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国企改革的成绩与不足

　　我是一个“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老国企，曾目睹了六、七十年代国企的风光，也亲历了当前国企汹涌的改革大潮。抚今追昔，感慨万千，心里有很多话要说。

　　有人全盘否定国企，说国企都是些冰棍，早昨都要化掉，因而主张国企实行私有化。我不同意这种主张。国企为国家奠定了现代的工业基础，为国家积累了丰厚的资产，为我国庞大的劳动人群基本解决了就业问题。国企早年的辉煌和对国家的杰出贡献是绝对不能抹

煞的。

　　但是旧国企也有其致命的缺陷。旧的国企不是一个独立的商品生产者，它实际上只是行政机关的一个附属部分。企业吃国家的大锅饭，工人吃企业的大锅饭。铁饭碗、大锅饭、终身制，没有市场竞争，没有经营失败的担忧。

　　企业吃国家的大锅饭，是指企业不须承担经营失败后果，也不享受经营成功的利益，赚了利润上交国家，亏了亏空由国家弥补。工人吃国家的大锅饭，是指职工不用担心丢掉工作，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这里特别要指出的是我们的企业的管理者特别是建国之初的管理者，他们严格说起来不是企业家，而是上级派到企业的干部，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亮剑》中李云龙那样从战争中走来的、有的甚至是目不识丁的老军人。他们擅长的是军事政治斗争，但要他们搞好一个现代企业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于是在这种体制下，企业就像一列没有动力的列车。没有来自内部的动力，它的前进只有靠外部的推动。

　　旧国企不只没有内部发展的动力，而且还背着沉重的包袱。这些包袱主要体现在企业办政党、企业办政府和企业办社会。

　　所谓企业办政党，是指企业也和我们的省、市、县有政府和省委市委县委两套班子一样，除经营班子外还须建有一套党团组织机构。当然，这里笔者绝对没有否定企业建立党团组织的意思，但所有的党团组织都是需要经费的，包括人员的工资及办公经费。这些经费都是要打入企业的生产成本的。众所周知，私营企业并不需要建立这一套机构。相比起来，国企从体制上就比民企增加了经营成本。

　　所谓企业办政府，是指政企不分。企业除生产经营外还要担负许多本应由政府担负的职责，如统战工作、民兵工作等等。这里试举一例。原来国企的保卫组织也和政府的公安机关一样享有办案权，国企保卫机构的性质是“它既是企业的一个组成部分，又是公安机关的派出机构，行使公安机关的部分权力”。国有企业保卫部门搜集的证据和公安机关搜集的证据一样可以进入刑事诉讼，具有同样的法律效力。这样的企业保卫组织职能远远超过了保卫内部安全的范围，事实上行使着只能由国家司法机关行使的职责和权力。

　　所谓企业办社会，是指企业除了生产经营外，还要承担许多本应由社会承担的职责。有人戏言，旧国企除了火葬场外，其它社会机构如医院、幼儿园、子弟校、公安机构以至职工住房都要由企业掏钱来解决。

　　试想一下，这样的企业，既没有内部发展的动力，又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怎么能健康发展？

　　在民企出现以前，人们尚未感觉到国企上述弊端，因为大家都同样吃着国家的大锅饭。但改革开放大潮一起，众多民企涌现出来以后，在同民企的竞争中国企立即处于不利地位，上述弊端立即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眼前，国企迅速陷于困境，于是国企的改革也就不得不提上议事日程。

　　如今国企改革已经进行了多年，改革的后国企的现状如何？

　　我们认为，国企的改革确实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这些成就表现在：

　　1、国企市场化改革已经取得了较大进展，国企已经初步具有了商品生产者的特性，其经营活动已能按市场规律办事。

　　2、除让富余人员下岗外，国企剥离非生产经营人员也取得了很大进展。幼儿园、子弟校相继剥离，医院、后勤服务等部门也逐步实现自主经营。当然要完全市场化，国企还有很多路要走。

　　3、“把政府的权力还给政府”，这方面国企改革也取得了很大进展，如企业保卫部门的侦查权已经上交给了公安部门。

　　但是不要以为国企改革已经大功告成。如今不少国有企业(指完全国有和国家控股的企业)通过改革焕发了活力，企业面貌一新；但也确有一些国企改革成效并不显著甚至处境艰难。其原因何在？我想谈谈自己的看法。

　　原因一，是这些企业原来的优良传统已经荡然无存。如国企职工已经没有了原先国企工人那种当家作主人的活力。旧的国企也并非一无是处，在文革前，那时的工人阶级可真的是当家作主，他们意气风发，甩起膀子大干社会主义。

　　记得文革前笔者所在工厂有天周末在广播里通知第二天(星期日，那时一周只休息一天)需十来个人来厂义务加班，岂知第二天一下子来了几百人，以致连工作都无法安排。而今天的国企，有谁能敢自称自己是企业的主人？有的国企高管把自己看作是“老板”，把工人看作是打工仔，工人“只准规规矩矩，不准乱说乱动”，稍不如领导意，即有下岗之虑。在这种状况下，你能指望他们能像有我文中前面所说的那种主人翁责任感吗？

　　其二，今天的国企没有把原国企的优良传统保留下来，可原先旧国企的弊端却仍保留了不少。这里试举一例，破除铁饭碗、终身制，其实只是对普通职工而言，高管们仍事实上仍是铁饭碗、终身制。他们是怎样坐上那把椅子的？不消说谁都知道今天的国企仍采用的任命制，他们在一个地方混不下去了，仍可以换个地方当官。难怪相当多的国企只能出官员，出不了企业家。

　　其三，和国企比起来，民企有着特有的长处。我们的国企却难以学到民企的这些长处。

　　这里也试举一例。民企的老板们经营自己的企业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生怕亏了血本，自己也沦落成一个打工仔，因为亏的每一分钱都是他自己的钱。我们的国企领导们的敬业精神能与私企老板比吗？当然不能！因为对他们来说，亏得再多都是亏的国家，而捞进来的哪怕是一分钱是都是属于自己。

　　我退休前曾给自己单位的内部报纸写过一篇文章，文中批评单位中的干部说，这些人多是些“大大小小的土皇帝”，“还不到周末就盘算着这个星期天到哪个度假村、夜总会去操练369258147(打

　　国企高管受到的约束太少，享有的权力太大，“按劳分配”往往变成“按权分配”，这是一些国企当前存在的一个很大的问题。

　　其四，我们的国企没有把私企的长处学到，但人家的短处却学到了。私企也并非十全十美，它也有许多缺点，劳资冲突就是一例。按理说国企并非私企，其产权属于全民，因而也不应存在什么劳资冲突，但很遗憾，劳资对立居然也出现在我们的国企中。作为劳方的工人，与资方企业高管(其实国企高管并非什么资方，他们其实也是在打工)的冲突时有发生。

　　国企和民企各有其优缺点。成功的国企改革应是避开两种体制的弊端，汲取、结合双方的长处。要命的是我们一些改革后的国企丢掉了自己的长处，却丢不掉自己的短处；人家的长处没有学到，却把人家的短处学过来了。这正如我在一篇文章中所写到的一样，国企和民企“这两种体制的弊端一结婚，生下来的一定是一个不祥的劣种”！

　　国企改革进行到今天，如何评价国企改革的成果？我们可以当年中山先生的一句话来做总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作者：gwb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