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选举暴力事件频发:村官权力过大系背后诱因
本刊记者 范春生
近期，因村民举报选举不公引发的灭门惨案不断发生。一个个鲜活无辜的生命，就因为追求民主、公正而丧生于残忍的暴力。
孤立地看待每一起灭门惨剧，我们也许只能看到其残忍和暴力。连贯起来看，我们则会发现一些地方的村民自治在扭曲。从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贿选，到赤裸裸的行使暴力，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无论是农村社会的行为准则、伦理道义，抑或是乡村治理都出现了问题。症结何在，出路在哪？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漫长的道路上，诸多问题值得我们去深思，去求解！
“灭门惨案”接连发生让人警醒
新华社1月22日报道，辽宁省北镇市赵营子村村民李东辉在被选为村委会主任后，因“有贿选行为”遭到举报，没能任职，一怒之下他将举报人一家5口全部残忍杀害。2月12日，河北省沧州市吴桥县铁城镇南范庄，一户周姓人家老少4口惨死在同村村民范新顺的利斧下。四名死者中，有一对老夫妇，一位待产孕妇，还有一名两岁幼童。据悉，这起凶案与被害人举报村里选举不公有关……
今年41岁的李东辉一直住在北镇市广宁乡赵营子村。2007年4月20日，该村举行村委会主任选举，实际参选人数为560人，李东辉获得307票，另一位候选人获得215票，作废38票。按照规定，李东辉当选。不过就在他准备上任时，同村的表姐夫叶春祥多次向上级举报，称“李东辉在选举前送两瓶酒和一个菠萝”构成贿选。这一举动使李东辉没能任职。为此，他产生伺机报复杀死叶春祥的念头。
2008年8月25日晚，李东辉看见叶春祥在本村老秦家商店内与他人玩扑克，遂回家取来一把尖刀和一把三棱刮刀，趁其不备持尖刀猛刺其头面部、颈部等处数刀。将叶春祥杀死后，李东辉又在叶春祥家、小商店等处，先后将他的妻子、母亲、女儿、儿子杀死。
在连夺五条人命后，李东辉连夜逃往相邻的义县。8月26日，他向警方投案自首。锦州中院一审对李东辉判处死刑，并赔偿附带民事诉讼的叶春祥亲属经济损失18万余元。
今年2月24日，记者来到北镇市看守所，见到了正在这里羁押的李东辉。他透露说，自从选上村委会主任后，一直等乡里的信儿，后来才知道叶春祥一直在举报他贿选。长时间不能上任，让他既郁闷，又气愤。李东辉曾多次找到市里、乡里，一些村民们也主动替他反映，但大多没有明确答复。乡党委主要领导还对他说，自己去摆平，摆平了就干，摆不平就别干了。种种局面令其不满，于是动了杀机。
选举暴力呈现三大特征
据一些长期关注农村民主选举的学者介绍，我国自从实行村民直选后，基层民主建设就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但仍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比如部分地区连续发生破坏选举的事件，贿选界定存在困难等。尤其是恶性事件不断发生，这类情况虽然不具有普遍性，但这几年明显呈上升趋势。归纳起来，农村选举中的暴力事件，呈现出三个方面的特征：
一、为求连任对反对者下“黑手”。过去在村委会选举中，竞争多集中在对手之间，而近年发展到排斥一切“不同声音”，为此不择手段。沈阳市于洪区张士村村委会原主任张英，因在换届选举前一村民发表对其不利的言论，便雇凶残忍地将其杀死，在当地造成极大反响。
记者从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获悉，这几年审理的村干部涉嫌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的刑事犯罪案件开始集中出现，其中相当一部分发生在选举前后。
二、以暴力或威胁语言恐吓竞争对手，破坏选举秩序。2005年10月19日，哈尔滨市松北区万宝镇某村第七届村委会开始换届选举。村民寇某说，自从第一轮选举开始，候选人刘某就安排了一些打手来到榛柴屯、万宝屯两个投票点。在榛柴屯投票点，另一位候选人田某发现有人重复投票，制止时遭到殴打。刘某还嚣张地说：“谁和我争，我就把谁腿打折！”看到这种情况，另两位候选人相继退出选举。
三、选举失利为泄私愤报复行凶，制造恶性事件。苑志春和高国忱是辽宁省辽中县刘二堡镇西高村村民。苑志春在西高村担任了10多年的治保主任。2004年，西高村村委会进行换届选举。高国忱想让其侄子当选，而苑志春在选举中落选。苑志春认为，自己落选，一定是高国忱从中捣鬼，遂产生报复心理。2004年5月20日，高国忱在家中被苑志春所雇佣的4人打死，其老伴被打伤。
根治选举暴力亟须防范源头
目前，农村选举中除了一些影响较大、构成犯罪的行为得到严惩外，其他的不法行为和群体性事件，不同程度地面临着处理难的困境。沈阳市民政局基层政权和社区建设处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一些地方近年发生了部分村民为了个人或局部利益，闹选举会场、撕选票、砸票箱等事件，但因缺乏相关法律法规，处罚无依据，司法机关束手无策。
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基层干部还证实，选举有时很乱，有的农民甚至抢选票箱子，冲撞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有关方面天天派人看着票箱子，才能完成选举。选举现场有时也会受到冲击，个别村甚至因未能完成一次选举而被迫延期重选。
眼下，农村选举中暴力事件频发，突出表现了基层民主建设存在的问题。其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首先是一些村民在民主意识上存有偏差。有个别村民片面认识民主权利的含义，以为民主就是凡事由自己说了算，搞“大民主”，在行动上出现了极端个人主义甚至无政府主义，稍有不满就借题发挥，带头闹事。
而宗族势力和黑恶势力的干扰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自实行农村村委会直选后，绝大部分村选出了村民可以信赖的、能够带领群众致富的村委会，但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问题。一方面宗氏家族观念在农村较为普遍，选举中有的拉帮结伙，极力推举自己的家人、亲戚，使选出的村委会成员不是名副其实的能人、明白人。另一方面农村中黑恶势力的存在往往使村民敢怒不敢言，他们以贿赂、威胁、报复等不正当手段强拉选票，暗地操纵，达到“自己人”当选的目的。
经常接触涉农案件的辽宁同格律师事务所执行合伙人陈宝龙认为，因选举引发的暴力事件，不乏派系之间的利益冲突等原因，但问题的根源在于某些村干部当选后，利益太大，权力得不到约束，为所欲为。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在于从制度上分散和制约村委会的权力。
辽宁省社科院研究员于治贤指出，对选举中出现的一些影响选举正常进行的行为，如阻挠选民到会、选举中严重起哄、砸毁票箱等，称不上严重触犯刑律，法律管不到，处罚又无依据，这体现了立法的滞后性。在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没有刚性处罚规定的情况下，这类问题往往困扰着各地的选举工作。因此，彻底整治农村选举中的暴力事件，亟须从完善立法和加强制度建设入手，再辅以配套的监管等措施，才能实现“既治标又治本”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