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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农民工子女生活现状:标准普通话显另类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4月08日12:56  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罗集中心校显然没有料到章钰婷会突然回来,狭小的教室已经摆不下章钰婷的课桌,她只得在教室后墙根一个人孤零零地夹在两行座位中间

  《瞭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周范才 | 北京、安徽报道

  “我想上海,做梦都想。”7岁的章钰婷一提到上海,就会低下头去,声音变得很低。自春节前全家离开上海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

  章钰婷出生在上海,在那里上幼儿园,2008年还和她幼儿园的小伙伴一起进入上海浦东一所小学读一年级。2009年1月,章钰婷和她的父母、爷爷搬回了安徽老家——长丰县双墩镇罗南村。

  几乎是一夜间,章钰婷突然发现自己从一个上海人变成了一个乡下孩子。在农民工输出大省安徽,她这样的返乡农民工子女并非个案。

  在过去7年中,章钰婷在罗南村住的天数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周。

  春节已过,她依然裹得严严实实。妈妈蒯玲玲告诉本刊记者,章钰婷因为水土不服,回来后全身长满红疹,到现在都没消去。

  比红疹更难受的是,章钰婷发现家乡的一切都很陌生。

  这学期开学,章钰婷插班到了罗集中心校一年级。虽然在2008年底安徽各级教育部门就要求,各学校必须无条件接收返乡的农民工子女上学,但罗集中心校显然没有料到章钰婷会突然回来,狭小的教室已经摆不下她的课桌,她只得在教室后墙根一个人孤零零地夹在两行座位中间。

  在班上,甚至是在这所有好几百人的学校,说一口标准普通话的章钰婷,始终有些另类。

  “同学们说的家乡话我听不懂。”她一脸茫然。开学时间不长,她说话时也开始夹杂方言,可新的问题是,语言的错杂让章钰婷的表达变得困难,“有些时候我都听不懂她说什么。”蒯玲玲说。

  最让蒯玲玲担心的是两地完全不同的教学内容。翻开罗集中心校一年级的语文课本,有很多字章钰婷都不认识。春节期间,为了开学时能赶上教学进度,蒯玲玲不得不每天晚上辅导章钰婷学习。在上海时,章钰婷的成绩是班上的前几名,但如今蒯玲玲担心她能否跟得上。

  此外,章钰婷在上海学的很多课程,是长丰根本就没有开设的。比如她从幼儿园起就学了英语,而据长丰县委外宣办主任陈燕介绍,当地到“三年级可能会有英语课”。

  “在上海我会画小猫、小狗,在这里老师只教我画过苹果。”章钰婷说她最喜欢的是美术、音乐、生物课,但罗南村的师资显然没法满足她的兴趣。

  章钰婷还一脸委屈地抱怨,在上海“学校的食堂每天中午都有好小好小的鸡腿吃”,而罗南村学校连食堂都没有,她每天中午必须走十几分钟路回家吃饭。

  章钰婷越来越怀念上海,蒯玲玲刚开始还跟她解释不能回上海的理由,时间一长也失去了耐心。这个时候,章钰婷就会给在上海上学时的班主任打电话,诉说着对上海的思念和对新学校的失望。

  家里买不起溜冰鞋了

  2008年下半年以前,章钰婷一家在上海的生活都挺舒适的。

  12年前,蒯玲玲独自一人去上海打工,从做零工开始到后来成为超市营业员,工资也从最初的几百元涨到了1000多。

  到上海几年后,蒯玲玲认识了后来的老公,一个在上海开车的安徽无为县老乡。不久,女儿出生,夫妇俩给她取了个“非常洋气”的名字。

  上了幼儿园的章钰婷,经常到上海本地同学家里玩,也经常邀请同学到自己家。尽管她不知道,她的“家”不过是父母每月花300元租住的老居民楼。

  对上海的生活蒯玲玲也很满意。夫妇俩每月除掉房租、水电、吃饭等开销,还能结余近2000元。蒯玲玲甚至还同意丈夫把年老多病的公公接来同住。

  蒯玲玲的丈夫是家中独子,第一胎又是个女儿,根据有关政策可以生二胎。2008年6月,他们的儿子降生了。

  “没想到,经济不好了,丈夫的活越来越少,我又在家养孩子,他一人挣的钱已经不够养活我们全家了。”蒯玲玲说。

  2008年底,家里已经开始入不敷出。蒯玲玲说,章钰婷看到同学都在学溜冰,也吵着要买溜冰鞋,“我只好告诉女儿,我们买不起。”

