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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评论新年特刊:10位作者眼中的2018和2019

澎湃评论新年特刊:10位作者眼中的2018和2019
2018年12月31日 10:16 澎湃新闻

  张涛甫 教授

  每个人都不是旁观者

  又一次站在时间的门槛上,我们将自己弯曲成“思想者”的姿势,把一年的时长浓缩成节点,将年轮定格成光圈,目光向前,记忆向后。

  目送呼啸远去的时间之流。此时此刻,我们对时间更为易感,思绪更加活跃,情感更为丰沛。面对行将远去的2018年,我们如何剪辑过往拥挤的风景?如何打理超载的思绪?如何迎接新年的曙光?

  人是时间的尺度,为历史书写证词。时间是水,生活是流。因为有人在,时间才有意义,生活才有理由。在时间的画布上,我们写意各自的风景,赋予时间以光彩,将生活布置得斑斓。过去的每一天,都是我们生活的现场。在这里,我们分头做一件事:过好日子。每天24小时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

  一个个生活之流,汇集成河,成为历史的大江大海。没有小我,何来大我?没有个人安身立命,何以有家国天下?在时代和历史面前,我们每个人都不是旁观者。时代的花团锦簇,历史的轰轰烈烈,都有你我的色彩和声音。不论处在高亮处,还是在微光区,不论是在高声部,还是在低声部,我们没有缺席,我们就在现场。

  我们在年头的起程之时,满载着希冀。日子一天天打开,有惊喜,有意外,有希望,有失落。并不是每一次出发,都会满载而归,也不是每一个春种都有秋收。有时,收成稍有打折,幸福感和获得感就不会是满格。很多时候,你的小确幸,则是别人的大愿景;你的烦恼,则是他人倚门巴望的幸福。但要知道,幸福不是绝对值,也没有标准答案,它取决于我们站位和心态,观感和体验。我们希求的不是过山车式的巅峰体验。一个个平稳的日子过下去,即是大幸福。

  2018年是一个饱满、超重的年份。诸多剧情出其不意,不少故事堪称传奇。大国博弈,世界纷扰。中国如何与世界相处?世界如何与中国相处?这个百年之问,又一次被推到面前。改革开放在2018年,高耸成历史的路标。改革至今,已进入深水区;开放至此,遭遇新路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进入极点和尖峰时刻。改革如何深入?开放如何转接?这一年,我们对于改革开放的理解更清晰,行动也更稳健有力。

  2019年,仍是一个大年。这一年之所以“大”,因它关乎你我每一个人,关乎家国,关乎天下。个人、国家、天下,皆需一个不同寻常的2019,需要一个大年,撑起我们生活和世界。如何与世界相处?如何与家国前行?新的一年,我们需要有新的作为。

  时间开始了。我们又一次鼓满希望之帆,站在时间的站口,站在时代的高处。只有把自己全身心地放进去,时间才与我们相关,时代才与我们同在。

  带着信心上路,我们不指望一路鲜花夹道,晴空万里,但只要信心坚挺,希望满格,行囊再满,负荷再重,我们也有望把2019年,踩成阳关大道。

  张丰 专栏作家

  当你开始关注自我

  属于你的时间就真正开始了

  2018年我最满意的事,就是减肥基本成功。从10月8日开始,坚持不吃晚饭,每天走15000步,40天之后,成功减掉20斤。

  有一天晚上,我提了10斤纯净水回家,感受到它的重量,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取得了一项成就,想想吧,每天背20斤肉在身上,那得有多累啊。这其实也是一个哲学问题:我们背负着太多东西前行,但是由于某种习惯,我们甚至感觉不到重量。

  我不喜欢“负重前行”这句话。如果我们能够减轻负担,一定能够更轻松愉快地上路。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很多个夜晚,我饿着肚子走在街头,要完成每一天的步数。如今可穿戴设备发达,我们能够轻易地对自己的生活进行数据化。经常超额完成预定计划,这让人开心。这种通过理性努力获取的愉悦,超过了碳水化物摄取不足带来的忧伤。

