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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里的“男欢女爱”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18日15:13 南京周末

  《西厢记》版画《就欢》,写莺莺赴约,与张生幽会,姻缘得以成就。图中屏风曲展,碧纱低垂,牙床上唯露锦被一端。红娘和琴童于屏外含笑静听。

  《牡丹亭》与《金瓶梅》,是反映那一时代“性开放”风貌的“双子星座”。

  白先勇为香港的大学生讲昆曲,主题就是《昆曲中的男欢女爱》,“要让青年人看
看古人是怎么谈情说爱的”。

  “男欢女爱”六百年

  2006年10月14日的晚上,南京朝天宫4号,兰苑剧场。

  帷幕拉开,笛声如水——“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睡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这一湾流水呵!”

  是《牡丹亭·寻梦》里的一支《懒画眉》。

  全场寂然。下场,抹脸卸妆。此刻,龚隐雷的脸上才现出一丝倦色。

  白墙黛瓦的朝天宫4号,曾是清代的江宁府学。如今,这座院落成了江苏省昆剧院的栖居地。每到周末,院子里就会传出清邈的笛声与水磨调,那是省昆的演员们演出折子戏。20元一张票,凭学生证还能打对折。几年来,剧场的平均上座率在九成以上,有时候坐满了人,工作人员只得在缝隙里再添几张小板凳。

  这个晚上的戏单是《幽闺记·踏伞》、《鲛绡记·写状》、《牡丹亭·寻梦》和《桃花扇·沉江》。

  “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杜丽娘。”龚隐雷说,“当年学戏的时候,我才十来岁,懵懵懂懂的,只晓得用老师教的身段、眼神、指法,去演那个‘春心萌动’的杜丽娘。演了20多年,才对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男欢女爱’有了一定认识,才知道,老师当年为什么要用那些个程式。”

  今年,随着省昆老一辈名角石小梅、胡锦芳等的淡出舞台,像柯军、李鸿良、孔爱萍、龚隐雷这样的中年演员成为兰苑剧场的台柱子;而在他们身后,是青春逼人的新生代——单雯、罗晨雪、施夏明,江苏省昆去年的大戏《1699·桃花扇》中的“李香君”与“侯方域”。

  此时,距昆曲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已有600余年,距“曲圣”魏良辅写成《南词引正》以确立昆曲的正声地位已有463年,距昆曲扛鼎之作《牡丹亭》的问世也有了408年。

  记者获悉,国内第一部全面再现昆曲发展历史的纪录片——《昆曲六百年》,眼下正在紧张拍摄之中,将于今年年底亮相电视荧屏。

  600余年来,“男欢女爱”始终是跳动在昆曲中的一道独特音符,一条脉络灿然的主线。

  最适合表现“男欢女爱”

  就在魏良辅写成《南词引正》的同一年,昆山人梁辰鱼创作出《浣纱记》,它是第一部专门为昆曲创作的剧本。家乐班的男旦第一次唱起了水磨调。自此以后,人们将这种曼妙缠绵的腔调铭刻在心。

  “事实上,各个地方剧种里都有‘男欢女爱’的内容,但昆曲更适合表现它,这与昆曲独特的水磨调密不可分。”戏曲研究专家、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俞为民说,“水磨节奏慢,节拍为四分之四拍,甚至是四分之八拍,唱出的每一个字,都要分头、腹、尾三个部分,腔随字转,仿佛石磨碾米,慢吞吞地。而那些细腻、微妙、复杂的男女情感,就在这种被有意无意拖长的时空中,像滴落在纸上的泪珠,一点点洇了开来。”

  苏州昆剧院青年演员俞玖林在白先勇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中扮演柳梦梅,他举了这样一个“人鬼情未了”的例子:杜丽娘死后,柳梦梅与她的鬼魂相见,“一霎那,这对男女之间又喜又惊的感觉无限放大”,而这种在生活中一闪即过的感觉,白先勇让他们用25分钟的时间在舞台上演绎出来。“白先生告诉我们,只有昆曲才能展现如此酣畅淋漓的‘男欢女爱’。”俞玖林说。

  更为极端的一个例子是《玉簪记·琴挑》。在剧中,书生潘必正与道姑陈妙嫦有这样一段对话——

  陈问:“君方盛年,何故弹此无妻之曲?”

