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杂志：专访秦山核电公司总经理何小剑

何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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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何小剑，是2004年12月15日。这一天，作为秦山核电公司的第五任总经理，他在北京对着百多名中外来宾和媒体庄严宣布：我国首座核电站--秦山一期30万千瓦核电站安全运行13年。

　　何小剑介绍说，秦山核电站自1991年12月15日首次并网发电以来，为管理运行好电站，努力吸收国外核电站先进管理经验，逐步提高电站运行管理水平，创造了第六和第七燃

料循环连续安全运行331天和443天的好成绩，刷新了国内核电站的安全运行纪录。目前，秦山核电站继续保持着良好的运行状态，在本次燃料循环周期内已经连续运行了384天，已取得了连续安全生产突破1000天的好成绩。

　　秦山核电站投入商业运行以来，不仅为国家经济建设提供了稳定、安全的能源，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更重要的是经过13年的运行，掌握了核电技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培养和输送了一批又一批的核电人才，为我国核电建设事业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一向以性格温和、办事作风沉稳著称的何小剑，此时此刻是那样的信心十足，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满腔豪情与雄心壮志回荡在空中。

　　此后，我曾有三次机会见到何总，但均因他有更加重要的工作而中断了采访，直到今年的三月中旬，我终于完成了这次跨时两年的专访。

　　一、时代的"宠儿"

　　1960年，何小剑出生在湖北监利的一个普通干部家庭，1977年高中毕业后，他成了中国最后一批下乡知青中的一员。一年后，何小剑即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上海交通大学，学习核动力工程专业。大学毕业后，品学兼优的何小剑被分配到四川工作。

　　由于我国自主建造的秦山一期30万千瓦核电站在1985年开工建设，急需我们自己培养核电站操纵员，于是专业对口的何小剑被选调到秦山，经过数次考核和严格选拔，何小剑从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国家核安全局颁发的核电厂高级操纵员执照，成为我国大陆第一批核电站值长中的一名，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制造"。

　　来到秦山后，何小剑有机会不断地学习和深造，他先后于1988年到西班牙、南斯拉夫核电厂接受运行培训，1995年到法国核电厂接受管理培训，2000年又被派到美国核电厂接受高级经理的管理培训。在外人看来，何小剑实在是太幸运了，好机会总是不断地光顾他。其实，机会是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在出国培训的时间里，何小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则回到住地消化所学的内容，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专业知识的学习和专业技能的掌握上。功夫不负有心人，1995年，何小剑在申报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职称时，向评审组专家提交了名为《主系统低水位运行时的失去RHR事故》的论文。压水堆核电站在换料、主系统检修及在役检查期间必须以一种减少冷却剂装量的特定工况运行。这种运行工况较之满装量条件下更易发生失去堆芯冷却事故，且后果更为严重。秦山30万千瓦机组在设计时尚未考虑到此事故，因此，在针对该事故的预防、处理上还存在一些缺陷。该文通过对事故的定性分析，对该事故的处理、预防措施及所需的系统改进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负责评审的专家们看了何小剑的论文后，都深为文章清晰的思路、严密的逻辑推理、深厚的专业技术知识以及建立在实践基础上的关于事故的处理意见拍案叫好。专家一致同意破格提升何小剑为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

　　一位当年担任过评委的老专家告诉我说，何小剑的学习精神的确让人感动，他干什么事都很认真。有一回，公司请了一位电气专家来讲课，传授相关的电气知识，与核电技术关系并不大，一些人只是当形式应付而已，而已是值长的何小剑却听得特别认真，还认真地做记录，他总是这样不放过任何学习提高的机会。

　　在晋升高级职称后不久，35岁的何小剑出任秦山核电公司运行部主任。

　　核电厂的运行部对核电厂的安全稳定运行负有直接责任，作为运行部主任的何小剑总是身先士卒，哪里有困难就出现在哪里，凡是重大的操作和试验，他都会亲临现场。有一次，他因为长时间连续工作，昏倒在了工作现场，同事们把他送到医院抢救，他醒来后问的第一件事还是工作。平常只要电厂出现什么问题，无论是半夜三更还是酷暑严寒，他都会及时赶到，不曾有丝毫的懈怠。除此之外，他还在加强运行管理、提高运行人员素质、班组建设、人员培训等方面勇于开拓，取得了显著成绩。在一年的时间里，运行部就修订完善了部门的各项生产管理制度。作为运行部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人，何小剑高度重视安全工作，认真组织对职工的安全教育，开展多种形式的安全活动。在他担任运行部主任期间从未发生过安全生产事故，当人们对他的工作给予较高的评价时，他笑笑说：这是我的运气好啊！

