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会客厅：叶沙-情感热线13年

方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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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沙在演播室

叶沙在直播间

　　会客厅：观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看《新闻会客厅》十一特别节目。经常听到有男人这样抱怨女人，说你们女人怎么总是乐意谈情感问题，好像情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主题，不错，情感，特别是男人、女人之间的情感，的确是女性偏爱的话题，但是如果让您每天必须谈够几个小时的情感问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你还愿意谈吗？还谈得下去吗？有一个女人就是这样，她不仅谈下来了，而且谈得乐在其中，一谈就是13年，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她。

　　“零点，黑夜与白昼在此交替；零点，梦幻与现实在此同行；零点，失落与希望在此交肩；零点，超我与原我在此相见；零点，伪装与真实在此撞击……。”

　　这是叶沙正每天午夜要接听的热线电话，打进直播间电话的听众，通常会向她倾诉自己生活种遇到的情感和心理问题。

　　黄浦江畔午夜时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正渐渐进入梦乡，但此时却是叶沙一天工作的开始。她接听的电话，经常会有像婚外恋情、第三者插足，涉及恋爱、婚姻、情感等方面的问题。

　　《上海心情》这档夜间谈话节目是叶沙正在主持的一档午夜谈话节目，它的情感热线是其中重要的一个板块，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叶沙的声音回荡在上海的夜空，到今天为止已经整整13年了。

　　会客厅：叶沙首先欢迎你，你谈了13年的情感问题，不烦吗？

　　叶 沙：我不觉得我只是在谈情感问题，我还更多地在谈人的观念问题，确切地说我是一个旁观者，我一直在看世事的变迁。

　　会客厅：你会从一个更广义的范围谈情感问题，不是专门的就情感谈情感？

　　叶 沙：对，我必须在心里有更多的听众存在，换句话说，我并不是在跟某一些人的具体事件打交道，跟情感谈话打交道，应该说所有的具体问题都可以看作是情感问题，我更多的是在跟观念打交道。

　　会客厅：你的节目从24点到早晨6点，谈六个小时。

　　叶 沙：1992年上海广播改革新开了一档节目叫《相伴到黎明》，开始大家也不知道这样长跨度的一个节目应该怎么做，有过一小段时间的混乱，我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进入的，从那时候开始，我从对谈话节目没有概念到由我来赋予这个节目以意义。

　　如果你在上海提起叶沙，大家能记得起来的，依然是她作为上海东方广播电台《相伴到黎明》的节目主持人。那时，从每天零时起，直到早晨六点，叶沙要在直播间里和听众交流六个小时。

　　叶沙初入广播电台，是在她高中毕业那一年，她自称“猫”，给刚刚开办的一个叫“夜鹰热线”的夜间谈话节目打电话，这只幸运的小猫很快被电台领导发现了。这一年，是1992年底，此时，中国社会正处于商品过剩最严重的时期，也是中国出现第三次暴富现象的时期。

　　叶 沙：开始的时候我自己有一个懵懂期，那时候我在寻找工作的感觉，但是听众所提供的素材也好像经历了一个羞答答的，在寻找自己的角色定位的这么一个过程，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第一次播音就遇到过一个有婚外恋的女士给我打电话，我还没说她什么呢，她已经告诉我，她觉得很对不起丈夫，她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很不好开口，但是她还是说她觉得和她的情人难分难舍，(现在)也许已经没有人再说起那部老掉牙的影片李双双了，是在说中国人先结婚后恋爱的故事，但是那时候的人的确懂感情，要感情，而且他们要的东西是很实在的，然而越来越多的。有一个女人跟我说，她30岁了，硕士学历，找不到男朋友，非常为难，不仅仅是家长的压力，还有她自己，她觉得别人不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性看待，而是把她看作一个学历的载体，这让她非常难受，而且她在看别人的时候，却是在想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时间长了以后，这种要求渐渐的就不再听得到了。在我做节目之初，我看到人们有情感的困惑，而且是比较纯粹的情感的困惑。

　　1995年，中国经济经历了高速增长。这一年，人们投资于股票市场的热情空前高涨。这时候，人们对待情感的态度也随着经济的发展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1992年底到1995年的三年间，这是叶沙在广播领域摸索和尝试的三年，她接听的听众热线，也反映出这一时刻的社会巨变。

　　叶 沙：1995年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人来告诉我他的婚外恋当中让他觉得羞愧的成分。

　　会客厅：你是说再也没有？

　　叶 沙：对，他们不仅不羞愧，而且觉得自己有权利拥有自己向往的全新的生活，甚至当有一天我接到电话，一个大学生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有两个恋人，他现在心里头正在为第三个恋人而困惑的时候，我当然可以说斥责了他，我说你不是在跟我谈感情，而如果你不准备谈感情，我就不想跟你说了。但是场外有听众打电话来，说一定要向我的领导反映反映，你们的主持人思想僵化，他扼杀了大学生的纯洁情感，人是可以去根据自己内心的需求去追求全新的任何内容的。