  潘用肩去碰她:“小生实未有妻!”陈推开:“这也不关我事。”潘道:“欲求仙姑……”陈正色答:“啊?!”潘急中生智:“喔,面教一曲如何?”

  “在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剧情几乎没有任何进展,但从舞台上传递出的暧昧迷离的性信息,丰富极了。”痴迷昆曲的网友“西风”说。

  上海著名昆曲演员岳美缇回忆说,《玉簪记》中有不少近乎“色情”的台词,过去有的昆曲老艺人甚至将“偷诗”一折作为“偷情”戏来演。因此,在上世纪50年代,它属于“禁戏”范围,不能公开演出。

  “那年看俞振飞、言慧珠两位老师演出《琴挑》……我被他们投入到人物内心的精湛表演震呆了,突然一阵掌声把我惊回,这么一个‘瘟戏’能让观众如此兴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岳美缇说。

  “昆曲很奇特,它的唱腔、程式几乎是固定不变的,但好的演员却能在一些极细小的情节上,用他们对生活的理解,自如细腻地表现剧中人物的性格与情感。”俞为民教授说。

  《牡丹亭》与《金瓶梅》:同一个时代的“双子星座”

  最近的数据显示,如今的昆曲艺术后继乏人,目前国内直接从事昆曲艺术的专业演员只有400余人。

  而在400年前,昆曲的流行远远超出我们的想像。据史料记载,明代万历以后,因各种原因赋闲在家的士大夫们,如康海、王九思、申时行、屠隆、张岱、阮大铖等,颇喜蓄养家班。他们招纳的男旦,在台上舞唱昆曲,台下则侑酒侍寝。

  这成了当时最典型的生活方式之一。

  《金瓶梅》与《牡丹亭》,就一先一后诞生在这个时代。

  “晚明是一个性开放的时代,当时国内已经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加之整个社会思潮倾向于王阳明的‘心性之学’,使得《金瓶梅》与《牡丹亭》成为反映那一时代风貌的代表。只不过,《金瓶梅》更加赤裸裸一些。”俞为民教授说。

  诞生于1598年的《牡丹亭》,是汤显祖“临川四梦”中成就最为突出的一部作品,自其诞生之日起即惊世骇俗、光华毕现。

  由于演绎了“一梦而死,一梦而生”的传奇,《牡丹亭》最初名为《还魂记》:杜丽娘为南安太守杜宝之女,携婢女春香往花园游玩,梦见书生柳梦梅,与其在牡丹亭下幽媾;不久,丽娘相思成疾,抑郁而死;三年后,柳梦梅偶宿园中,遇见丽娘的鬼魂,两人结为人鬼夫妻;最后丽娘还魂,成就一段“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感人姻缘。

  “男女双方相互爱慕,结合联姻,无功利目的,纯是出于人之本性。我将戏曲作品关于这一类的描写称为‘情性型婚姻描写’。”俞为民教授说,“在这些剧作中,描写的重点是男女双方的情与性,因此除了对真情的描写外,还多有对性的渲染。最典型的就是《牡丹亭》,例如这几句——‘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自1598年始,上承“西厢”,下启“红楼”的《牡丹亭》,以其对“男欢女爱”的大胆演绎,400多年来不绝于舞台。

  那一阕艳曲——“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遍赏心乐事谁家院。”曾让《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不觉心动神摇”。至今,“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仍会被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借来“思春、伤春”。

  抗战胜利,俞振飞和梅兰芳在上海演出《游园惊梦》。“从此我便与昆曲,尤其是《牡丹亭》结下了不解之缘。”台湾省著名作家白先勇回忆说。1987年,白先勇重游南京,特地观摩名角张继青的拿手戏《三梦》——《惊梦》、《寻梦》、《痴梦》。台上,张继青“用一把扇子就扇活了满台的花花草草”,“在台下,我早已听得魂飞天外,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又过了17年,白先勇推出“青春版”昆曲《牡丹亭》,让沉寂已久的昆曲艺术,在海内外再一次“还魂”。