  深夜在街头狂奔的时候,我意识到这个城市的不同面相。我看到过一个特别美的女孩,在街头等待男友,两分钟后,男友骑着电瓶车来接她。她伏在他的背上,看上去很幸福。

  我也看到过一个女子在街头,一边奔跑一边哭泣,那是晚上11点,仍然有人如此悲伤绝望。在2018年,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减肥的过程让我重新审视自己。我的内心似乎分裂出两个自我,一个注视着另一个。这是相当奇妙的感觉,我可以尽量以一种客观的眼光来评判自己。那个不成功的、糟糕的自己,那个家伙过往的生活。我看到身后漫长的道路,那里曾经有无数个分叉,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我只能来到当下这个路口。

  这种对自我的持续专注,没有导致自恋,但是却让我变得乐观起来。2018是一个艰难的年份,在股市每个人平均损失10万元,在P2P平台,有人损失得更多。创业的朋友也不轻松,身边有人关掉公司,重新找工作。

  当然,我的乐观并不是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我是基于对自己的认识:我所需要的,无非是一种素朴的生活,要获得这样的生活,并不需要向外界苛求太多。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在过去的几年,这种洪流裹挟了太多人的生活。在咖啡馆,旁边座位上的人,经常在谈论着创业和融资。媒体界的朋友,都在谈论转型,谈论商业模式——在2018年的冬天,这个氛围突然间淡了很多。我相信很多人和我的感受一样,他们正从某种“洪流”中解脱出来,开始更关注自我。

  在不确定性的时代,这几乎是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事。我们过多地关注外部世界,而忽视了自己才是“真正的世界”。

  新的一年,我对未来没有太多祝福,我甚至也不想对过去一年做总结。当你开始关注自我的时候,属于你的时间就真正开始了。

  李楚悦 90后研究生

  逆风翻盘,是最好的剧本

  中国人喜欢“8”,因为它谐音“发”,很多时候大家觉得“发”就是发财。听起来有些势利,但“发”也意味着“发生”或者“发展”。

  我也喜欢“8”,因为每逢8的年头,总有好事发生。2018也不例外。这一年,我见过最好的那一种,叫逆风翻盘。

  最早让我意识到逆风翻盘带来快乐与刺激的是超越妹妹和菊姐。年初播的101选了好多唱跳俱佳的小姐姐出道,但年末还能让我想起来的,却只有这对姐妹花。最开始她们在舞台上,是看起来绝对不会成功,甚至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的那一种。但越来越多“菊家人”要求我为菊姐投票,和全民参与争当锦鲤的氛围中,超越和菊姐以“出圈”代替了“出道”,走向了更大的舞台。我忽然意识到,似乎没有人能轻易判定成功与否,因为今天这样的时刻,成功的方式有太多种,而大多数时候,我们的想象力还是匮乏了些。

  你看,2018年拿了逆风翻盘剧本,强势崛起的趣头条和拼多多,彼此确认了眼神,然后告诉我们,三四线下沉市场里藏着意想不到的商业富矿。复杂中国的每一寸土地上,每天都上演着令人咋舌的奇迹。

  谁又能想到,曾经的“网瘾少年”已经在世界电竞赛场上捧起冠军的奖杯了呢?IG夺冠的那天,当年在网吧打游戏被爹妈逮回家的朋友们,争相感谢IG终于为游戏正名。但仔细想想,其实没有谁能为谁正名,书写逆风翻盘剧本的关键在于挑战规则,去探索那些鲜有人走的路。而有些时候,我们更需要的,是为每一个人提供生长空间。

  我们质疑屏幕到底能否改变人生的时候,真正担忧的是每个人都能平等拥有逆风翻盘的机会。我们为金庸先生掉眼泪的时候,也牵挂着他笔下那些小人物起家一路逆风翻盘,最终炼成为国为民的大侠。我们一边官宣佛系生活,一边说着“真香”“冲鸭”,秃了的90后甚至不惜做个杠精,又何尝不是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逆风翻盘剧情?

