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利斯台风过后六省灾民的自救(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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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24日11:56 南都周刊 | |||||||||
乐昌市西门村,洪水退去,大量的垃圾聚集在路面上 乐昌市内,居民们用自制的救生筏运送物品 韶关市内,洪水快要漫过江堤,许多路人在江边观看水情 乐昌市内,一辆轿车浸泡在洪水退后的淤泥里,楼上的居民只能在楼梯口张望 记者 苏岭 报道 记者 方谦华 摄 她挟风裹雨而来,越过台湾海峡和东海海面,自东向北,最后划了一个怪异的弧线,落在了广东北部和湖南南部。 她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福建、浙江、江西、湖南和两广,在这些地区酿成了百年
她有一个动听的名字:碧利斯,人们却避之唯恐不及。 2006年7月14日中午,今年第四号台风“碧利斯”在福建沿海登陆。截至19日下午四时的官方数据表明,此次台风共造成沿途6省(区)2645万人不同程度受灾,因灾死亡193人、失踪156人、紧急转移安置295.2万人,倒塌房屋21.2万间,损坏房屋28.7万间。 京广铁路和京珠高速公路中断,桥被冲毁,通讯中断,水电已停。政府担起应急指挥之责,武警部队四出驰援,更多的灾民展开了自救和互救。而网上网下,焦急关切之情不绝于耳。 受灾严重的广东韶关地区,顿成泽国。城内积水平均深达4米,大部分家庭顷刻间沦为赤贫。 但这不是一个不能减轻的伤亡。据官方的解释和专家分析,防洪体系固然未建成,政府的预报却大大低估了实际洪水水位。而在最初的预警过后,惶恐不安的市民也未收到洪水到来的通知。 19日,洪水渐渐退去,铲车已开上路面清理淤泥,人们在沉默中收拾着残局,重新积聚再建家园的勇气和信心。 同一天的最新报道是,湖南受灾最严重的资兴地区山体大面积滑坡,200万人备战湘江沿线大堤,京广线再次受阻,各地已纷纷展开救灾。 降雨中心仍在西移。 联系上张东全纯属偶然。 在通往广东韶关地区的路暂时中断、无法赶往现场的情况下,7月18日下午5时多,我们开始随机拨打乐昌市被淹地区的固定电话。此时,乐昌市洪水虽已渐渐消退,但通讯仍未完全恢复,拨通电话尤为困难。 四五个电话过去后,电话线那一头,终于传来了应答声。 接电话的邓先生的家有幸未遭水淹。他答应帮忙寻找受灾严重的灾民家庭。半小时后,他提供了两个固定电话。然而,虽经多次拨打,两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晚上8时,邓先生又告知了两个全球通手机号码。 这一天,远在山东大学的罗汉兵和在广州工业大学读书的张卫平,已经连续5天未联系上家人。张卫平家所在的白石镇是乐昌市灾情最重的地区,尽管心急如焚,但身在广州的张卫平只能通过电视了解家乡的情况。 几番拨打电话,辗转数人,仍然一无所获。正当记者渐感沮丧的时候,张东全,这位已安全撤退到亲威家的长来镇长来村村民,接起了手机。 27岁的张东全在离家不到两公里的昌山水泥厂工作,是个机修工,月收入1000多元;他的新婚妻子、25岁的李东芳与他同一个厂,月收入800元。此次洪灾中,张家建于1989年的两层砖瓦房被水冲垮,电器、粮食、家具、衣物和春节前刚拍的婚纱照,都被洪水卷走。 过去的四天,留给余悸未消的他们的,是无助和令人不安的回忆。 知道洪水要来,从昨晚起我们就不敢睡觉,隔一阵就打开门看看外面的情况。市领导说将发洪水,但不像2002年那样随时预警,什么消息都没有。昨天我已将父母安排到厂里,那里地势高,安全一些。下午两三点钟村里就已经停电了,屋里只能用蜡烛照明,看水就打手电筒。 我们村在乐昌与乳源县的交界处,打了乳源的110,他们说:“我们自己的都救不了,你找乐昌的。”再打乐昌的110,说:“你们自救。” 2002年的水淹了我家一楼1米多,我估计今年最多也这样,准备到时根据情况再往楼上搬东西。1998年也涨过洪水,比2002年小。 晚上8点开始涨水。我用手机给父母报了一下平安。没想到村里的水电站消不了水,才1个小时就把一楼淹了,东西都来不及往楼上搬。 我第一次知道乐昌的电站贮水这么厉害。我们村附近十公里之内有3个中型水电站:富湾水电站和长安水电站,另一个不记得什么名。 水很快又淹到二楼的1米多,二楼也不敢呆了。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拿,赶紧跑到楼顶。