  “男欢女爱”的青春版

  10月15日下午,在苏州昆剧院,记者见到了作曲家周友良。他刚随“青春版”《牡丹亭》从美国纽约演出归来。“这次‘青春版’《牡丹亭》去美国演出,其火爆程度,不亚于当年的‘乒乓外交’。”周友良激动地说。

  事实上,当2004年4月“青春版”《牡丹亭》首次在台北亮相时,就一鸣惊人,“台湾岛内有句话,叫‘轰动到不行’。”

  此前,白先勇为香港的大学生讲昆曲,主题就是《昆曲中的男欢女爱》,“要让青年人看看古人是怎么谈情说爱的”,结果大受欢迎。从这件事上,白先勇受到启发:昆曲要年轻化,演员要年轻化,观众也要年轻化。

  白先勇说:“最美丽的一朵牡丹在你的后院里面,这么精美的东西不能让它衰微,让这么好的东西败掉是不可以原谅的。”他亲自出马,说动汪世瑜和张继青这两位名家进驻苏州昆剧院,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手把手地教年轻演员沈丰英和俞玖林,“青春版”《牡丹亭》中的“杜丽娘”与“柳梦梅”。

  “俞玖林是昆山人,沈丰英是苏州人,他们是1994年进戏校的,在戏校学到的东西很少。但白先勇觉得,这一对‘杜丽娘’与‘柳梦梅’感觉最好。”中国昆曲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青春版”《牡丹亭》顾问周秦说,“两位名家一教,结果俞玖林就现出书生气来了。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我自己没读很多书啊……”

  记者采访俞玖林时,他也认为,“青春版”《牡丹亭》获得成功的主要原因就是“年轻化”:“昆曲演员一般成熟较晚,很多演员都是40多岁才能演出比较重要的角色,但这时候再来表演‘男欢女爱’,给人的感觉肯定是怪怪的。”

  而在“年轻化”的包装下面,贯穿“青春版”《牡丹亭》的,是一个“情”字。沈丰英说:“白先生告诉我,和柳梦梅第一次见面,要有一见钟情的感觉。”

  白先勇自己则称:“言情是亘古长新、超越时空的。天下的有情人为爱死去还不行,还要再活回来。所以正在恋爱的年轻人被打动了,老年人也被打动了。比如王蒙和他的夫人来看(‘青春版’《牡丹亭》)演出,他夫人掉泪了。”

  “青春版”《牡丹亭》在台北首演时,街道的电线杆上贴着“青春版”《牡丹亭》的演出海报,上面写着——白先勇的青春梦。“这哪里是我的青春梦,是汤显祖的青春梦,也是所有人的青春梦。”

  在朝天宫4号的院子里长满了碧树芳草,“花花草草由人恋”(《牡丹亭》),在许多昆曲爱好者的眼中,偏居庭院一隅的狭小“兰苑”,可能是国内表演昆曲最好的地方。

  台上,唱念做打舞;台下,喜怒哀愁怨。戏里戏外,都是一样的“男欢女爱”。

  戏里戏外的优伶们

  男旦

  晚明的社会风气,以蓄养昆曲家班为时尚。流波所及,使得昆曲大盛,而男旦也风行一时,并兼营妓业。据说,某当红男旦一夕的侍寝之价,比名歌姬还要高出一倍。

  这也使同性恋现象在晚明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况。上自帝王达官,下至贩夫走卒,争相趋之。“明末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就颇解音律,曾买下梨园小厮吴某,亲自指授。主仆二人的关系,更接近于同性相恋。

  此一畸形社会现象,亦同时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如晚明王骥德写有南曲《男王后》,清初有同性恋题材小说《弁而钗》和《龙阳外史》。