  比如我本人,在考了两次托福之后也终于逆风翻盘,获得了交换生资格。2018年,一多半时间我在欧洲度过。在交流的这半年里,每一次向外国新朋友介绍我从哪儿来时,我都能清晰地意识到,在过去的40年里,中国人拿的也是逆风翻盘、一路开挂的主角剧本。

  我说什么来着,好事逢8。也正是在今天这个夕阳西下旭日东升的时刻里,我意识到,2018逆风翻盘剧本的背后,是1978那个年头里的勇气与智慧,是大江大河中每一位小人物的决定与坚持。

  话说回来,好几年前黄小琥就告诉过我们“幸福没有那么容易”,逆风远航的路上,也会迷失方向,也会遇上风暴,就连搭上共享顺风的小黄车都黄了。写这篇稿子前,接到一个朋友电话,说刚刚收到被裁员的消息。我安慰说:没关系,万一来年拿的是逆风翻盘的剧本呢。就算是《如懿传》,当上皇后前周迅还得先进冷宫住一段不是。她在电话那头笑了,说你怎么这么乐观。我也说不清,虽是岁末年终,却总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么,就祝寒冬中逆风而行的每一位,新年快乐,早日翻盘!

  韩浩月 影评人

  我看到了你面临的艰难

  每年的最后一天,我家的四名成员都会拍一次合影,这样的传统已经延续了八年,并且还将持续下去。一张照片单独拿出来看不觉得什么,八张照片排列在一起,立刻就看到了变化,看到了时间,看到了岁月。想起人在世间走一遭,无非是留下些照片,留下些记忆,留下些亲人……

  最近这几年,每每到一年结束前的几天,总有人感慨:艰难的一年终于要过去了。2018尤甚。人们对于痛苦的记忆,总是要比幸福要深。或者说人们擅长记得痛苦,习惯遗忘幸福与欢乐。这是好的事情,只因如此,人类才会竭力避免痛苦的局面出现,营造越来越舒适、自由的环境,这也成为一部分精英分子不断探索科技、触摸未知的动力。

  科技改变一些,但科学的发达会让人忘记哲学。关于人为什么在相较于过去已经非常不错的环境下依然会痛苦的问题,现代的年轻人,已经不再那么执着地追问,或者说,大家习惯了用几个单调的词语,对痛苦的来源进行轻率的解释,而不是深度的触碰。我也一样,每天为自己依然能觉察到这个世界的丰富性而感到欣喜,也会被时不时涌来的灰色信息感染而情绪黯淡。我也试图用几个词来概括当下的生活与精神状况,但深知这么做是粗暴,是逃避,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12月的一天,我与朋友坐在开往南方的动车上,窗外是自然风景的次第变化。我们聊着天,刷着朋友圈,看一幅图不断地跳入眼帘,这是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们心照不宣形成的交流方式,没有文字注解,无需过多暗示,成千上万的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我们为拥有这样默契的链接而感到欣慰,甚至觉得有了些力量感。

  这是个不便抒情的年代,抒情让人难为情。中年人抒情,会被人觉得没有走出青春期,幼稚。年轻人则早没了抒情的欲望,毕竟也没有给他们提供抒情的条件。一个耻于谈理想的年代,怎会有抒情的空间?人们不但耻于谈理想,也耻于说痛苦,因为伴随着痛苦而来的,是无处不在的荒诞味道。在疼痛绵延到来的时候,疼痛者忍不住捂住嘴巴,在一些描述当中,那些可以被喊出口的声音,被形容为“负能量”。

  在中年的进程里,我像剔除杂骨一样剔除不该有的一切,终于把自己变成没有“负能量”的人,一不小心泄露了一点点,就会熟练地使用删除键。时间久了,自己会分辨不出自己精神的构成,有多少来自人工的雕琢、匡正。一位目光如炬的兄长,很直白地说出了他的观察:你在努力由一种人向另一种人转身。他没有说出的下一句是:我看到了你面临的艰难。

  出于好奇,前些年参与过一次跨年夜,人群汹涌流向活动的中心地点,在新年到来的最后10秒钟,一起齐声呼喊。我以为会为这样的场景而感到激动,但事实上内心却毫无波澜,从此不再刻意地在一些日子追求那些仪式感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跨年夜,人群涌动像条大河的样子,深刻地被铭记在脑海里,想到这个画面,就会想到:无论哪个时代,人还是会往美好的方向走,往欢快的方向走,这是不可阻挡的。

  我们有时候会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这是出于某种想要摆脱现状的愿望,但大多数时候,盼望到的时间,依然会与过往不会有太大区别。与其如此,不如盼望那些让我们感到幸福的时间过得慢一些。一年到头,当遗忘像潮水一样试图覆盖掉过去一切的时候,不妨打捞一下哪些是你真正想要得到的,然后,在2019年到来的时候,去留住它、放大它、观察它、珍惜它……

  或许,那是我们唯一能够拥有的抵御风寒,提升希望,并由衷感到生而为人很快乐的事物。

  叶克飞 专栏作家

  路上的你们,还好吗?

