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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2011:记者眼里的故乡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01日17:38  廉政瞭望
廉政瞭望201204期封面 廉政瞭望201204期封面

  温故2011

  ——记者眼里的故乡

  这一次,我们回到出发的地方:故乡。你总会梦到它,梦到每年春节回家的道路,汽笛声轰鸣;或是某个暗夜,你独自饮一杯茶水,它寂静无声的瞅你。梦里背影依旧,我们身子已经在离故乡很远的城市里走远。

  故乡毕竟是乡愁。而现实,在这个春节,如你我所见:在某处,人情凋敝,似荒草疯长;生活夹缝间,城里人和农村人的身份焦虑隐约可见……当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我们的故乡,不可避免地,染上这个时代的底色。于这渐暖的春风中,我们想问问,这个时候的中国,需要怎么样的发展。

  在物欲横飞的当下,还有没有更值得我们守护的东西?

  小镇留守者

  文_艾冰

  到手的5万元飞了

  春节回家,在老家人面前提起王馨兰——一个68岁的客栈女老板,成了拉近关系的妙方。镇上不同年龄段的人都喜欢模仿她,学她昔日兼做媒婆的台词:“不方要说方,不圆要说圆”,“张家那个大哥,看上李家那个大姐”。

  王馨兰曾与我家同住一个大院。大年初三,我们到她的客栈探望。她很高兴,搬开桌凳,跳起了舞蹈《恭贺新禧》。接着拖来一麻袋红薯:“我开了个舞蹈班,这些都是学员送的。”语气随即又变得忧虑:“可惜是民间的,会不会被遣散哦?”

  担心的背后实有隐情。不久前,镇上有干部看她在客栈外教一群人跳舞走步,便让她负责组建镇舞蹈队。“说是镇上春节‘文化套餐’之一,上级批下来有几千元资助呢。”但她把报告打上去后就杳无音讯。腊月廿五,她竟从电视上看到舞蹈队已经开始活动了,于是赶紧去镇政府,才得知舞蹈队改由某主任牵头成立,补助也由他掌管。该主任是王馨兰的远房亲戚,她不好意思去理论,补助和头衔也就没了下文。

  几千元还只算热身。王馨兰最近面临的最大诱惑,相当于她一年半的收入。客栈近来生意寡淡,她早打算将其盘出去,到广东东莞儿子那里养老。腊月廿七,有个足浴中心的老板想租客栈,开价每年租金5万元,她一口答应下来。除夕下午,儿女从广东回到家,夸她终于“解放了思想”,还帮着打包行李。不料吃年夜饭时,王馨兰却开始唠叨客栈的来历,念起了去世多年的丈夫。“我不走了!”最后,她狠狠地用筷子敲了下碗。

  听完她的叙述,大家都说这个变化太突然。她解释说:“其实那几天我一直在抠脑壳,后来想通了。娃儿老汉留下来的东西,不能让我给丢了。儿女在这里长大成人,这里是他们的念想。过年大家回来,其乐融融的不好?大城市人多车多,那个啥2.5好吓人哦。”这时,王馨兰的女儿悄悄告诉我,她和弟弟的孩子都跟随母亲生活。母亲不愿盘客栈,是不愿让子女担心,不愿给子女添麻烦。

  利益、动心、挣扎、拒绝……可以说王馨兰固执、安土重迁,但不可否认,支配她行为的还是感情:对小镇的恨爱,对家人的守护。如今,我常常想起初三晚上,她两手托脸,“媒婆”式地描述在镇上受到的冷遇,抛下一句:“明早盘了房子去东莞。”初四早上,我却看到她带着孙子出现在市场,拿起几棵菜,称重前狠狠剥去皮,露出得意的神情。

  被眼泪改变

  春节高中同学会时,我见到了胡红梅,她从几十公里外赶来,风尘仆仆。

  她无疑是当天的焦点人物。因为大家不能理解,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会回家乡,到一所乡镇中心校任教,大年三十也在学校度过。

  大家的惊讶还在于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高中时尽管成绩拔尖,但个性极强、早恋、夜不归宿,加之衣食挑剔,如何处置她常让班主任头疼。

  她道出了自己的经历:她上大学时和同班一名家底殷实的同学恋爱3年。快毕业时,她发现恋人并不专一。争吵中,对方说:“你是看中了我家的钱。”一气之下,她想躲起来不再见男友。正巧这时老家招教师,她回来应考,以总分第二名被分到乡镇中心校。