  歌郎

  清朝乾嘉年间,评判名伶的标准,从“色艺”扩展到“风致”。而台下表现“风致”的场合,就是新兴的“打茶围”。

  “打茶围”的地点多在伶人的“下处”,“打茶围”的内容,一般有侑酒、唱曲、闲话,顾客享受陪酒和陪聊,加膝、拥抱之类都不算过分。这一时期,正是昆曲走向衰落的时候。

  持“打茶围”营生的多为徽班歌郎,他们把以前存在于少数昆曲优伶之中的侍寝妓业,改造为业界普遍接受的陪筵、侑酒,“卖艺不卖身”。歌郎把“下处”收拾得清洁而且有品位,侑酒时“酬酢殷勤”。顾客在“酒阑人散”之后,还会觉得歌郎的温情尚在襟带之间,意犹未已。

  这一风气,直至民国方始消歇。

  汤显祖的戏梦人生

  1559年,徐渭编成《南词叙录》。这是有史以来第一部专论南曲戏文的著作,其中特别论及昆山腔:“惟昆山腔止行于吴中,流丽悠远,出乎三腔之上,听之最足荡人,妓女尤妙此。”

  这一年,汤显祖9岁。汤显祖的传奇人生,始终与昆曲相随相伴。

  得罪权臣张居正

  1550年汤显祖出生时,明朝已经走过了182年的漫长历程,日渐没落。然而,此时的昆曲却随着这个人的出现,即将到达顶峰。

  汤显祖出生在江西临川一个颇负盛名的书香世家,家中藏书四万多卷。少年时,他师从“王(阳明)学左派”的代表人物罗汝芳。

  1570年,梁辰鱼等名士在南京秦淮河畔举行莲台仙会,品藻当时金陵善唱昆曲的十四名歌女。这一年,21岁的汤显祖以第八名中举。时任首辅的张居正闻知汤显祖的才名,请他暗中帮助其子张嗣修考中进士,却被汤显祖拒绝。于是,得罪了张居正的他,蹭蹬场屋13年,直到张居正病死,他才考中进士,时年34岁。

  封建科举考试对人性的扭曲、异化,令汤显祖终生不忘。15年后,他还特地在《牡丹亭》塑造了一个酸腐儒生陈最良的形象。

  “临川四梦”

  汤显祖仕途并不顺畅,先任南京太常寺博士,不久迁南京礼部主事。

  明代的南京,是安置闲散官员的留都。在南京的数年中,汤显祖赋诗作文,与后来的东林党要角顾宪成、高攀龙、李三才等人来往密切,又与高僧达观成为挚友。

  1587年,汤显祖在南京写完“临川四梦”之一的《紫钗记》,这是他的第一部南曲作品。

  算起来,此时昆曲已在南京盛行了11年。

  1591年,天空中出现彗星。时任南京礼部主事的汤显祖上疏抨击时政,矛头直指首辅申时行乃至皇帝本人,引起皇帝的愤怒,他随即被降职为广东徐闻县典史添注。两年后,汤显祖升任浙江遂昌县知县。

  他在遂昌推行儒学,与诸生一起探讨“心性”之说。由于迟迟不得外调,汤显祖的从政热情迅速衰退。1598年春天,为官16年的汤显祖向上司递了假条,不待批准,就匆匆回到老家临川,造起玉茗堂,终成“自由作家”。

  汤显祖生平多梦、善梦。回乡当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床头站了一个明艳女子,他遂拿出一条画着梅花的襦裙,让那女子穿上。因为这个梦,促使他写就了不朽的《牡丹亭》。

  不久,“临川四梦”中剩下的“两个梦”——《南柯记》、《邯郸记》相继付梓。

  “情寄之疡”

  1605年,汤显祖写了一组七绝,寄给他的好友,时在病中的屠隆,题目是——《长卿苦情寄之疡,筋骨段坏,号痛不可忍。教令阖舍念观世音稍定,戏寄十绝》。

  “情寄之疡”,即为“梅毒”的雅称。

  屠隆是典型的才子,凡才子,皆风流。他家中蓄有戏班,养有美伶,生活中多有男女性伴侣。“赤水之珠屠长卿,风波宕跌还乡里。岂有妖姬解写姿?岂有狡童解咏诗?”据说,屠隆正是《金瓶梅》的作者。