  2018年,我迷上了走路。

  生活在小城,通勤本就简单,又有车代步,每天行程点对点,早已记不清多久没在熟悉的街巷间溜达。一旦脚踏实地,走街串巷,才惊觉世事变迁。

  刚毕业时常去晃悠的那条街,诸多食肆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只剩一家兰州拉面店屹立十几年不倒,每逢饭点一座难求。当年曾买中过两次足彩的彩票店和马路对面的大排档,则是另一条街上仅存的旧时记忆。

  走了一年,见到有些店悄无声息倒闭,有些店挂了一年“清仓大甩卖”的告示,喇叭里反复说着“最后三天”,却终于没有像往年那样撑到年底。还有一些店火速装修,偶尔能见到踌躇满志的店主,那是创业初期的热情与憧憬,即使不知能延续多久。也有一些商铺日益红火,甚至扩充,不是卖生鲜,便是卖水果,要不就开兴趣班。

  一天晚上,等儿子参加数独比赛的当口,在附近街区闲逛。有灯火且有人的商铺,竟清一色是食肆。有单身姑娘在粥粉面店里一边看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吃面,有年轻母亲带着几岁的孩子在快餐店里轻声聊天,有中年夫妇在老式茶楼里闲坐,一盅两件,虾饺凤爪……旁边一间房产中介的门店,一张张硕大的“笋盘”广告遮住了百无聊赖的职员。

  似乎只有吃,才让人忘了百业兴衰。于我而言,吃意味着希望。那华灯下的一个个身影,就这样度过2018。

  每天中午还会去爬山,爬同一座山,同一个时间段。虽然中午爬山的人不多,但仍会见到很多有意思的人。

  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每天陪着老母亲爬山,一路聊着天。有次在山下停车场见到他,开着一辆奔驰S级带着母亲离去。有段时间只有他一个人来爬山,我还以为他母亲出了什么事。好在过了几天,又见到母子俩一同出现。2019年,他们还会继续一起爬山吧?

  还有一对老夫妻,大概七十多岁的样子,坚持每天爬山。他们从未并肩而行,总是一前一后。老头在前面哼哼粤曲,有时候回头跟老伴说“你走快两步啦”,有时就一声不吭站着等。2019年,想必他们也会一直这样吧。

  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手上拿着衣服,基本不会穿,冬天也光着上身,一路急行。经常用广东式普通话唱歌,唱得最多的,居然是《塞北的雪》,歌声在山谷间回荡,唱了一年也没什么进步。2019年,我最关心的是他的唱功可会有进步。

  这座山并不仅仅属于中年有成者和已无负累的老人,偶尔也属于焦虑的年轻人。有几天没走环山路,而是沿狭窄石阶而上,总能见到一对情侣。有一天经过,听见女孩对男孩说:“真的要买个房子了,中午也有地方休息一下啊,不用整天跑到山上来坐着”,男孩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傻笑着点头。不知道他们的2019年,能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2018就这么过去了。我更喜欢这路上的真实。

  丁远郭 公司职员

  体制外一年

  一段漫长的异地办公之后回到北京,难得有机会送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上学。路上经过原来的单位,一个正部级的机关,女儿突然问我,“你在这儿上班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我支吾了半天,“我想挑战一下自己,趁年轻换个环境,尝试一下别的可能,闯一闯……”很官方,感觉自己都不太信。

  没想到还有更尖锐的问题,“北京有那么多单位可以上班,你为什么跑那么远去外地上班?”

  这回我答不上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

  我在去年年底离开这家体制内单位,去了一家企业。在外人看来,我这真是想不开啊,机关单位旱涝保收,体制内工作驾轻就熟,前途看起来也不差,是这个单位最年轻的正处级。所以直到现在,老家人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还有人会试探着问,你真的辞职了?过两年是不是还能回去?

