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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小村的挣钱经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01日17:38  廉政瞭望

  无论富裕还是贫穷,无论在城市或是农村,被尊重、被承认,拥有身份与地位,是人们所渴望和追求的目标,而由此,会有惶恐、挣扎、无奈……巴中的春节之行,展现了一幅幅小城人、乡村人的生活画卷,它们具有某些个性,也具有这个时代的某些共性。

  北方小村的挣钱经

  文_王巧捧

  大年初三,表哥就出远门了。这次是去浙江寻找皮源。表哥所在的县城,几乎都以加工皮革为主业。一张生皮,从这个县里转一圈,可以变成带任何颜色、任何纹路、可以加工成各种皮衣、皮具的熟皮——他们的专业说法。

  初八,从未出过远门的大表嫂也出发了,去广州寻找皮源。过年肉食生产量大,收生皮要趁早。

  没有纯农民

  电影《钢的琴》里,大冷天,陈桂林跑去跟杀猪佬大刘借钱,说:几个哥们儿当中,就数你有“产业”了。确实,在农村,对于农民来说,这样的“产业”已经至关重要。

  我老家的乡村,村小人少,人均一亩三分地,年产两季,通常一季小麦一季玉米,亩产八九百一斤,粮价最贵时1.2元/斤。成本每季大约二三百元一亩。也就是说,靠种地的话,满打满算一年每个人才有两千元左右的收入。消费呢?衣食住行的物价,与城市没有多少区别;而教育、医疗的重担,压在农村人身上的压力是一样的。

  这片相对比较传统、闭塞的地方,在种地之外,除了少数一些人外出打工,不少人都选择了一些小“产业”:养鸡、加工服装、跑运输……

  但差距是明显的。同样是运输,有的人家十几年如一日,开拖拉机或三轮,在周边区域运输东西,每天来回;个别人家已经鸟枪换炮,购买了大型汽车,近三十万元的投资,请了司机,跨省作业,十天半月一个来回。

  在农村,小汽车已不鲜见,但多是些“产业”大户家的消费。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较大些的“产业”,大多是家庭型服装厂。

  对于这些“产业”大户来说,在县城购房已经不算什么,现在流行的是在省城石家庄拥有自己的房产。

  而傍着这些服装厂,早在十几年前,妇女们就已经改变传统居家的形式,加入了家庭经济的大军。

  作为计件工,为了多做多得,她们早饭过后就上工,一整天埋头在缝纫机前,中午回家有时连开火的功夫都舍不得,开水泡馒头,就点咸菜、剩菜,匆匆吃完又去上工,忙季时,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也是常事。就这么起早贪黑,年终结算时,好手一年挣一万多到两万元。

  知足之余,从“产业主”家的消费来看,她们明白自己为他们做的贡献,权益的意识愈发抬头,偶尔会玩笑式地挤兑主家请顿馆子。今年,一些厂家的工人还争取到了年终奖,每人500元。

  表哥他们县,则相对有了稳定而成规模的“产业”。十几年前,这个县里不知道谁家先做起皮革加工生意,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做起来。做得好的,收入远远超出他们务农所得。皮革加工带动各种经济,这个县城的村民总体上较周边县城小康,年也过得悠闲而富足。

  而我的家乡,这个冬日的北方小村,显得有些寂寥。麦苗搭拉在地上,伏冬。亲戚街坊的闲谈中,都在聊过去一年的生意如何,来年又做什么。总体上,感觉得到,这个平静的小村,萌动着一种力量,但出口却不明晰。

  他们的身份,是农民。但农业却养活不了他们。尴尬的,不知道是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依稀记得高考时有道政治题是:某个地方的农民本来各种各的地,当地政府非让农民都去种大蒜,结果导致那一年大蒜过多,销售不出去。