　　二、 金子在哪都闪光

　　核电站每运行一个燃料循环都要进行换料检修，秦山核电站至今已进行了七次换料检修，令同事们印象最深刻的是电站的第六次换料检修。于2002年4月7日开始的第六次换料检修，是一次特别重要的大修，这是核电站规模最大的十年大修，项目多、难度大、跨时长。但危难时刻方显英雄本色，是金子在哪都闪光。正是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作为总指挥的何小剑显示出了他卓越的管理才能。

　　时任公司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的何小剑,为了使换料检修的管理水平能够得到持续改进，首次在新组建的生产计划部中设置了大修管理科，并根据公司前五次换料检修的实践经验和国内外先进的核电站技术和管理交流的经验，编制了《换料大修的组织与管理》(QSZ-D-045(0))这一总体管理制度和《换料大修的准备》(QSZ-D-046(0))、《换料大修计划和预大修计划的编制规定》(QSZ-D-047(0))等实施程序，并根据制度要求编制了较为详细和实用的"第六次换料检修准备计划"。

　　新的换料检修管理制度将国际通用的换料检修项目管理方式与公司新的组织机构和前五次换料检修中的良好经验结合起来，建立了由指挥层、监督层、执行层、支持层等四个层次组成的换料检修组织机构，明确规定了各个层次主要管理人员的职责以及指挥与报告渠道。并且针对本次换料检修重大技术改造多、重大在役检查项目多等特点，专门设置了专项项目组，由项目经理来协调管理重大项目的执行情况，同时保留公司历次换料检修中使用的重大操作项目组(装卸料操作、反应堆厂房重大物项吊运操作等)，形成了比较完善的换料检修组织机构。

　　2004年4月5日，李鹏在秦山核电基地考察时与何小剑亲切交谈

　　同时又在换料检修组织机构设置中将历次换料检修中的质量控制组织管理形式进一步升华，建立了公司级的独立质量控制管理组，负责核岛机械、常规岛机械、电气和仪控四个专业的独立质量控制队伍，并与有良好质量控制管理经验的单位共同合作，编制了7份质量控制管理制度和实施程序，使质量控制管理工作更加规范和有效。

　　在安全管理方面，何小剑仍然保留公司历次换料检修中的核安全、辐射防护与工业安全等安全监督组，建立了核安全、辐射防护与工业安全等各项安全性能指标，监督、收集、分析和总结换料检修中现场出现的各类安全事件，及时制订纠正措施，指导公司换料检修总体管理，对换料检修安全管理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在大修期间，何小剑总是早上7点就到办公室，第二天凌晨一点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同事们说，我们何总干起工作特别玩命。可何小剑说，没办法，我们是一个只有11个堆年运行经验的原型堆，我们还是中国自己建造的第一个核电站，它肩负着"国之光荣"的重任。万一我们这里出了事，它会影响到我国整个核电事业的发展。责任重大啊！

　　正是第六次换料检修的成功实践,使秦山核电站首次实现全燃料循环无非计划停机停堆事件的突破，创造了连续运行443天的历史新高！

　　大修完成后，何小剑及时组织总结经验，寻找差距，他说，认识到在大修管理上的差距，我们的大修管理改进工作就有了目标与方向。他提出今后应主要从以下几方面来不断改进：

　　大修管理目标是由一系列量化的大修性能指标来体现的，这些指标应包含大修安全、质量、进度、成本等各方面。有了明确的目标,电厂应对10年内的大修活动做出总体规划，按此规划制定出大修长期计划。

　　长期计划是成功的大修管理的基础：长期计划能使大修工作负荷在几次大修中合理分配，10年中，将大项目集中在一次或两次大修中实施，就能有效地控制住其他几次大修的规模。

　　有了长期计划，就可根据改造项目的紧迫性、实施的工作量及大修类型将改造项目的实施安排在未来的某次大修中进行。这样，项目准备就会有充分的时间，有利于实施的顺利进行，也有利于避免因准备仓促而对项目考虑不周、评审不充分,以致产生不利影响。

　　何小剑在工作现场

　　有了长期计划，就可在几次大修中合理地安排安全相关设备的工作，有利于尽可能地保持安全系统的冗余，从而确保安全纵深防御不受损害。

　　预防性维修大纲、十年大修计划、标准维修规程等是大修管理必需的基础性的技术文件。这些技术文件的开发是改进大修管理所必须要进行的一项重要工作。如今，经过两年时间酝酿设计，这些文件都已正式出台，并且正在实施中。

　　高质量的大修是电厂安全、稳定、经济运行的基础，而大修管理是一项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