  想起来做出决定,也是一瞬间的事。当时真实的想法,就是不想在一个越来越逼仄的行业混日子。尤其是这个行业,需要不断就大家最关心的事发出声音。

  于是,我在年底最后一个月,换了能证明职业身份的所有证件,退掉住了十几年的单位宿舍,决绝地开启了莫测的“转型”之路。

  离开时,才知道自己和体制有多少联系:离职证明上有12个章要盖,财务、人事、房管处、医务所、食堂、图书馆、户籍科、计生办……自己从没有看过的人事档案,要迁到一个人才市场,以前从没有交过的养老、医疗保险,也要重新建档办理。为了更好地与社会“衔接”,单位开具了一份“视同缴费证明”,在企业工作的朋友嫉妒地说,你这薄薄一张纸,等于我们这十几年交的社保。

  但是,我当时的感觉,离开的是一个狭窄的温室,走向的是一个充满无限希望的世界。

  没想到转折来得这么快,且第一次离普通人这么近。下半年,连一千公里外老家的农民,也在谈论贸易、关税、芯片问题了。其实这些事跟普通人关系不大,变化的是心态。

  企业能更早感知到这种变化。研究人员早已从世界的增长曲线中,预见到了经济周期的来临。经历过多次周期的企业大佬告诫说,没有人能够对抗巨大的风浪,暴风雨中最好的策略是先避一避。

  但在八个月前,没有人会相信风暴将近。即便熟悉经济周期的人,也在想“万一今年特殊呢?”

  走出体制第一年,就遇到这样的风浪,想想就很酸爽。

  实际上,有很多次几乎都要放弃了,甚至因为压力过大去看心理医生。频繁的工作调动,长期的异地办公,20小时在线的焦虑。所谓转型之难,非经过不能体会。

  但也是这一年,我经历了以前十几年没有的成长,见到了很多过去不可能见到的人,了解了这个社会基本经济细胞的运作情况。

  有位互联网大佬说,2018年可能是过去十年最差的一年,却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这句话让人感觉比屋外的天气更冷。但另一位更大的大佬说过,其实你回顾过去,几乎每一年都没有好过,今天成长好的企业都是在形势不好的时候长起来的。

  宋金波 财经作家

  “不惑”与“有惑”

  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在我的记忆里,它和之前的二十周年纪念、三十周年纪念不太一样。

  在我目力所及,这一年,有那么多的人如此强烈地试图回望,不同年龄的人各自设定坐标,把自己置于四十年的岁月中,以亲历者的身份注解历史——国族的历史,以及私人的历史,它们交织在一起,无法分开。

  四十年,之所以特别,如果用拟人的修辞,应该是“四十不惑”。然而我们又知道,至少在最近两年,“中年焦虑”却成了最具时代特征的风景。四十不仅没有不惑,反而多了很多困惑、疑惑和迷惑。

  四十年,放在个人的视角,意味着改革开放当年出生的孩子,今天也已经人到中年,能够在一个成熟、客观、公正的立场评价历史。四十年,放在国家民族的视角,则意味着一个人类史上罕有的奇迹,持续近半个世纪经济高增长的奇迹。换个角度,也意味着,由于奇迹罕有,在这之后的每一年,奇迹持续的概率,会降低。

  如今,接受新的变化,已经不仅是一种来自民间的猜测,它甚至经由官方的宣布而变得更有确定性。“准备过紧日子”也好,“稳中有变、变中有忧”也好,都需要一种群体的心态转换来适应。

  在这个时候,站在个人的角度,鼓劲或激励,乐观或悲观,都未免太局促。也许,将来回头看,是这样一个“有惑之年”,才是真正的时间节点。2018年如此漫长,它根本没有过完。假如我这段文字是写给2019年,那不会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更大可能只是因为,它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之后的第一年。

  卢小波 媒体人

  记一个难忘的拥抱

  2018年,我被动接受了一个难忘的拥抱。

  那是在幼儿园里,我身姿局促,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小女孩突然冒出来,从背后抱住了我,脸贴在我背上,咯咯咯笑了半分钟。

  这个小女孩5岁,叫奇奇,是来上新闻课的。是的,园方的命名叫新闻讨论课,但小朋友可不是这么看的。大概是第三堂课吧,我才在大门口出现,这个奇奇就远远地大喊:“啊~啊~那个讲故事的来啦!”

