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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女人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3月24日10:36  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记者徐笛|无锡报道

  农奴潘多

  她从不曾想过,爬山也能改变人生

  奔腾的雅鲁藏布江与静谧的年楚河汇流,冲刷出一片宽阔的河谷,日喀则坐落在河谷中央,海拔3000多米。藏语中,日喀则意思是如意庄园。

  潘多的父亲次仁出生在那里。噶厦(西藏旧地方政府)规定,一家中如有三兄弟,必须有一人做喇嘛,一人当兵。次 仁当兵来到西康,与农奴次久成婚。不久,这对新婚夫妻逃回了日喀则。

  次久的主人并不知道她跑了,每天都有旧农奴逃跑,伴随着新农奴入账。

  5岁了,潘多头脑中,爸爸面目模糊,两三年才见上一面。瘦弱的母亲每天摸黑起床,带着潘多一起捻羊毛。搓成一 根线后,把毛线绕在纺锤上,连上梭子,织机便咯吱咯吱地响起来。

  深夜,织机还在响。别人一天织3米,次久一天织4米。她织出来的氆氇颜色雪白,厚实坚韧。送到邻居家染色,邻 居给了潘多两块糌粑。潘多咬了一大口,糌粑就被母亲收了起来。

  有时,早上能吃上糌粑糊糊。烧热奶茶,倒上酥油,再撒上一小把青稞面,慢慢搅拌。潘多用手沾着吃,吃完了再舔 干净手指。她常盼望,有人送来一整块硬实的糌粑。

  一个雪天,爸爸突然回来了,潘多并不觉得陌生。妈妈常说,爸爸在山上给主人放马。两天后,爸爸带着潘多去了另 一个“阿姨”家,“她们家能吃上硬实的糌粑”。

  奇怪的是,这家里两个小男孩也口口声声叫着“爸爸”。潘多渐渐明白,爸爸有两个家。

  半年后,潘多重回母亲身边。这一年她7岁了,不知道书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除了搓羊毛,右手还可以用来写字。 据说主人家的小女孩跟她一般大,在家里学习写字和念经。

  一年后,爸爸去世了。有一天,天空还是鱼肚白色,妈妈就拉起潘多上了山。山顶有一堆人,其中就有那个阿姨和那两个小男孩。

  爸爸穿着黑色氆氇,平躺在土台上。旁边堆着松枝,地上摆着糌粑和几碗酥油茶。觉巴(天葬师)摇头晃脑地念着经文。松枝燃了起来,泛起浓香,引来了数只秃鹫,静静地站成一排。

  觉巴脱去外衣,露出黝黑的肩膀,长刀落下。潘多吓得心一紧,藏到了妈妈身后。

  秃鹫如离弦之箭一窝蜂冲过来。潘多在发抖。妈妈不断地点头,嘟囔着“上天了,全部上天了”。

  无忧无虑的一年

  日喀则西面的群山间会发出闪闪的亮光,那是尼玛山上扎什伦布寺的屋顶。金顶红墙、殿堂叠耸的扎什伦布寺,是历 代班禅的驻锡地。

  次久和潘多都不曾进去,只有男人才有资格进入,听僧侣们辩经。在潘多眼中,那里住着在世的神灵。

  靠妈妈一个人织氆氇,交不齐租子,8岁的潘多到别人家打小工。回家路上,潘多终于见到了主人。

  主人笔直地站在人群中,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一个人趴在地上,背上血痕斑斑,差巴(为农奴主支差的人)手里的鞭子抽下来,“啪”的一声,地上留下一道深痕。尘土飘飞,带着血色的鞭子又呼啸在空中。潘多颤栗着。

  半个多世纪后,记忆重回现场,71岁的潘多仍颤抖。她最怕鞭子。

  舅舅将她带到了西康外婆家。外婆家在山坡上,清澈、沁凉的冰泉淙淙地欢叫着。山泉边有间磨房,泉水推着叶片, 转动了沉重的石磨,炒熟的青稞就磨成了面,散开阵阵浓香,潘多最爱闻那味道。

  外婆租种了十几亩地,秋后交齐了租子,全家都解放了。远方来的马帮驮来牛羊肉,换走青稞面。“那是最快乐的一 年,无忧无虑,还能吃上肉。”

  背夫

  重回日喀则。街上多了不穿氆氇的人。邻居们都说,那些红汉人是妖魔,要抽藏人的筋,挖心肝吃。

  “红汉人”说着潘多听不懂的话。他们在发钢洋,潘多鼓起勇气跑上去,也拿了5枚钢洋。

  她飞奔回家告诉妈妈,红汉人给了钢洋,他们没吃人,也不抽人鞭子。

  邻居们渐渐改了口,“菩萨兵来了。”