　　根据何小剑设定的目标，秦山核电公司已制定出10年的电站大修规划，电厂的大修工作正逐步进入理想状态。

　　根据电站的实际状况，公司近几年还加大了系统设备改造力度，制定了重大技术改造的滚动计划。同时，为加强改造项目的管理，还制定了《项目管理制度》,实行项目经理或项目负责人制，加强供方评价、合同执行、合同验收，加强改造项目实施过程的风险分析，对更新改造实施全面质量控制，确保了改造项目的进度和质量。2001年以来，电站共实施中长期技术改造66项，包括在第六次换料大修中完成的辐照监督管支撑结构改造、安全壳人员闸门、DEH改造；第七次换料大修中完成的秦山核电厂用电运行方式变更和继电保护系统改进、应急冷冻机组改造、海水取水口部分设备改造等大型改造项目，切实改善了电站的安全和可靠状态。

　　三、赢得人心

　　"小剑",这是秦山很多人对何总的亲切称呼。秦山核电公司的刘传德书记告诉我说："小剑平常言语不多，但他只要说出话来，常常是一语中的，言简意赅。他考虑问题也比较周全，处理问题时，他会尽可能地多征求一些人的意见，然后做出一个更为科学的决策。他为人厚道，品行正派，我们之间的默契也是在处理公司内部一桩桩棘手的问题时达成的。就拿处理2002年'内退'的事情来说吧，以何小剑为总经理的新领导班子刚刚上任，一些'内退'职工就提出意见,甚至有些情绪失控的行为。其实，为部分职工办理内退是可以的，而且以前也办理过。问题是在2002年，部分职工办理内退时操之过急，在具体工作上有欠妥当之处。"

　　以何小剑为首的领导班子接待了每一位来反映情况的干部和职工，认真听取大家的批评和意见，连续几次召开公司党政联席会议，专题研究如何妥善处理和安置人员。最后，公司认真领会中央关于国企改革的有关方针政策，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对符合内退条件的对象进行了清理和摸底，符合条件的对象，继续办理内退；对暂时还不符合条件的对象，则根据本人自愿可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与此同时，公司着眼于未来的发展，为增强后劲，进行了一系列重要的制度改革，实施了一系列的改革举措，特别是出台了定员定岗、竞聘上岗、待遇向生产一线人员倾斜的人事制度，打破了多年来论资排辈的传统，改为论功行赏，极大地调动了广大职工的积极性，增强了企业活力，公司面貌焕然一新。秦山核电公司的改革在悄悄地进行着，上级领导和群众都说，这是何小剑的聪明之处。

　　何小剑认为：一个有竞争力、能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企业必定要有先进的企业制度、合适的发展战略及个性鲜明的企业文化，他深知：一个原型堆核电机组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辉煌，它确实经历了一个外界无法体验的痛苦而漫长的过程，全体员工为此付出了艰苦的努力，这其中凝聚了"自强不息、超越创新"的企业精神。

　　他说，因为自己一直从事技术与生产管理工作，知道自己在经济、企业管理等方面还欠缺知识与经验，好在自己能坚持学习，努力充实和提高，通过学习党的十六大报告及十六届三中全会精神，通过参加MBA课程的学习，掌握了一定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知识，对企业管理、国有企业的现状与问题、国企改革的方向与前景等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同时通过在工作实践中的摸索与学习，自己的经营管理能力和组织协调能力也有了较大提高。

　　四、 未雨绸缪求发展

　　早在2002年底，何小剑上任后不久，就开始考虑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因为秦山核电公司只拥有一台30万千瓦的机组，而职工有近2000人，是国内现有核电站中机组最小、员工最多的电站,况且这个30万千瓦的机组设计的使用寿命是30年。除了同兄弟电站相比，职工待遇福利有相当差距外，30年后公司如何发展？年轻职工的路在何方？在他的倡导下，公司把这些问题交给大家，在广大干部和职工中开展公司未来如何发展的大讨论。大家纷纷为此建言献策。不但如此，何小剑还和领导班子成员一起，多次向国务院有关部委，浙江省委、省政府和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反映情况，积极寻求上级的支持，还邀请专家学者实地考察，献计献策。在寻求支持的同时，秦山核电公司深入总结13年核电运营的成功经验，整合人才和技术优势，希望利用现有的厂址，筹备扩建大型商用核电机组。

　　他们的目标是：为中核集团和秦山核电的可持续发展创造条件、探索新路，为实现秦山核电公司成为世界一流的核电运营管理公司的目标而努力奋斗！

　　何小剑告诉我：未雨绸缪求的就是发展,我们所有的努力和准备，都是希望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

　　何小剑惟一的业余爱好是打篮球，他说他喜欢这项需要团队密切配合且具有竞争性的运动，通过打球和比赛，能将他的沟通能力发挥到极致。身材不高的何小剑在篮球场上敢打敢拼的作风让同事们特别的心悦诚服。

　　秦山核电公司在以何小剑为首的领导班子的领导下，正显示出勃勃生机和旺盛的生命力！

　　职工们说，"小剑"的确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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