  我在这里上过7堂课,每次45分钟。我在大学开过课,也常给公务员作培训,但给这么小的孩子讲课,还真是为难人。一不留神,小朋友就钻到桌下,或者站到桌上。他们绝对不假作专心,来配合你。

  我的头一堂课,叫《互相伤害的世界》,其中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在一个村里,堂哥和堂弟打架,各自找妈妈告状,引起妯娌的争吵撕扯。大个子的弟媳,打不过强壮的大嫂,就把大嫂的下唇咬掉了半块,一口吐在了地上。

  谁知,边上的一只大公鸡,不由分说将那半块唇肉啄进了嘴里,飞快地跑离了现场。围观群众目瞪口呆。这时,一位乡村医生刚好路过,见状叫喊:“赶快抓住那只公鸡,破开肚子,拿出嘴唇!”

  五六个不知所措的围观群众,纷纷前去捉鸡,经过几分钟的围追堵截,终于把鸡逮住。众人将公鸡开膛破肚,取出那半块嘴唇,连人带唇急忙送往广州的医院求治。

  医生连夜做了植唇手术。过了一周,再植嘴唇已开始红润,两周后,那块嘴唇复活了。再后来,弟媳赔了钱,两家人从此绝交。

  我告诉孩子们,如果那小哥俩不打架,就不会引起两个大人打架。如果两个大人不打架,或者不打到咬下对方嘴唇,那只无辜的公鸡就不会被杀死。

  这一节课,我一口气讲了六七个故事。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红龙鱼的故事,发生在十几年前的厦门。

  红龙鱼是一种稀有的观赏鱼。因习俗称可以“招财进宝”,身价一尾价值四五万乃至十来万元。有一天,有家人打破了鱼缸,只好把它寄养到水族馆里。水族馆的小伙计拿了四五层塑料袋,装上特殊的养殖水,要把鱼带回去。没想到在路上,鱼的尖鳍划破了塑料袋,养殖水哗哗流。如果水流完,鱼命不保,小伙计最少要赔4万块钱。

  小伙计一路走,一路拦车。可是,所有出租车都嫌他手上汁水淋漓,不肯停下。小伙计着急万分。这时,有一辆私家车停了下来,抄近路把伙计和鱼送到目的地,化解了这场危机。小伙计和水族馆老板感动不已,找到了报社,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那个司机。

  我试图向孩子们解释:伤害为什么总是一环扣一环,伤害为什么总是那么多,为什么总是不断重复?

  如何打破这个循环?有些情况下,只要有人做了一件小事,一个很小的决定,就可以改变人的一生,化解别人的巨大灾难。伤害的避免,可以从最小的善意开始。

  我一次又一次去幼儿园,给小朋友讲故事。头一节课,听课老师看我讲故事时,喜欢拍桌子,像个说书人。第三节课时,就找了一块惊堂木来。可是,才啪啪响过两次,奇奇和另一小朋友,就显出受惊吓的样子。这个精致的玩意儿,被我弃用了。

  终于,我等到了一个背面送来的善意。

  2019,愿你像我一样,能得到这样最纯洁的善意。

  石力月 访美学者

  与26岁的自己重逢

  我的2018有一半时间在美国,2019也将如此。上一次在国外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在26岁那一年,那时候是去英国读书,这一次是来美国访学。

  做研究的人大概一辈子都在梳理跟自己的关系。这既是一件时间维度上的事,也是空间维度上的事。

  年初放假我回到家乡,呆了整整一个月,这大概是离家十几年以后第一次呆这么久。恰巧赶上父母搬了新居,于是熟悉与陌生交织在我每日的生活里。直到临走才偶然从阳台的收纳柜里翻出一堆旧物,母亲说:“你的东西不敢扔,但又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就堆在这里了。”回忆一泻千里,现在想来似乎对于下半年开启的异乡生活有一点点隐喻的味道。

  我在美国的居所有一间巴掌大的书房,听房东说它原本不是书房,而是一个衣帽间。房东嫌它过于逼仄,于是在墙上凿了一扇窗,顿时明亮不少。这个房间实在太不适合做衣帽间了,因为它只能容下一套桌椅。我26岁在英国那一年也有这样一套靠窗的桌椅,不过那里很冷,我几乎一年四季都背靠在窗下的那张暖气片上读书写字。

  上海的家里没有书房,我只好把客厅的沙发据为己有,书和电脑终年盘踞在那里,剩余的空间只够坐下一个人。这大概是我格外珍惜美国这间小书房的原因,每每坐在这里读书写字,都能感觉和26岁的自己重逢。

