人老总”谭朝春先生和他的短诗创作，应该赞扬和欢迎。

　　不但如此，而且我还感到谭朝春是一位真诗人，自小就热爱诗歌的他，几十年来，从来就不为世情的变迁而封存炽热 的诗心。仅这点，就足够让我们悦服了。又何况，他既能创作出有文化品味的好诗，又能稳立竞争激烈的商业大潮。写出好诗 很难，做一个成功企业家很难，又能写出好诗又能做自己的企业，真是难上加难了。在充分肯定谭朝春诗歌艺术特色、成功经 验的同时，我也感觉到《生命的响声》这部诗集还有某些不平衡之处。希望他在以后的创作实践中，能够做到使诗的内涵更深 刻一点，构思更新颖一点，语言更精炼一点，行文更自然一点。期待着为读者创作出更多更好的精品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