  屠隆得了性病,便令家人为其口颂“观世音”,以解病中的苦楚。不久,他就因为这恶疾而死去。

  事实上,性病是当时社会的常见病。而汤显祖本人,亦染有晚明文人的傲诞之风,认同自然情欲。“玉茗堂开春翠屏,新词传唱《牡丹亭》。伤心拍遍无人会,自掐檀痕教小伶。”诗中的“小伶”,亦即家班里的男旦。

  家居时期的汤显祖与艺人厮磨在一起。1616年,66岁的他因病去世。据研究汤显祖的专家徐朔方教授考证,他也因梅毒而死。

  在《牡丹亭》中,汤显祖写出了超前于那个时代的真实的“男欢女爱”。而他本人,也有着一个突破人伦拘囿的“至情至性”的戏梦人生。

  在汤显祖死后,晚明曲家朱京藩在写作《风流院》传奇时,以柳梦梅、杜丽娘为风流院院仙,而以汤显祖为院主。

  “男欢女爱”之唱词节选

  《牡丹亭·惊梦》

  (生):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旦低问):那边去?(生):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旦低问):秀才,去怎的?(生低答):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旦作羞)(生前抱)(旦推介)(合):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生强抱旦下)(末扮花神束发冠,红衣插花上):“催花御史惜花天,检点春工又一年。蘸客伤心红雨下,勾人悬梦采云边。”吾乃掌管南安府后花园花神是也。因杜知府小姐丽娘,与柳梦梅秀才,后日有姻缘之分。杜小姐游春感伤,致使柳秀才入梦。咱花神专掌惜玉怜香,竟来保护他,要他云雨十分欢幸也。

  《长生殿·窥浴》

  (生):妃子,你看清渠屈注,洄澜皱漪,香泉柔滑宜素肌。朕同妃子试浴去来。

  (老、贴与生、旦脱去大衣介)(生):妃子,只见你款解云衣,早现出珠辉玉丽,不由我对你、爱你、扶你、觑你、怜你!

  (生携旦同下)(老旦):姐姐,我与你伏侍娘娘多年,虽睹娇容,未窥玉体。今日试从绮疏隙处,偷觑一觑何如?

  (贴):恰好。(同作向内窥介)(合):悄偷窥,亭亭玉体,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轻盈臂腕消香腻,绰约腰身漾碧漪。

  (老旦):明霞骨,沁雪肌。(贴):一痕酥透双蓓蕾。(老旦):半点春藏小麝脐。(贴):爱杀红巾罅,私处露微微。永新姐,你看万岁爷呵,凝睛睇,恁孜孜含笑,浑似呆痴。

  (合):休说俺偷眼宫娥魂欲化,则他个见惯的君王也不自持。

  (老旦):恨不把春泉翻竭。(贴):恨不把玉山洗颓。(老旦):不住的香肩呜嘬。(贴):不住的纤腰抱围。(老旦):俺娘娘无言匿笑含情对。(贴):意怡怡,灵液春风,淡荡恍如醉。

  (老旦):波光暖,日影晖,一双龙戏出平池。

  (合):险把个襄王渴倒阳台下,恰便似神女携将暮雨归。

  《桃花扇·却奁》

  (小旦上):好笑,好笑!两个在那里交扣丁香,并照菱花,梳洗才完,穿戴未毕。请老爷同到洞房,唤他出来,好饮扶头卯酒。

  (末):惊却好梦,得罪不浅。(同下)(生、旦艳妆上)(生、旦):这云情接着雨况,刚搔了心窝奇痒,谁搅起睡鸳鸯。被翻红浪,喜匆匆满怀欢畅。枕上余香,帕上余香,消魂滋味,才从梦里尝。

  (为读者阅读方便,此处均省去曲牌名。又:昆曲的旦角行当分为老旦、正旦、作旦、闺门旦、贴旦、武旦等;生角行当分为老生、外、末、冠生、小生、武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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