　　会客厅：人们对婚外恋问题的态度的变化，为什么会发生在1995年？

　　叶 沙：大家肯定还记得，我们经历了一次经济的大发展，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很兴奋，而且一下子生活中涌入了许多新的内容，那时候大家还新鲜着，而且还固守住原本生活中也许不多，很实在的一些比较质朴的内容，但就是从1995年开始看明白了，原来我的生活中那么静的地方，别人已经拿到了我从来没有拿到过的那么多东西了，那么多人已经出过国，已经纷纷回来，准备第二次出国了。考大学一年比一年容易了，渐渐学历已经变成了一种必须有的装饰品，但是至于到底你学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文凭到了什么份上，到了那样的时候，人开始发现自己的努力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至少是他看得到的别人的那种快速的变化，但是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为了快速的加塞进入那些队伍，人们开始不再谈论，不那么兴致勃勃地谈论感情，而是把兴致勃勃用在了谈论条件上。

　　在其后的几年间，中国经历了亚洲金融危机的考验，并渐渐从风暴后的阴影下解脱出来。这一时期，有学者称，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很快，人们的收入差距逐步拉大，底层社会渐渐形成。随着社会的分化，人们的情感也呈现出“多样化”趋势。接听热线、身处社会前沿的叶沙，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变化。

　　叶 沙：在我做节目之初，我看到人们有情感的困惑，而且是比较纯粹的情感的困惑，很多人在讲父母不同意怎么办，但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当然他们对未来想得很简单，多半还没有工作，或者至少有一方没有工作，至于将来怎么生活没想过，但是现在要在一起，渐渐的，越来越具体的问题替代了情感问题。

　　会客厅：能不能用一个词，变成了经营？

　　叶 沙：对，这不是很流行的吗，一个人要学会经营自己，要经营自己的情感就像经营自己的事业，然后他们就在经营困惑当中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出主意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总是不出主意或不愿意，我也不觉得我能出主意。

　　会客厅：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出现了谈经营的这种趋势？

　　叶 沙：2000年前后有两件事情让我的节目受影响，一个是网络的普及，越来越多的初中生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吵着闹着要上网吧，电脑网络不那么陌生了，走入寻常百姓家越来越多了，这个会造成听众的分流，受众有点两极分化。

　　会客厅：能给我们举个例子吗？

　　叶 沙：一个女的，恋爱一段时间才结婚的，说是觉得爱他才结婚的，婚后不久发现丈夫跟她想的不一样，她就希望丈夫能够努力学习，能够争取进步。那个丈夫说我不是那种精英，我觉得挺好，他就是个打工族，就是朝九晚五，他就是说我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她极尽激励之能事之后发现这个拖不动这趟车了。她毅然决然决定离婚，而且在离婚的决定做出之前，她在找我倾诉前已经找了一个人倾诉，在她倾诉的过程中，她发现实际上还是有人能够懂她的，她为什么要和这个人结婚呢？所以她可以很高兴地和自己的丈夫离婚了。

　　会客厅：你是说后来你的观众都变成了一些被你称作什么都不懂的人。

　　叶 沙：不，我是说两极分化，这是一极，的确我相信他们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和书本知识，但是他们对人情世故完全不了解。还有一极就是大量的外来人口，他们实际上没有地方倾诉，没有人关心他们，操各地的口音，说着一些其实他们的话语当中会带来一点点类似文化冲突的内容，使我发现曾经存在的25到40岁的这一群人流失，这是2000年以后的事情。

　　十三年来，听众对于叶沙的主持风格一直褒贬不一，争议不断，有的听众感激他、支持她，乃至把她的声音当作精神家园。

　　但与此同时，听从对她主持风格的指责也没有间断，他们认为，叶沙的主持凶、居高临下，不近人情，刻薄。还有人称她为“城市夜空的怒目天使”。

　　会客厅：我知道有人把你叫做城市夜空的怒目天使？

　　叶 沙：有一点点知道，我很感激他在后缀当中还用了一个好词儿。

　　会客厅：对怒目怎么看？为什么给人家这种印象，你经常发怒吗？

　　叶 沙：是的，我经常发怒，我是说我能不发怒的话我尽量控制，至少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修养的问题，还是因为我遇到的具体问题造成的。

　　会客厅：什么让你发怒？

　　叶 沙：有个男的，跟我说他跟女朋友交往最长的时间是半年，也许半年不到一点，平均每两三个月会换一个，而且通常他同时和两三个女孩谈恋爱，而他一旦认定自己喜欢了其中某一个人，我是说他一旦认定自己喜欢对方，他就提出要和对方同居，然后他告诉我说，他现在喜欢某一个人，对方还没有接受他，不喜欢某一个人，对方还没有离开他，所以他很麻烦。我跟他说你应该麻烦，你活该麻烦，你不麻烦你没有天理，你猜他怎么回答我？他对我说，可是法国人，我就不要再听下去了，我想这就是我表现出怒目天使一面的时候。