  租子仍然在交。次久每天织不出4米氆氇了。邻居给这对孤儿寡母介绍了个新营生---背夫。

  那时的西藏没有公路,运输货物靠马帮、牦牛帮或人力背驮。商队从印度、尼泊尔穿过喜马拉雅山口,将罐头、玻璃 器皿运到西藏,卖给农奴主,再把盐巴、羊毛运走。

  马锅头(马帮首领)烧起天香,念着经,妈妈和潘多跟着马帮起程了。头骡脖上挂着两个拳头大的铜铃,二骡挂着9 个核桃大的铜铃。马帮在逶迤的山路上行进,留下一路悠扬的铃声。

  十三四岁的潘多扛着一袋子罐头,50斤重,爬到海拔6000多米的山洞。月亮升起来了。

  马帮住进了山洞。脱下羊皮外套盖在身上,藏靴枕在头下,潘多睡熟了。

  爬到7000多米时,妈妈走不动了。潘多把麦粉搅成糊糊喂给妈妈,但妈妈只能咽下两口。走完一趟马帮,分到了 几十块钢洋。潘多背着瘦骨嶙峋的妈妈回了家。

  几天后,妈妈走了。

  不敢吃海参

  1955年,中尼公路开修。16岁的潘多跟着邻居到修建队做小工,和“菩萨兵”一同铲土、背石头。“那是拿钱最多的活,钢洋拿了一丈多。”

  带着潘多他们干活的是一个懂藏语的汉人,从青海来。路修完了,她把潘多介绍到了拉萨七一农场,种蔬菜。那时潘 多梳着齐耳短发,身穿彩色氆氇,每隔一段时间还能洗上澡。她很瘦,只有80多斤。

  1958年,在苏联学习了登山回到中国的许竞,带着几个教练到七一农场挑人。“他们披着军大衣,踩着军靴,样 子神气极了。”

  潘多19岁了。她凑上前去。翻译让几个女孩子排成一排,做俯卧撑、下蹲、赛跑,又做了体检。

  7天后,潘多入选了,她有点懵。汉人选的不是军人,而是登山运动员。

  她和几个藏族姐妹住进了登山队的宿舍,每天练习长跑、举重、跳鞍马。队长让潘多弯腰躬身,其他女队员依次撑着 潘多的背劈开双腿跃过去。潘多觉得很好玩,“这个叫跳山羊”。

  中午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样式多得很,鱼、肉、牛奶都有,但潘多只吃糌粑那几样。“有一种黑色的、软软的,是 什么东西呢,可能有毒”,不吃。“还有一种黑色的、透明的鸡蛋,可能是坏了”,藏族姑娘们也都不吃。

  汉族队员告诉潘多,那是最有营养的海参和松花蛋。

  1959年,中央批准中国男女混合登山队攀登帕米尔高原上的第一峰,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克山。那时世界女 子登山纪录由法国人保持,如果成功登顶,中国将创造女子登山新纪录。

  苏联男子登山队已成功登顶过慕山,对那里的气候很熟悉。中苏协商确定,苏联方面提供装备,帮助中国登顶。可临 近攀登时,苏联专家撤离了中国,中国登山队要“自力更生”。

  5月初,队伍挺进慕山。7500米,还有46米,中国人就将创造世界纪录。可氧气瓶太重,还有人没有氧气瓶, 女队员们下撤了不少。许竞队长大声问:“上来的有女队员吗?”“有!”

  当许竞站在慕山顶望时,潘多爬上来了,大家激动地挥着双臂。许竞紧握着潘多的手。此次登上山顶的共有8名女队 员,中国女性创造了新的纪录,其中4名是藏族姑娘。

  她从不曾想过,爬山也能改变人生

  下山后,潘多收获了意想不到的荣誉。她第一次到了北京,在工人体育场,见到了周总理、陈毅副总理、贺龙副总理 ,跟他们握了手。

  她从不曾想过,爬山也能改变人生。在她的字典里,原来根本没有“爬”这个字。对藏人来说,出门就要翻山,走路 就是爬山。

  爬山中,她结识了一生的伴侣,同在登山队的邓嘉善。

  1975年,她和8名男队员一起从东北山脊登上珠穆朗玛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从北坡登上世界最高峰的女运动员 。她还留下了唯一一份在珠峰之巅的女性心电图遥测记录,这是目前全人类仅有的一份。

  那时她已是3个孩子的母亲。

  2008年8月8日,世界的目光聚集在鸟巢,潘多作为奥运执旗手走在鸟巢跑道上。

  如今潘多随夫定居在平均海拔300多米的无锡市区。房门上贴着红榜,写着“光荣之家”,颁发单位是无锡市政府 。

  而年轻时透支的,年老后总要还上。

  脚趾因冻伤而残缺不全。长期无氧登山,让潘多如今思维反应慢了,一个问题,5秒后才能等到她的答话,家务事都 是老伴儿在做。

  “今年养一养,还要回西藏去看看,亲朋好友都在那里。”了一口酥油茶,潘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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