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选择“真理”中发现可贵的诚实

　　前些日子在报纸上读到一篇文章，说到去年中央电视台组织了一次中美两国学生面对面的对话活动。参加活动的十几名美国高中毕业学生，都是国家“总统奖”获得者，中国学生则都是当年被北大、清华、香港大学等名牌大学录取的高中毕业生。对话活动是通过设置一些题目考察来完成的。文章提到，在回答选择“真理，智慧，权力，金钱”问题时，美国学生都一致选择了真理和智慧，而中国学生没有一个人选择这两项，不是选择了权力，就是选择了财富（虽然财富不能完全等同于金钱，但这是原文的表述）。在制定一项援助非洲贫困

儿童的计划时，美国学生搞出了一个有着详细的具体操作方案和各项开支预算的实施计划，中国学生具体计划拿不出来，而是在上面高谈阔论丝绸之路，郑和下西洋，茶马古道，继而吟诗作赋，弹古筝奏钢琴，二重唱小合唱，尽情展示才艺。为此，文章作者感到非常痛心，媒体还特别在前面加注了“震撼”这个标题。

　　笔者没有直接看到这个节目，不知道当时学生们回答问题时的具体场景如何。这个节目的设计定位，到底是一场严肃的讨论对话交流，还是一场类似“非常6+1”那样的游戏参与互动？不得而知。如果是一场带有游戏性质的友好交流，那么中国学生“贪图荣华富贵”，载歌载舞搞援助计划，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就是专门为了活跃场上的气氛而已，倒是美国学生过于内向呆板，把一场游戏搞得索然无味。如此，我倒还要为中国学生叫好，原来总说中国人性格封闭内向，不善言辞和表现自我，现在有这样开放活泼的年轻人走向友好交流的国际舞台，有什么不好？然而，如果这是一场严肃认真的讨论对话交流————从报纸登载文章的用意来看好象也真是这么一回事情，那么就另当别论，确实值得考究议论一番了。

　　首先，我要劝人们不要急于为此而痛心和震撼。美国的国情如何我不清楚，所以对他们那些学生做出的选择不能妄加评议。对中国学生的选择，我倒认为他们是非常诚实可信的。甚至我还有个十分费解的问题，那就是人们到底是痛心和震撼什么？是因为中国学生没有按照某种教条的模式去选择回答这个问题，造成了所谓的“不良国际影响”，丢了中国人面子，从而感到痛心和震撼，还是因为如今权力和金钱至高无上，而真理遭受到无情的抛弃，从而真的感到痛心和震撼呢？如果是前者，那么在我们学生的诚实选择面前，我倒还要为那些貌似高尚而实则虚假的教育者们感到痛心和震撼。如果是后者，我认为也不能够简单地一概而论。

　　对于权力和金钱，它们给人们带来的荣华富贵和舒适享受，以及在当今社会生活中起到的主宰和支配作用，已经成为这个社会的标志性特征。谁要是无视这个事实，那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社会科学家和教育家。因此，对于当代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对权力和金钱的崇拜向往，是他们人生奋斗的主要目标，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选择权力和财富，正是这种现实理想的体现。虽然不能说北大和清华的学生一定就比其它院校的学生能力强，但是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在权力和财富的社会竞争当中，他们应该是具有强势的佼佼者。在我看来，这些中国学生作出这样的选择，除了诚实可信之外，还多少表现出了一点他们对未来事业和生活的希望和自信。我这样一说，或许会使那些真正感到痛心和震撼的人，又变得痛恨和震怒起来。他们要说：连真理都抛弃不要了，还有什么理想信念可言！然而我却要说：且慢！请息怒。

　　我以为，一个人要选择真理——————我指的不是那种考试的“标准答案”选择，而是融入到自己事业和生活当中的人生价值选择，就意味着要坚持和捍卫真理，而且不论在什么艰难困苦的情况下，都要坚决做到这一点，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说句得罪广大人民的话，在中国没有几个人有胆量有资格拍着胸脯说这样的话（当然本人就属于这种既没有胆量也没有资格的人）。巴金先生的“讲真话”，是以自己心灵的忏悔来诠释的。为什么？因为在许多应该选择真理的时候，包括先生在内的绝大部分人们，都选择了谬误，并且这种选择往往不是因为无法正确认识事物所导致，而是在明知事物真伪或对错的情形下，由于害怕自身的利益受到侵害，而不得不采取的一种有意识的“盲从”行为。虽然“讲真话”并不代表讲的就是真理，但是要讲真理必须就得“讲真话”，一个连真话都不敢讲的人，绝不可能是一个坚定的真理维护捍卫者。在顺利安全的时候，坚持一点真理并不难，难的是在逆境险恶之中，仍然义无返顾地坚持和捍卫真理。用老人家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来说，大意就是不怕撤职，不怕开除，不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尤其是在选择真理这个问题上，哪怕就是己所将欲，亦勿施于人。尽管我们在民主法治建设方面已经卓有成效，但是封建余毒的影响和权力腐败的现象远未清除，随时都有肆虐蔓延危险，公民的合法权利还会经常受到来自权力的种种侵害。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能够不说假话、大话、空话，就已经是我们这个社会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了，我们在民主法治建设的道路上，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回到前面的问题上，中国学生在那种具有“国际影响”的考场上都不“选择”真理，正好说明了他们敢于讲真话，敢于暴露自己的真实思想观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失为他们从反面选择了“真理”，这种精神比说假话充“英雄”更为可贵。如果真要说到痛心和震撼的话，我倒是要问问：为什么连初生牛犊都怕“虎”？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奇怪现象的产生？很愿意听听我们的社会科学家和教育家们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