  闲谈中,她聊得最多的是自己带的几名初二学生:大毛,留守儿童,反应快,能模仿小沈阳和杨坤;石头,天天听国际广播,口语流利,是外交官的料;刘成,父亲打工不归,母亲长期患病,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大年三十那天,胡红梅先到刘成家家访,之后又去学校值班,过了她此生最难忘的一个除夕。

  胡红梅坦言,自己并非没想过离开。她说现在除了教英语,还当班主任,兼三门课,繁琐的日常事务让专业知识荒疏不少;大学同学不时传来出人头地的消息,她高兴之余也受着刺激;家人对她现在的状态不满,托亲戚帮忙在县上谋职。今年春节前,县上一所中学寄来借调函,结果却拗不过校长的挽留和学生们的眼泪。她记得孩子们哭的样子,记得那天是2012年1月13日。

  在一个喧闹的KTV里,胡红梅给我看了她手机里存着的,曾在广西板烈村支教的法国志愿者卢安克的照片,她说卢是自己的榜样。她推崇其名言:农村和城市的人都太着急了,还没打好基础,就要看见成果。“我特有感触,尽管我不像他那么纯粹。”

  “以后,你打算继续在那里教书吗?”告别时,我问。

  “一年半之内是,把石头他们送走之后,我想到成都去做外贸,我离开‘商界’太久了。当然前提是把这拨学生带毕业。如果中途离开,就像欠了他们一样。”

  “这么说,你是个临时留守者了。”有同学打趣道。

  “至少明年你们回来,我还在嘛。”

  对胡红梅而言,到中心校是误打误撞,她却在那里完成了DNA的置换。一个细节是,有人聊起她过去最懂的服饰,她也会参与,冷不丁说一句“英子(她的学生)穿一定好看。”我想知道,经年之后也许身为外企金领的她,会不会回想起大山里的日子。

  守着“儿子”过春节

  我的忘年交张大爷春节没回老家,而是在沿海某镇做了留守者。接到我的电话时,他正和律师在一起。这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在异乡过春节。

  2010年夏天前,他和儿子张和都在该镇做工,一家人月收入过万元,生活安逸。张大爷说,2010年夏,儿子感觉身体不适,经某公办医院诊断为甲亢。用药后没几天,竟不治身亡。尸检表明他患的是冠心病,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但医院拒不认账,态度坚决。

  悲痛之余,让张大爷更感蹊跷的是,“当初张和就诊有工厂领导陪同。出事后,我请领导前往指认,领导也去了,但不久他(领导)就被免职,销声匿迹了”。

  “我一定要为儿子讨个说法。”张大爷叙述起这段有些悲凉:找律师时,本地资深律师告诉他,医院实力雄厚,打官司是以卵击石,他只好花大价钱请外地律师。上访中,他曾被接到“学习班”补课,承受着精神和肉体的折磨。2011年春节回乡,亲友看他憔悴的样子,劝他放弃起诉回老家,还要安排他到某高档小区做工。过完大年,他留老婆在老家卖菜,自己仍去小镇,一边打零工,一边准备起诉书。但几个月后的法院一审,并没有支持他认定为重大医疗事故,赔偿损失的主张。

  一晃2012年春节到了。张大爷在电话中透露了两件事:二审法院已将案子发回重审,一家人燃起了希望;老婆希望回来帮忙,张大爷尽管内心很愿意,还是拒绝了。他承诺尽快回家陪她,“不是现在,现在还得绷紧”。

  张大爷压低声音说,二审时有不止一个工作人员私下里很同情他,还有工友为他出谋划策,这几乎是一年多来他得到的全部慰藉。他坦言,留在这个并不安详的小镇过节,作用并不大。但这是守着儿子,守着正义,守得值。趁春节这些天,他要和不回家的工友一起研究法律。“卑微的人相互扶持,就像一道光簇拥着另一道光。”

  从老家回成都的路上,我仍在回味这段尚待调查的故事,想象张大爷在远方咬紧嘴唇的样子。脑子忽然闪过王馨兰的舞步、胡红梅的衣着。当诱惑或挫折来敲门,这群小人物都曾有动心,有挣扎、或退缩,最后还是在不同的小镇做了留守者,至少在目前。他们的故事引人思考,在物欲横飞的当下,是否还有更值得我们守护的东西?比如感情,比如坚持。他们的选择让人相信,正在沦陷的每个人的故乡,还有一些朴素而倔强的种子深埋在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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