  电视上专家的探讨,老乡和邻居们的议论,让蒯玲玲越发觉得金融危机问题严重。想到春节将至,想到春节后女儿上学的花费,“思想斗争了很长时间,我们决定离开生活了12年的上海。”

  蒯玲玲一家,加入了全国2000万名返乡农民工大军。

  据陈燕介绍,截至2009年春节前,长丰县外出打工的19万农民工中,返乡的有8.4万人。

  留守儿童管妈妈叫阿姨

  同样作为母亲,和蒯玲玲同村的孙乐桂更多的是伤心。

  孙乐桂是2008年10月从深圳回到罗南村的,她告诉本刊记者,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是金融危机,只是感觉气氛越来越紧张,对面的工厂已经开始裁人了,“我是回家看孩子的。”

  6年前,孙乐桂抛下刚上一年级的儿子,和丈夫到深圳打工。丈夫在餐馆做厨师,她在各种工厂里换来换去,工资从最初的600元涨到1000多。

  长丰县妇联主席罗莹介绍说,该县的留守儿童有5.32万人,占18岁以下儿童总数的27.82%。如今,返乡农民工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对他们已很陌生的孩子。

  回到家的孙乐桂发现儿子杨洋像换了一个人,“他一直乐观、外向,现在却连跟我说话都害羞。”

  全国妇联在最近一次对安徽、北京等五省市的调研中发现,这一现象普遍存在。全国妇联儿童部协调处处长姜少英告诉本刊记者,她带队在安徽调研时竟然发现,有孩子管返乡的母亲叫阿姨。

  更让孙乐桂揪心的是,杨洋的成绩已经大不如前。“打工挣钱是次要的,孩子出问题是大事。”

  春节后,孙乐桂听说工厂工资要大幅下调,“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丈夫继续去深圳找工作,我留在家里管孩子。”

  但她很快就发现,杨洋已经变得“很不服管”,“他甚至说服我早点离开家。现在只要我一说他,他马上就会回一句,‘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近15%的学生没有报到

  北京的农民工子弟学校,也感觉到了金融危机带来的影响。

  原本有400多名学生的北京市昌平区利民学校校长王艳红告诉本刊记者,开学一个多星期后,还有近15%的学生没有报到。副校长张杨也说,他接到好多以前教过的学生从湖北、河南、甘肃等地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不喜欢老家的学校,想回北京来继续上学。

  12岁的费静雯就是不得不回到老家黑龙江上学的孩子之一。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费静雯就到北京上学,和在北京打工的父母生活在一起。

  费静雯的妈妈刘晓红已经在北京打拼了5年,她说很不愿意把小孩送回老家,“老家的学校不收一分钱学费,但在北京上打工子弟学校,每个学期要交四五百元,此外还有书本费、取暖费等。”

  费静雯原来就读的打工子弟学校叫明珠学校,也是这学期学生流失最为严重的打工子弟学校之一。校长曾继凯向本刊记者出示了最近两个学期的花名册。据他介绍,全校上学期原有300多人,这个学期来报到的不到130人。

  难以为继的明珠学校让曾继凯深感无奈。早在2008年下半年,他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金融危机对学校的影响。

  曾继凯介绍说,学校是自己租地建的,冬天需要自行采暖。而2008年临近冬天时,煤炭的价格从原来的每吨500多元涨到了近1000元。为此,他不得不向家长增收取暖费,从原来的每人50元提高到了80元,但遭到了家长们的反对。

  身在北京的农民工很快就感受到了危机的压力,对任何一笔支出都异常谨慎。河南固始县农民工李士平在北京天通苑附近开了一家浴池,两个孩子都在明珠学校上学。他告诉本刊记者,洗一次澡他收3元,2008年每月收入有五六千元,但2009年1月份的收入不到3000块钱。

  李士平获得的另一个消息是,他所在的天通苑一带之前租给农民工的低价民房曾炙手可热,但现在房租下降了,房子还是租不出去。

  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房租下降的消息,却让蒯玲玲有些高兴,“等有机会了,我还是要出去打工。”而让她左右为难的是,女儿章钰婷是带在身边,还是留在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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