我用手电筒照着看外面,只见汪洋一片。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水,觉得这次可能出不去了。老婆搂着我哭了起来。我哄她说:“不希望水那么大,但它还是那么大,没办法呀。” 我们盼着被救,但漆黑的水面没有出现跟2002年一样的武警冲锋艇。不断听到附近房顶有人喊救命,我们没喊,知道只能自救。这时,手机也没电没信号了。 (记者注:据当地政府的解释,由于灾情发生在夜间,水位高、水流急,冲锋舟、橡皮艇难以到达救援地点,给救援工作带来了极大困难。同时,该市的重点部位、重点工程受到了严重灾害,分散了救援力量。) 11点多、快12点时,我们折下二楼,找到汽车轮胎,打开窗户坐了上去,慢慢往外游。水势不急。因为家在河边,不时会遇到涨水,我们一直备着汽车轮胎。 那时村里还有两户人家没被淹,我们想游到他们那里。 这一个晚上,我们一连退了4个地方,最后和村里的一些人一起困在了一个“小岛”上。 凌晨两点,不停有房子垮掉,电桩也陆续倒了,我和村里的一些年轻人开始救被困住的老人和孩子。我们取下垮掉的房子的门板,游近被救的人,逐个将他们接出去。后来泥砖房成片地倒塌,我们也不敢再救人。一个80多岁的老人被压在一个角落,9点多才被我们救出。 下午,我用周围唯一一部有信号的手机先后向村长和村支书求救,村支书张劲光很快派来了划艇,将我们救到一个高地。 随后,这部手机也没了信号。 我们村逃到这里的人总共有100多个,别的地方还有,大家都两天没吃东西。没被淹的那两户想帮大家,但能力有限,只能煮点粥送过来。先吃的人喝到了,后面的人水都没得喝。 雨一直下,晚上的温度有点低,大家冻得直发抖。孩子和一些老人受不了饥寒,开始哭。我老婆抱着我哭。我安慰她说:“哭也没用,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这一晚大家都不敢睡,怕水再涨上来,盯着看水。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很烦躁。 下午,洪水终于开始退去。但逃生出来的人,家里的房子却全垮了。 我和老婆跑到隔邻贝兴村叔叔家,总算能混口饭吃。高兴地得知水泥厂水最高只到门口,姐姐每天送饭给父母。手机充上了电,但依旧没信号。 所有的人都又饥又渴,士多的饼干和瓶装水都被一抢而光。是真抢,大家身上都没一分钱,光是人跑了出来。 3点,外面突然传开:乐昌上游湖南那里的水库炸了,洪水马上就到乐昌市。包括亲戚在内、长来村和下面所有村的人搞了点粮食就往山上跑,掉了东西也不敢捡。粮食也不敢多拿,怕万一吃光了再无办法。一个半小时后,见水没到,大家这才认为是谣言,又急着下山。 听说停在三四公里外的两列火车的乘客为争吃的乱了套,客车车厢的窗玻璃全被打烂。村里到列车卖盒饭的人说是他亲眼所见。我没见到一个乘客,据说他们跑到附近没受灾的村子去了。 开始陆续听到有人家里死了人。长来村死了3个孩子和3个老人。听说下面村子死的人更多,像安口村、大坝村和杨溪村。 别处的水退尽了,我们村还像个鱼塘。水被水电站堵了起来,出不去,也无法通电。水面上东一个西一个地漂着许多死猪、鸡和鸭,天气热,大家很担心造成瘟疫。 下午,手机开始有信号。 3点,又有传言龙山水库爆裂,湖南那边打电话来了。大家又赶紧往山上跑。5点,没看到动静,大家就又下山。通往乐昌市的公路边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让人心酸。 (记者注:通讯信号不好使被洪水围困的灾民很难了解外界的真实情况。18日下午,韶关市三防指挥部通过电视、广播和手机短信,澄清了水库垮坝的谣传。) 政府的救济粮还没有下来,米已经涨到了5块钱1斤。没有菜卖,菜田全被淹了,我们只有打捞水面漂着的南瓜和冬瓜煮来吃。农村人家里的经济条件都不是太好,我怕时间久了,让叔叔无法负担。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5天,老婆也一样,但亲戚家没有多余的衣服可换。我想今晚睡觉前先洗了,晾到明天可能会干。 19日一早,张东全来到自家房子所在的地方,积水还有几十厘米深。他在泥污里捞到了点衣物,希望还能再多找到一些剩余的东西。 此时的张东全庆幸从洪水中逃生,“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记者田霜月对此文亦有贡献) (以上内容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摘编) 相关专题:南都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