  26岁那年我是带着一肚子人生困惑出国的,所以对我来说那是认真追问与自问的一年。今年我已经没有当年那肚子的困惑了,但26岁之后自己给出的人生答案需要身体力行。

  今年我在空间的转换中好像勤勉了些,让自己的2018与2019无缝连接。所以站在2018的岁末,我不太有辞旧迎新的感觉,当然,可能也因为过不了几天这边又要开学了。

  这半年里,我终于和自己磨合出了一个适当的节奏。这个节奏曾在26岁那一年出现过,但26岁之后断断续续地经历了各种跌宕与紊乱,然后就几乎不见了。勉强应付日常的琐碎并没有那么难,但是节奏的消失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我与26岁的自己失联了,即使能够回望,却难以感应。这大概是为什么当我今年第一次坐在这个逼仄的书房里,突然触到了26岁的自己时内心无比百感交集的缘故。

  此刻就着大洋彼岸满屏放假撒欢儿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也在不断地自问,如此渴望重逢的26岁到底意味着什么?内心不断有各种答案冒出来,但最终留下的是“意义感”。所以我对2019还是有一些期待的,但与其说是期待这一年的光景,不如说是期待这一年的改变。人间不值得,我们也能过,但人间值得,我们才会甘心。

  2019年我36岁了。新年快乐。

  滕宏庆 法学教授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

  我是2018年11月1日从高铁站一路盘山行车在黄昏时分才到了肇庆镇上一个中心小学的。

  快捷、守时、可靠的高铁,已经成为我外地授课的首选交通工具,特别是今年9月23日,广深港高铁的开通,让粤港澳大湾区一小时交通圈完全实现,而得益于全国人大批准的“一地两检”条例以及合作安排,更是为把大湾区打造成世界级湾区提供了跨境交通法制化的基石。

  接待我的小学校长说,明天辛苦我为小学生们讲讲宪法,我惊讶地问,不是给学校老师们讲宪法吗?他说不是,是1200多位小学生。

  这一夜我备了从教以来最久、最认真的一次课。第二天清晨,孩子们从四面八方的乡村前来汇聚到了学校,我陪校长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校长说每天迎来送往孩子们是本职工作的一部分,小学生们排着队扬起稚气面孔来到我们面前,一一敬礼并问好,彼时我既感受到了教师的无比荣光,更感受到了对未成年人法律保护的重大意义。

  “学宪法讲宪法”活动是今年全国所有学校的一个共同主题,因为3月11日我国现行宪法进行了第五次修订。

  2018年的中国法治可谓是在不惑之年开启了新的篇章,而最为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宪法修改。这次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宪法修正案》共21条,是现行宪法修改条文最多的一次,内容更是涵盖了党的全面领导和国家与地方治理领域诸多重大问题,特别是继1999年“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载入宪法后,这次宪法序言将“健全社会主义法制”修改为“健全社会主义法治”,意味着作为根本法的我国宪法统一确立了社会主义法治理念,并与其他宪法修正案的一同颁布实施,为2018年我国第8次政府机构改革、全国人大推进合宪性审查、国家和地方监察委员会设立、设区市扩容立法权、全面深化司法体制综合配套改革等提供了宪法依据,实现了重大改革于法有据,给新时代的改革和法治这两大主题之间关系确定了基调、树立了标杆,这一点至关重要而具有划时代价值。

  然而,这些内容我都没有和小朋友们分享,在群山之间的偌大操场上,我和孩子们先交流了他们最喜欢的足球运动的规则有哪些,而规则就像法律,犯规就像违法,那么所有规则的最高者也就是国家法律体系中的宪法了,因为宪法是根本法和最高法。我希望孩子们能懂得宪法的权威性,从小尊崇宪法并受到宪法保护,长大成为守法公民弘扬宪法精神。

  年终了,我时常回想这段经历,更希望多年后有机会在大学课堂给他们再讲一次宪法课,只是开头我会说: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他们再一次很整齐的响亮回答:2018,中心学校,我们听过您来讲宪法。

  2019年马上就来到了,我心怀期待,因为“学宪法 讲宪法”活动不会中断,宪法精义其道大光,中国法治的关键是树立宪法权威,新的一年,我愿意和更多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们一起学习宪法。

责任编辑:张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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