　　会客厅：类似这种缺乏基本的道德伦理观念的电话很多。

　　叶 沙：对，而且其实我不是每次都会生气，我是说只有遇到恬不知耻的人的时候我才可能会自己的情绪受影响，更多的时候我会为人的缺乏基本常识而苦笑。一个女大学生打来电话，男方不同意(结婚)，女大学生准备上门去讨一个公道，敲门，她说我知道屋里有人，他居然不开门，结果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玻璃窗给砸了，结果他们家就报警了，然后就闹得不可开交。而且她还非常委屈地告诉我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我已经在门外了，我敲了半个小时门他们也不开，像这种情况我多半不会生气，更不会动怒，但是我会很克制地忍着不会在节目中笑出声来。

　　会客厅：当初为什么会选你做一个情感热线节目的主持人，那时候你刚刚走出校门，没有体会过太多的人情冷暖，没有足够的情感的阅历，拿什么来给别人解答他们的情感问题呢？

　　叶 沙：你提这个问题之前在内心已经对所谓情感类节目的主持人提了一个相对固定的要求，你先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样的人可以做这种节目的主持人呢？

　　会客厅：我觉得至少他应该有充足的人生阅历。

　　叶 沙：拿这个阅历干什么呢？我是说这个节目你以为是干什么的呢？

　　会客厅：我想打进电话的人需要你给他们解释他们所困惑的问题，帮助他们找到一些答案，不是吗？

　　叶 沙：也许是的，也许绝大多数是的，而我的节目的时间比较特殊，我是从来不这样看待我的节目的。我刚刚去电台的时候，的确年龄很小，而且在节目里你听到的那个女孩不客气地说，简直是有点奶声奶气的，就是那种特别脆的嗓音，当时我们的领导还提醒我说，你一定要沉下声音来，否则人家不相信你，而且他们用开玩笑的语调说，作为这样节目的主持人，大概应该结过婚，离过婚，有过孩子，然后有复杂的家庭背景，有过大的起起落落的人生经历等等，但是我一概全无。我不是一个别人的生活的主持者，我也不是一个给别人提供答案的人，从来不是，我是一个陪伴者，我是一个倾听者，我是一个旁观者。

　　会客厅：比如说我遇到感情问题，可能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旁观者，但是我会找一个有过一些经历的，善解人意的、温柔的、耐心的人来听我倾诉困惑，我希望在他那里找到答案，一个旁观者似乎是不够的。

　　叶 沙：是的。如果整个谈话节目中只有我一个人包打天下绝对是不够的，但是你所说的那种温柔的、耐心的，能够给你出主意的主持人很多，我是这个主持人群体中的一个补充，我和他们并存才能够有点价值。

　　会客厅：你区别于其他主持人的特点在哪里，你能够给观众提供什么特别的东西？

　　叶 沙：我能够给听众提供的是他不需要别人出主意这样的信念，所有的主意都是他自己的，就像人生是他自己的，他不需要别人帮助。

　　会客厅：我听你的节目好像更多的是对别人的直截了当的批评、否定，我很少听到你给别人提供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叶 沙：理清思路之后每个人都会为自己选择一个个性化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每次当我给别人提了一个很具体的建议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失败。

　　8年的读书生涯、13年情感热线主持经历，造就了个性鲜明的叶沙，现在她的时间和精力，仍然以接听热听热线为主。

　　会客厅：叶沙，我非常体谅你在这13年的过程中，几乎每天都要听到为情所困，为情而苦，对感情的亵渎，对感情的玷污，会不会觉得感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

　　叶 沙：当然不，那些亵渎感情，玷污感情的人都是因为自身的问题造成的，这不是感情的错，即便在最糟糕的事情当中，也不就能够坏到底，就想我说的那个男人的例子一样，我经常能够在糟糕的事情里发现比如说人坏不下去，人很想做点坏事情，但是坏不了，坏不那么容易。13年来我除了听很多过分的稀奇古怪的事儿之外，我也总能够在许多小角落里头发现一点，也许当事人忽略，但是存在着的美好，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点美好保留下来，可能的话，发扬出来。

　　会客厅：没想到你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叶 沙：我是。

　　会客厅：好。最后尽管你很不愿意给别人提一些具体的做法，但是作为一个主持了13年情感热线节目的主持人，还是想替观众朋友问一个问题，当我们遇到情感上的问题，心理上的问题，不能够解开，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叶 沙：坚强，

　　会客厅：别打“上海心情”。

　　叶 沙：不，打电话可以，我们只是聊聊，但是别把自己当病人，没有那么多病人，别把自己当弱者，没那么多强者，别把自己当失败者，每个人的成功都可以追求得到，但是都不能让别人替你追，所以努力吧。

　　会客厅：非常谢谢你。

　　十一期间播出系列节目电台DJ

　　播出时间：10月1日至10月4日21：30至22：00

　　《新闻会客厅》播出时间：

　　每周一至周四晚20：30—21：00

　　周五特别节目《决策者说》播出时间：

　　周五晚20：20--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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