  我就在想——在那严肃紧张的时刻,这个念头闪过——怎么我身边的村民就没人指导过种什么、做什么呀。

  大多数乡亲们在困惑中,不断地尝试、摸索,寻找挣钱的路子。少数人,在迷茫中陷入一种幻梦——赌博总是给人一种致富的幻想。半组织化的赌博,在附近的村子里从未绝迹过。

  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村民们还在评谈邻村陈大奎(化名)的死。这名40多岁的汉子,赌债太多,上吊而亡。身后留下多少债不清楚,只知道同村一名开小型货运汽车的乡亲,听到这个消息,登时抽起风来,陈大奎还欠着他5万元的债,这里的说法是,人死债了。

  在市场经济的大象面前,农民就像蚂蚁,蚂蚁看不清大象的轮廓,顶多只能看清一两根毛发,凭感觉往上爬。

  生活是代价

  进村的路上,光秃秃的。

  早在几年前,那几棵合抱粗的杨树,就已经被从根上锯倒,每次回家的路上,我总忍不住去看那些矮树桩上的纹路,想着,那代表它们的年轮。

  小时候,没有风扇,甚至供电也不稳定,那些大树真正给村人“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护持感。在那些大树下,大人摇着蒲扇拉家常,小孩疯跑着玩闹,看大车小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

  不记得哪一天,那些树就被锯掉了。据说那是村里的财产,被村里卖掉了。那时候不明白“村里”是个什么概念。只是感觉,挺好的大树,怎么说卖就卖了,卖的钱哪去了?

  如今,大家都忙着像那些车辆一样,呼啸着来去。家家都有了电风扇,人们不在乎那些树了,或者更多的是装着不在意。

  但呼吸,是一件不能不关心的事。北风起时,村子里飘来呛鼻的味道。

  村北的庄稼地里,几年前建起了一个化工厂。每天夜里,汽车拉着货物进出。只知道是化工类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没人清楚,反正“有毒”。村民们传说,这家厂子一天能挣一万元。

  但村民送孩子去邻村读幼儿园时,化工厂在必经的路上。从浓烟中穿过,大人小孩都捂紧了口鼻,不敢呼吸。

  厂主是一名村干部的姐夫,从邻县一个村子来。厂主的村里不让建这种厂,于是他建到了当村干部的小舅子的村里。

  村民们也曾抗议过。几名妇女牵头,找村上、镇上闹了几次,后来突然没了声息,据说封口费每人5000元。

  表哥所在的县城,忍受着更糟糕的环境——皮革给这个县城南边几个镇子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噩梦。

  一进入他们县境,视野开阔的荒滩上,滹沱河的一条支流蜿蜒穿过,曾经是那片荒滩上最赏心悦目的风景。如今,冬季时,滹沱河支流在此断流,留下几滩水洼,墨黑,风吹过来,夹着皮革的臭味,那是人们在这里洗皮革、晒皮革的结果。

  十年前,我离开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

  十年后,噩梦更加狰狞。

  春节时,和表哥一家聊天,表嫂一边喘一边讲——今年38岁的她,长期接触皮革,导致哮喘已经三年多。表嫂说起,村里有几个孕妇都遇到这样的情况:胎儿怀到五六个月时,莫名其妙地没了心跳……还有些婴儿,生下来比正常的孩子明显软得多。人们心知肚明——那些皮革加工需要用很多化学品。

  加工过皮革的污水,渗入地下。现在很多人家已经不敢喝自来水,而是买桶装水喝,5元一桶。

  整顿,总会有的。有时候得知表哥这段时间又闲了,那就是停业躲“风头”了,“风头”一过,生意继续做。

  从农村读书出来,在城市落户,每一次梦回我偏僻而贫穷的家乡,我都陶醉在它澄明的蓝天绿水和清新的空气里。然而,每一次真正回来,那生我养我的地方,总会添些陌生,一点一点颠覆着我的记忆。家乡的经济在发展,我骄傲;这样大的代价,我心痛。也许,发展总是有代价的,很多国家和地区都一样。那么好吧,退一步,我想知道,谁,什么时候,把这些问题真正提上台面,让乡亲看到解决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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